“这是……太子殿下?”孙侍郎见到沈瑜,有些不敢置信,毕竟之前沈瑜可是极少出宫,在宫外见到沈瑜几乎是不可能的。
“老臣以为殿下还要在书房待上片刻,故没有邀请殿下过来,还请殿下恕老臣招待不周。”徐谅先说着,朝沈瑜行了一礼。
“无事,本殿下只是过来凑凑热闹,你们继续。”说着,沈瑜随便找了个位子坐下,小冬随侍站在他身后。
徐谅先陪笑,孙侍郎朝沈瑜行过礼后,二人随后又开始叙旧。
徐汇坐在徐谅先旁边,而徐谅先与孙侍郎的谈话内容十句有八句离不开徐汇,可见孙侍郎对这个外孙的疼爱。徐汇对此像是已经习以为常了,一直吃着桌上的果子,忽然看见沈瑜一直盯着自己,不由得停下来。
“……殿下?”徐汇作出口型,神情有些疑惑,徐谅先和孙侍郎都没有发现这边的动静。
沈瑜神情淡淡,仿佛刚刚只是徐汇的错觉。
徐谅先和孙侍郎相谈甚欢,沈瑜听了一会,觉得时机到了,清了清嗓子,打断了两人。
“殿下有何吩咐?”徐谅先问道。
沈瑜摇了摇头,说道:“无事,只是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想请教一下徐大人。”
“殿下请问。”徐谅先恭敬道。
“我见徐大人与孙侍郎关系甚笃,不由得心生羡慕,本殿下也渴望有如孙侍郎一样疼爱外孙的外祖。”沈瑜状似艳羡道。
“只可惜我那外祖已经……徐大人见识颇广,可否为本殿下讲讲,我外祖的事迹?”
沈瑜语毕,只有徐汇一脸茫然,和沈瑜一同看向徐谅先,而徐谅先和孙侍郎都是一脸震惊的表情。
“殿下为何……突然对此事感兴趣。”徐谅先摸了一把汗。
沈瑜笑了笑,语气中透露着不经意:“昨日清明,我与母后一同去祭奠外祖,哪料惹得父皇不快,这才对此有了一点好奇之心。”
“徐大人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沈瑜见徐谅先一脸不可言说的表情,问道。
“这个……恐怕涉及到一点前朝旧事。”说着,徐谅先看了孙侍郎一眼,孙侍郎会意,于是请辞,待孙侍郎走后,徐谅先这才对沈瑜说:“还请殿下随老臣过来。”
徐汇本也想跟来,但被徐谅先瞪了一眼,于是乖乖坐回椅子上不敢再作声。
沈瑜跟着徐谅先,竟是又走到了书房面前,两人对视一眼,只听得徐谅先道:“殿下请进。”
小冬本来也想跟进来,但被徐谅先制止了。沈瑜看了徐谅先一眼,说道:“无妨,让他进来。”
小冬这才得以进入。
徐谅先走到书架边,书架右侧有一个不起眼的白色花瓶,他轻轻转动了那个花瓶三下,然后书架缓缓移开,里面竟然有一个暗格。
这老狐狸。沈瑜心想,难怪之前他会找不到。
徐谅先打开暗格,里面摆放着厚厚几叠他先前记事的本子,他在里面搜寻了一会儿,最后抽出一本,郑重地交到沈瑜手里。
沈瑜连忙翻了翻,这是须黎国刚建国那一年的记事本,纸张泛黄,但好在保管得当,上面的字迹还算清晰。沈瑜并不清楚他外祖的身份,姓名,只是想着皇后姓晏,因此翻找的时候格外注重“晏”字。
终于,他找到了,只是上面的内容让他不敢相信,直到看见皇后的名字,这才确定他看到的一切,也许都是真的。
“晏国公晏道元,其女晏离霜嫁与新帝沈煜平为皇后,后野心勃发不甘为臣,与阿勒鄯人勾结,事情败露后被满门抄斩。”
徐谅先一脸歉疚地看向沈瑜,沈瑜呆愣了一会儿,随后合上本子。小冬并没有看到里面的内容,只听见沈瑜喃喃说了一声:“原来是这样。”
此刻他心中有些不是滋味,关于外祖,他设想过很多,却不想事情的真相竟然是这个样子。
徐谅先安慰道:“皇上不告诉殿下也是怕殿下知道之后会无法接受,还请殿□□谅皇上的一片苦心。”
沈瑜将本子还给徐谅先,沉默了片刻,他看了小冬一眼,随后朝门外走去。
小冬跟上他的步伐,临出门时,沈瑜冷冷地说了一句:“此事不要对父皇提起。”
待沈瑜走后,徐谅先将本子归回原位,随后缓缓舒了一口气。
他满意地捋了捋胡须,看了一眼暗格的方向。
谁也不会想到,暗格,其实有两层,外面那些,不过是用来掩人耳目罢了。至于真正的真相,他不会告诉沈瑜,沈瑜自然也无法找到。
“殿下,那上面,究竟写了什么。”自从尚书府出来之后,一连几天,沈瑜都闷闷的,小冬猜想肯定与那记事本上的东西有关,只是沈瑜一直不曾提起过。
“……没什么。”沈瑜想了想,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小冬替他倒了一杯茶,沈瑜接过,但没有喝。
“我能理解那天,父皇为何会大发雷霆了。”沈瑜考虑了片刻,最终还是决定说出来。
小冬安静地听着。
“我外祖是……罪臣,勾结阿勒鄯人,觊觎帝位。”沈瑜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
小冬也没有想到,事情的真相,竟然是这样。
她将手搭在沈瑜的肩上,后来觉得不妥,又收了回去。
往后几天,徐汇经常来找沈瑜玩,沈瑜渐渐放下这件事,脸上也恢复了笑容。只是这徐汇老是选在下午过来,这时候小冬刚练完剑,常常能看见徐汇在殿门口观望,看见小冬之后又会热情地凑到她身边。小冬往往还来不及休息换身衣裳,便被徐汇缠住,这也使得徐汇在她心中留下了十分“深刻”的印象。
寒来暑往,时光飞逝,转眼之间,距小冬刚刚进宫,已有六年的光景。
六年的时间足以使一个稚嫩的孩童变成挺拔的少年,此时的沈瑜,身量早已超过一般的成年男子,身形颀长又眉目如画。
而小冬,经过六年的洗礼,已经渐渐成长为皇宫内剑术最强,武艺最高的侍卫。但由于是女子,身量在一众男侍卫间并不出众。幼时的经历使她不爱言笑,只有见到沈瑜时表情会稍稍柔和下来。然而包括沈瑜在内,所有人都不知道她是女子,清俊的长相,冷峻的性格,高超的武艺,使得她在一众春心萌动的小宫女中颇有声名,所居住的偏殿前时常能见到一些宫女送的荷包,绣帕之类的物件。
反观沈瑜,明明容色更胜,因为身份悬殊,反倒无人问津。
又是一天,小冬醒来,殿门前还是那些东西。她不禁有些头痛,之前早就拜托过阿德转告那些宫女不要再送了,可还是无济于事。
她开始认命地清理那些摆放整齐的物品,沈瑜见此情景,内心不禁有些泛酸。
一向不爱起早的太子爷最近不知怎的开始早起了,说是要发奋图强学习治国之道,只是苦了底下那些下人,习惯了大清早的安稳觉,现在一个个都要顶着黑眼圈起来服侍。
“柳侍卫可真是,艳福不浅啊。”沈瑜缓缓走到小冬面前,小冬抬起头,只见他脸上含着一抹笑,却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殿下今日怎么起得这么早。”小冬有些疑惑。
“本殿下近日沉迷学习,一直都起这么早,只是柳侍卫没有发现罢了。”
“是吗,殿下如果要找太傅,方向应该是……”不等小冬说完,沈瑜面露尴尬,飞快地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颇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见此情景,小冬不由得微微一笑,自从那日后,沈瑜就好像有些怪怪的,不过她觉得还挺可爱的。
话说那日,皇后的生辰到了,皇后素来喜爱荷花,沈瑜便硬要拉着小冬去御花园,亲自为皇后采一朵。
小冬有意帮他,但沈瑜拒绝,认为自己采来的才算有诚意。小冬无奈只好在一旁守候。沈瑜又突然提出让她去寻一个花瓶来,小冬离开,便是这一会儿的功夫,沈瑜的脚被水下的水草缠住。小冬回来后第一时间将他救起,此时沈瑜刚淹不久,但还是昏迷不醒。早晨的御花园人少,关键时刻,小冬没有办法,只好给沈瑜人工呼吸。后来,沈瑜醒来了,荷花也采来了,却躲了小冬好几天,直到今日才和她说了第一句话。
沈瑜走后,小冬很快收拾好,朝练武场出发,只是自己都没注意到,唇角那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一路上惹得许多宫女看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