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华来到祠堂，跪在先祖灵位前，看着面前的二十几座牌位，他怔怔出神。恐怕不久后，他就将会是其中之一，成为死于王家这种离奇魔咒的又一冤魂……
没过多久，王允德就过来了。他先是续了香，还用衣袖将两个已故儿子的牌位擦拭了一番。尽管在王华看来，这祠堂内每天都有佣人打扫，特别干净。
良久，王允德才转过身来看向王华：“你不是总问我，为什么我王家会有这该死的魔咒，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吗？今天我都告诉你！”
王华心头一震，果然是这件事！他确实困惑良久，以前父亲总是闭口不答，还禁止府上谈论。今天终于能得知真相，而不是让他稀里糊涂的死去了么？
王允德随即开始回忆。同样的话，同样的场景，当年是他的父亲站在上方说，自己跪在下面听。后来他站在上方，两个儿子在下面，今天终于轮到了三子……
“大约一百多年以前，我王家的先祖还住在城外，靠捕鱼为生。你知道住在城外意味着什么吗？”王允德看着儿子问道。
王华惊讶，原来王家以前还是住在城外的？他回道：“听说城外有很凶猛的野兽，还有吃人的妖魔。”
“没错，外边不像城里，有军队，还有城墙威慑。”王父点点头，接着道：“可惜穷人贱命啊，买不起城里的房子。便只能待在城外，靠捕鱼、打猎、种田维持生计。不过城外地广人稀，只要运气好不撞上那些大妖魔，还能勉强生活。”
王华听到“妖魔”时不由皱眉，心中似乎有了些猜测，王允德都看在眼中。
“你想的没错……那一天先祖运气很不好，捕鱼回家途中遇到了一位妖魔！”
“那妖魔正和一位修行的老道斗法。它太过强大，把老道打的连连吐血……先祖看得着急，却没有办法。”
“忽然，那妖魔现出了本体，是一条毒蛇！但比一般的蟒蛇还要长，它在蜕皮！已经蜕到尾部了，等它蜕皮进化完……先祖和老道人肯定都要死在那！”
“没办法，先祖在关键时刻鼓起勇气。他拿起捕鱼用的鱼叉，对着那蛇的尾巴就是一叉！没想到那蛇妖本体极为虚弱，蛇尾巴当时直接断了……鲜血四射，溅到了先祖的身上！”
“有毒？”听到这，王华哪还能不知道，定然是那蛇血有毒，给王家埋下了祸根！
“没错，但还不止如此……”王允德看着王华，继续说道：“那妖蛇遭受重创，只能逃跑。但若仅仅是溅到了一丝蛇血，毒还并没有那么严重……”
“可那妖蛇非常痛恨先祖，临走前好像是对先祖又施加了一层妖术！那老道受了重伤，但还是上前为先祖查看……他发现，又一层更狠的蛇毒被深深地埋藏于先祖体内！”
“哎……以老道那重伤垂死的法力，根本没法将蛇毒拔出！但他还是拼死施展法术，想尽他所能将蛇毒压制……可最终也只能压制蛇毒一纪时间，也就是十二年！”
“可是，恐怕就连那老道也根本不知，这蛇毒竟还会遗传给后代！且还会是一代代传下来，直到今天还……该死的蛇妖！”
王华听到这里，心中又惊又气！
可忽然他又感觉不对，问道：“那爹您……都四十了，怎么还没事？还有，既然十二岁就开始毒发，那我们这些后辈是从哪来的？”
王允德没有说话，缓缓将上衣解开，拿出了一个似盘像碗一样的东西。
“此物名为聚宝盆，是那位老道的法宝，他在临死前交给了先祖。说是此宝可以聚财、探宝，先祖就是靠着这件宝物发财，之后才能搬到城里。后来经商，越做越大，才有了如今的王家！”王允德想将宝盆递给王华看，却发现他似乎并不感兴趣，仍在等待着他继续回答。
无奈王允德只好继续说：“先祖搬到城里后，娶妻生子。十二年过去了，他却没有毒发的症状……反而是生的几个孩子，一过十二岁就开始发病中毒！”
“这才知道，那蛇毒竟会遗传！而老道留下的聚宝盆却能压制蛇毒。只要将这宝盆带在身上，蛇毒就不会发作。但是同时……只能对一个人起作用！”
“想来，这只是探宝辅助类的法宝，所以在镇压杀敌方面不强。能帮一个人压制蛇毒就很不错了，至少我王家不至于因此绝后……”
“先祖立下规矩，后代必须选择最有能力的子孙，在他十二岁前夕将此法宝传下，来为王家传递香火。同时凭此宝，王家定然永远富足，屹立不倒！”
“如今，我要将它传给你，你以后必须按照祖训，到时候再传给你的儿子！”
王华却呆住了，在他听到“传递”二字的时候，就忍不住不断摇头。
“哈哈……哈哈哈！”王华狂笑不已，这就是真相么？
他猛地站起身，随后竟冲着自己的父亲咆哮：“传给儿子？还传给儿子？你们真当这‘蛇毒’是传家宝呢！将这狗屁蛇毒传给儿子？”
“真是太搞笑了……你们是疯了么？对，先祖第一个疯的！他明明知道这蛇毒会传给后代，为什么还要立下那样的祖训？以后各代祖宗为何还要娶妻生子？”
“还有你，还生好几个！你养了大哥不就够了，为什么还要养二哥？还要养我？你们是真的疯了！既然养不活为何还要生养呢？”
王华越说越激动，后来甚至忍不住抱头痛哭：“你们就是自私又愚蠢！你以为，子孙后代会感激你们给他留下了仅仅几年的富家少爷生活么？错！留给我们的，只有等死的那种恐惧！刚懂事、刚对生活充满向往，就被告知没几天好活了，那种绝望……”
“你这逆子！敢这么跟你爹说话！”王允德实在没想到，有一天他竟然会被自己的儿子教训得一愣一愣的……反应过来后，他气不打一处来！
伸手就要狠狠掌王华的嘴，手到空中……却终是停下了。
王允德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他是想起当初的自己了，乍听到这一真相，确实会很激动……
王允德说话尽量维持平静：“你个臭小子能懂什么？我王家穷了多少代，才终于可以在城里头站稳脚跟？现如今我王家富甲一方，一谈到昆阳城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我王家！就算是在整个安海国，我们王家也是首屈一指的豪门！怎么能轻易绝后，然后衰落？”
王允德想要说服儿子，又像在说服自己，当初他的父亲就是这么跟他说的：“王家的香火不能断，这是最重要的！”
“只要能传承下去，以后这毒就淡了、消失了也说不定！”
“等我王家做得更大，也许就能碰到神仙高人，会比当初的那个老道法力更高深！到时候便是花大钱，教他根治我王家的隐疾也是很有可能的……”
王华听了，感觉实在悲哀……为自己也为这个家族！他无力道：“就为了所谓的香火传承，为了什么家族名望，为了这几个说不定还有什么也许，你们是准备要拿多少悲剧来换？”
“你看看这满堂的灵位……真等到你说的那天，恐怕那个时候，这间祠堂的牌位多的都装不下了吧？我的大哥二哥啊……你为什么不将这宝盆传给他们？”王华实在理解不了祖先的想法，他心中不断浮现着两位毒发身亡的兄长的身影。
“你以为我偏爱你吗？老大老二也是我的骨肉！他们十二岁之前，我也是在这个地方，给了他们选择的。只是他们最后都将生的权力让给弟弟，选择自己死去……”
王允德回忆起当时的场景，仿佛又看到那两个儿子坚毅的脸。他叹息道：“其实，他们也不光只是为了你，也是想让为父我多活几年……他们都知道，当我传下宝盆，我自己的蛇毒就无法压制了。事实上，每一辈几乎都是这样，当初你大伯、二叔，还有你爷爷辈都是如此，我王家已经近乎习惯于幼子继承家业了……”
王华听到这，心中才恍然大悟！他立马忍不住嘲讽：“我说你们怎么生那么多儿子！说什么要选最有能力的儿子，说什么传承香火这种冠冕堂皇的话！对啊，要只是传宗接代，有大哥不就够了？为什么还要养二哥，养我？还有小妹……你现在巴不得她是个男孩子吧？这样你就能再多活几年了！”
“啪！”
王允德似是恼羞成怒，又似是再也受不了王华屡次以下犯上，给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他怒不可遏：“逆子气煞我也！”
王华半边脸很快就肿了，但是他感觉不到疼痛……他觉得太受打击了，心都快麻木了。
王华想不明白：为了什么家族名望、香火传承这些虚名，历代葬送了这么多条生命……这到底值不值？难道还要继续悲剧下去么？
王允德一巴掌打下去，自己也是吓了一跳。这还是他第一次动手打老三……
气出了，他立马也冷静了不少，转而轻声说道：“为父……真要是像你想的那么不堪，今天还会将宝盆传给你么？想要儿子的话，我随便纳几个妾，总会给我生吧？但我没有这样做，因为我爱你母亲，爱你大哥二哥……也爱你，还有喜儿。”
王华听到喜儿的名字，才回过神来。这一刻他决定了，他要跟大哥二哥做一样的选择：“这宝盆我不要，将来你留给喜儿吧。”
“不行！”王允德很干脆，直接拒绝。他理所当然道：“女孩子迟早嫁人，养的孩子也跟别人姓，怎么指望她来传承香火？”
“我就是不要！喜儿那么可爱，我怎么忍心看她以后毒发身亡？大哥二哥不也是这么选的么？”王华已经下定决心，要把生的权力留给妹妹。
“想都别想！你跟他们不一样，你没得选！”王允德非常坚决。
“我已经决定了！你将宝盆给我，我转身就给妹妹！”王华跟父亲杠上了。
“你！”王父狠狠瞪向王华，王华却不惧，两个人都是一样的倔，不愿妥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