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还是一样的年，一年年的重复着过，贫穷还像往常一样笼罩在看似高兴的山村人头上，挥之不散。
小康隐隐的感觉到今年似乎有些不大一样，偏僻的小山村隐隐有一股暗潮在涌动，人们坐在一起闲聊的话题有意无意间都会扯到挣钱上，这在以前是不曾有过的。
纵使有些想法，也不敢名目张胆的说出来，只能偷摸摸的干，万一被举报了，弄不好就会被扣个帽子，割了资本主义的尾巴。
二爹的想法得到了家人的支持，初三来给奶奶拜年的时候，姑父表叔们也兑现了自己的诺言，小姑父做的桌椅板凳一时半会弄不好，不过也承诺在正月十五元宵节的以前给准备好。
听了二姑父的意见，他一有时间就仔细研究，又增加了好多种类，就等着年后开张。
转眼间已经到了正月初六，小康心里盼望着，可是又有些不舍，他舍不得离开奶奶，心里盘算着要不要和妈妈说一下，让奶奶一块到城里去。
“小康啊，到了城里要听妈妈的话，她工作忙，你要学会自己照顾自己，奶奶会经常去看你的。”，这几天奶奶早就收拾好了孙子的行装，一大早就起来煮了好几个鸡蛋让孩子在路上吃。
小康是她一手带大的，今天就要离开村子去城里读书了，奶奶心中即使有一万个舍不得，可是也不能拦着，她没有读过书，但是也知道读书的重要，有了文化以后才能有出息。
“奶奶，您也一起去好吗?我舍不得离开您！”，小康搂着奶奶的脖子撒着娇。
“你妈妈工作太忙，我就不去添麻烦了，再说城里的家也不大，住不下奶奶”，奶奶抚摸着小康的头，双眼发红。
“没事的，等妈妈回来我和她说，妈妈肯定会同意的。”。
“哎，再说吧，你赶紧吃点鸡蛋，要不路上会饿。”，奶奶剥好一个鸡蛋放在了小康手里。
“嗯，真香”。
吃完早饭，小康又爬上了窑洞顶上的大石头，远远的望着村口，妈妈差不多该回来了。
雪在初二的时候就停了，路上的积雪差不多也都已经融化，只是在一些背阴的地方还结着厚厚的冰，看起来就很滑的样子。
“咦？妈妈怎么还没回来？”，小康数着公路上开过的汽车，已经有三辆了，那时候汽车很少，一天能见到一辆已经很稀奇了，今天来往的车辆算是多的了。
左等右等，就是望不见那辆熟悉的军绿色的吉普车，小康心里忍不住的焦急起来。
妈妈很少说话不算话的，今天这是怎么了？
“孩子，下来吧，你妈妈既然答应了就肯定会回来的，也许是有事耽搁了，回屋等着吧，今天迟早回来。”，奶奶怕小康冻着，爬到窑顶来喊他回家。
“嗯，估计是有事耽搁了，先回去吧。”，小康挽住奶奶的手，慢慢的往回走去。
一天的时间就在等待中慢慢过去了，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却始终没有把妈妈等回来，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吧？答应过自己的事妈妈不会食言的。
“老大在家吗？大队里有电话找，你赶紧去接下。”，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了老支书的声音。
“找我？肯定是素梅打回来的，麻烦您了，我这就去。”，大爹应了一声，披上外套，急匆匆的随着老支书出去了。
“肯定是你妈妈打回来的，估计是有事耽搁了，没能回来。”，奶奶轻轻的按了按略显不安的小康，安慰道。
“什么？人民医院？出了什么事了？”，那时候村里只有队办里装着一部电话，若非什么急事，一般人也不会往大队打电话。
“是康康他大伯吧？素梅回村的路上出了事，现在正在医院抢救，情况很不好，你赶紧带孩子下来吧，兴许还能见上一面。”，电话里传来略显急促的声音，听起来好像是小康他姥爷的声音。
“......”，大爹还想问问，电话已经挂断了，传来了一阵阵嘟嘟嘟的忙音。
“这可怎么办？该如何给孩子说？”，大爹惊闻噩耗，心乱如麻，六神无主的一路小跑着向家冲去。
正准备推门的时候，手上顿了顿又停了下来。
“娘，老二，你们出来下，我有事要和你们商量。”，急匆匆的跑了回来，来到门前时却不敢进去了，他不知该如何面对小康，又怎么把这个消息告诉他。
“什么事啊，还要出去商量，娘，大哥叫我们出去，不知道有什么事。”，二爹在屋里听见，走到院里喊了老娘一声。
小康心里愈发的不安了，肯定是出事了，要不大爹怎么会大晚上的出去接电话？
他放心不下，跟在奶奶身后走了出去。
“小康，你先回去，外面冷，大爹有事要和你奶奶还有二爹商量。”，大爹看见小康走了出来，脸上的表情更加不自然起来，边说边向奶奶和二爹使了个眼色。
“孩子，听话，你先回去，奶奶马上就回来。”，奶奶也发觉出了大爹的不对劲，心中打着鼓，急忙转身把小康推了回去。
“到底怎么了？你快说，急死娘了。”，三人看见小康回去，还不放心，往远处走了走，奶奶急切的问道。
“娘，刚才城里来了电话，说是素梅在回来的路上出了事，现在正在人民医院抢救呢，听起来情况很严重，他姥爷让赶紧带孩子去城里，迟了怕是见不上面了。”。
“什么？怎么会这样？”，奶奶一听双腿一软，几乎快要站立不住。
“娘，不是还在抢救吗？兴许会有惊无险，您不要着急。”，二爹怕母亲摔倒，急忙上前扶住。
“老大，你赶紧去东窑里把老三结婚时的那辆自行车推出来，打上气，这事瞒不住孩子，万一他妈真要有个三长两短，我们怎么也得让孩子去见上一面，要不小康长大了会怪我们的。”。
奶奶经历了太多，中年丧夫，老年丧子，这没过几年，儿媳妇又出了事，心中虽然悲痛，倒也没有失去分寸。
“奶奶，我要去见妈妈，我要去见妈妈！”，小康好像已经觉察到了什么，并没有回去，躲在门后竖着耳朵使劲的听着。
“孩子，不要着急，你妈妈肯定没事的，只是受伤住了院，奶奶这就让你大爹带你去城里看妈妈去。”，奶奶看见小康出来，再也忍不住，一下扑了过来，把孩子紧紧的搂在怀中。
“来，多穿一些，路上冷，不要再冻坏了，你和大爹先去，二爹去村里找老支书借辆自行车，随后就到，孩子，不要害怕，有我们呢，啊？”。
二爹已经返回家里，抱出了几件衣服，里三层外三层的给小康套在身上，又把堂兄的围脖和帽子给小康带上，包裹了个严严实实。
“小康，你抱紧大爹，我这就带你进城看妈妈去。”，大爹把放了好几年的自行车又推了出来，自从老三去世后，当年让一家人骄傲了很长时间的自行车就扔在了东窑中，再也没人骑过，睹物思人，眼不见为净。
可是没想到几年后，自行车又派上了用场，可惜却用在了他们最不愿意用到的地方，真是造化弄人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