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么一段时间了，上头在筹备新的《中央银行法》，考来考去，考究了三十六条，拉满几页纸，在五月初定稿了。关于监事会的新任成员，原本属于银行业经营者的那个位置会是孙正平的，经济部的人都挺喜欢他，因为他“没什么前科”而且很有头脑和冲劲儿，在招商引资问题上很有想法，就算有点小的行贿问题，大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无伤大雅。
但是没人料到，就在委员长要拍板子的时候，竟然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儿，经济部长陈公博惊得下巴差点都要切下来送给委员长谢罪。委员长很生气，把陈部长大骂一顿：“监事会，监事会，至少也得找个能先管住自己的人吧？！”接着委员长就安排了对经济部一竿子人的审查，查得上上下下人心惶惶，凡是跟洗钱事件有关的，不论官职大小，一律从严处罚。
查了经济部问题，委员长心里还是不安逸，这事儿就像石子儿卡进了蚌壳里，每时每刻都硌得委员长心发慌，而且还弄不出去！于是委员长又开了一次会，要求除了极个别人以外，其他中央银行的理事会和监事会成员统统要再加考虑，等招收商股的时候再确定，部分内定好的商股认购都要重新面向市场发售。
“把这一条加上，理事会和监事会成员名额和选派方式，等招商的时候再定，现在就写！”蒋中正说道，就得看着与会人员把这一句话记在本子上他才能放心。
……
最是人间五月好，家家户户听黄莺。十八号这天是个阳光明媚、百花齐放的好日子，也是应天药厂建成开工的第一天。这天一大早，王世晟就带着何沐萱一起举行开工仪式，很荣幸的，也邀请到了商业司司长来剪彩。
本来经济部部长也会出面讲两句，但因为整个经济部最近都在被审查，部长不愿意再抛头露面，司长这个不大不小的职位就被推了出去。
商业司司长拿着缠着红线的大剪刀，在众多记者的包围下，剪断了镶花的红绸。绸花落地的一瞬间，鞭炮“噼噼啪啪”响了起来，炸响了南京第一家“中美合资”奎宁提炼厂的名号。当天下午，应天药厂落成仪式的报道就刊登在了各大报纸上，赞歌一片。
“应天药厂，现在，开工！”何沐萱站在厂房最前头的廊桥上，一声令下，操作工扳动阀门，轰隆隆的声音瞬间响起。作为原料的金鸡纳树皮被纷纷倒入原料槽，跟着履带进入机器内部，干燥、粉碎、混合碱石灰，接着反复萃取，一道道工序下来，奎宁就装瓶打包了。无数的金鸡纳树皮，最终浓缩成了一点点奎宁，放在小瓶里。
这些奎宁还不是直接使用的奎宁，奎宁毒副作用很大，这么一小瓶吞下去和“浓缩铀”似的，当下就能给你炸了。因此，接下来，这些奎宁还需要二次加工，加工成可以直接使用的奎宁水或其他可携带单位。
第一批“建康牌”奎宁水和奎宁片是军方的订单，军用卡车将一箱一箱奎宁药物带走的时候，整条街都是绿色洪流，十分壮观。
何沐萱现在变得特别忙，比王世晟要忙多了，她每天早上都要到工厂巡视，每一个数据都要亲自核对，晚上等工人都下班了她才离开。周末，她还要接受各大报社的采访，以“民国药物领军者”的身份发表对民国医药学的看法。
这批奎宁水还做了一个二次稀释的饮料版本，送进了总统府，第二天就有才华横溢的记者帮忙打广告，说“建康牌奎宁水，委员长喝了都说好。”
委员长究竟有没有喝了说好，这没人知道。但是广告打出去了，现在街边的小孩都在学，说“建康牌奎宁水委员长喝了都说好。”
因此，第二批货出来的时候，这款稀释了再稀释的饮料立马风靡了整个南京城，不管有没有得疟疾，不管都没有闹肚子，大夏天的，喝一点总没错。
有病治病，没病预防。
然而，奎宁的提炼总还是效率有限的，这款饮料在大卖之后又很快成为了稀缺品，价格随之水涨船高，最后竟成为了“贵族饮料”。
论毛利润，应天药厂已经超过宣成商行了。在经济不景气的日子里，实业家何沐萱被送到了舆论的风口浪尖，一时间名气超过了任何一个身处南京的企业家。一些报道为了赚取眼球，已经开始夸大报道奎宁水的作用和应天药厂的产量。何沐萱熟读史书，深知“捧得越高摔得越惨”的道理，觉得这不是一个好兆头，马上急流勇退，再不接受采访和任何邀请，甚至出资请专家和记者撰文写更加真实的报道，自己也关上门专心回归生产。
但这些东西关是不可能关住的，许多小报社为了流量，那是什么都敢写，“奎宁水使九旬老太起死回生”这种故事都写出来了，甚至还引得不少人相信。
……
五月二十三日，《中央银行法》颁布了，招商活动随后开展，各行各业的经营人员都想掺一脚，何沐萱那时候正好拿到第一批奎宁药物的尾款，回家和王世晟一商量，认为这第二批药物啥时候生产都不着急，这笔钱先凑凑，拿去买中央银行的股份。
等招商结束以后，委员长拿着名单和表格一看，王世晟排名还挺靠前，综合考虑之后，委员长还是觉得理事会应该选一些“更靠谱”的人，像王世晟这种不仅家里没人在政府任要职而且还曾把大量资产划出去的人，监事会里能有个名字就不错了。
很多时候，王行长这种人比孙行长那种人更不招上头待见。像孙行长这种人，只要加大审查力度，总有揪出来的机会，不仅能收他家产、树立法治典型还能敲山震虎，一箭三雕。但王行长就不一样了，他干的有些事儿让委员长心里很不愉快，但就是找不着理由办他，甚至国家需要钱的时候，王行长还第一个冲过来交钱。委员长灵敏的嗅觉使他觉得王世晟不是一个普通的商人，他闻到了类似于同行的臭味儿。自古同行多相轻，有时候光是“有内味儿”就已经很让人烦躁了。
……
这世上的事情永远是几家欢喜几家愁，何沐萱搞医药风生水起以及王世晟当选中央银行监事会成员的日子，正是陆晓雯最黑暗的日子。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自己当初说出去的话终于变成了压在自己身上的山。无论是在柜台前，在食堂里还是在走廊或卫生间，陆晓雯时不时就能听到同事们小声的议论，内容无非就是她对宣成的背叛以及和常江与王世晟之间奇怪的关系。
这些小道消息内容千奇百怪，一个比一个离谱，有的说她一边和常江谈恋爱一边又想去勾搭王世晟；有的说她和常江谈恋爱但是又被王世晟潜规则；还有的说她不光和常江王世晟纠缠不清，和孙启南也丝丝绕绕；甚至还有人说她不光在宣成的高层里如鱼得水，和各大客户也是关系亲密，当真是个不得了的人物！最后竟有人说她是狐仙转世，到哪都能把男人迷得颠三倒四……
这些话拐几个弯，自然也能传到常江、王世晟和孙启南等人耳朵里，哦，对了，何沐萱也不例外……这些“当事人”初听这类消息的时候还会露出惊讶的表情，时间长了，连眼睛也懒得眨一下了，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反正是不能辩解的，一辩解就等于开启八卦话题，一开启八卦话题，这事儿就等于坐实了。
坊间传闻最喜欢什么？八卦。
谁的八卦？“贵族”的八卦。
越是身居高位且低调的贵族越是要扒黑料，越黑越爆炸，商政军方面的黑料扒不到也不敢扒，自然就只能扒感情生活。陆晓雯精彩的私生活被各位民间大师编成好几个版本，口口相传，一时间陆晓雯在广大人民之间的知名度快要赶上实业家何沐萱了。
这下就更好玩了，两大年度知名人物靠一个“深居简出”从不公开露面的财阀王世晟联系起来了，这里面可以作的文章就太多了啊！
比如某个周六，王世晟带着何沐萱在街边吃早饭，刚点一份豆腐脑，就听旁边开始街头说书了，说的不是别的，就是他们的“精英秘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