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陶坦然承受着秦小晴怀疑和审查的眼光,他说:“属下抓到他们,纯属是偶然。今天下午,属下第一次跨出了南枢密院的大门,来到了上京城的大街上——”
蔡陶开始回忆,他的眼前闪现出今天下午的情景:
蔡陶在上京城的大街上和小巷里,他穿过一条条大街,越过一条条小巷,这对他来说,就像是一个游戏,一个孩子般快乐的游戏,他也像个孩子般快乐地奔跑着。
终于,蔡陶从一条小巷里穿出来,他放慢了脚步。
他发现,自己来到了一条极其热闹和繁华的大街。
街上的行人穿梭如织,熙熙攘攘。
这些人操着各种各样的口音,说着各种各样的话,穿着各色不同的衣服,他们有来自西边夏州的党项人,也有来自东边渤海边的渤海人。
有契丹人,有汉人,有回鹘人,以及漠北一些少数民族的人,他们穿着奇形怪装的衣服,说着听不懂的话。
街上除了人,就是牲口。
各种各样的牲口,牛、马、驴、羊,还有骆驼,这种高大的非马非驴的动物,蔡陶在东京城时也只是见过一两次,没想到在这里,街上时不时地走过牵着骆驼的商客。
车水马龙,摩肩接踵,用在这里,一点儿都不为过。
既然有各种各样的牲口,那就有各式各样的车,马车、牛车、驴车、蔡陶甚至还见到了一辆羊车。
这让蔡陶感到很惊奇,他没有想到,羊竟然还能拉车。
再看街道两旁,是一家接着一家的商铺,一个连一个的摊子,把世上所有的能卖的东西在这里都卖全了。
有衣服布匹、皮毛绸缎、药材、铁器、铜器、瓷器、木器、竹器、蜡烛纸张、金银首饰、吃食儿玩意儿,等等,不用一一类举。
总之,吃、玩、穿,用,三十六行,七十二业,人间百态,在这一条街上,全了。
这里就是辽国都上京城内最热闹最繁华之地——南城汉街。
恍惚间,蔡陶像回到了繁华的东京城里最繁华热闹的鼓楼街那里,在他的记忆里,似乎只有大宋东京城才有这样的繁华和热闹。
没想到,在北国苦寒之地,在塞外草原之上,竟然还能重见东京城的繁华和绚丽。
蔡陶看看这儿,看看那儿,像一个孩童,猛然到了嘉年华里,两只眼睛都不够用的,都不够看的。
这里的一切都是那么的新鲜新奇和有趣儿。
蔡陶走着看着,看着走着,信步游走,信马由缰。
蔡陶见到前面街边围了许多人,个个伸长了颈子往里面看,不时爆发出阵阵的喝彩声。
蔡陶走过去,踮起脚尖,往里面看了一看。
蔡陶不由得笑了,原来里面的是一个打把式卖艺的。
一个精赤着上身的短粗汉子,正耍着一把又长又大的用纯铜打造的七十二斤的关公刀。
只见他双手握刀,奋力地往上一抛,把刀飞起在半空中,之后汉子弯腰曲背,让刀落到汉子的背上,然后汉子旋着身子,让刀像风车一样在他的背上团团地打着转。
然后,他猛地收住了刀,把刀往地上一插,人站立原地,脸不红,心不跳,气定神闲。
围观的众人为汉子的神力所惊叹,不由得发出震天的喝彩声。
蔡陶看了心中暗笑,他很清楚,这些观众们都被这个汉子给蒙蔽了。
它那个大长又大的关公刀,并不像它的外表看起来那般沉重,那是一把做了假的刀,刀的里面是锡,外面包裹了一层铜皮。
这个汉子收了刀,然后拿出一个瓷罐,他伸出从瓷罐里摸出几颗土黄色的丸药,开始向围观的人们兜售他的大力丸。
只要吃了他这大力丸,不出一个月,就能像他这般神力惊人。
蔡陶微笑着摇了摇头,便调头走开。
蔡陶继续沿着大街向前逛,他看见街边的一座酒楼,上面写着杏花酒家,蔡陶忽然间就想了在上午南枢密院的会议厅里听到的一段话:
一个人说:“不才兄弟正有此意。上京城南城最近新开张了一家太白酒楼——”
旁边的一个:“太白酒楼,我好像记得东京城里就有一家太白酒楼,黄河炙鱼做的最是地道。哎,这家也叫太白酒楼,莫非是东京的洒楼在咱上京城开了分号?”
又一个摇头:“非也,非也,此太白酒楼非彼太白酒楼,天下叫太白酒楼的多了去了,难道都是一家的?自唐后,历朝历代都有太白酒楼,莫非也是一家的?”
最先说话的:“虽然不是一家的,但有一点兄弟打包票,那是相同的。”
“什么?”几个人都问。
最先说话的:“炙鱼,虽然并非是黄河的炙鱼,但味道嘛,做的和东京城太白酒楼的黄河炙鱼是一样的出色。”
蔡陶回忆画面结束。
想到这里,蔡陶决定去找这太白酒楼。
蔡陶问身旁的一个路人,太白酒楼在哪儿?
那人看到蔡陶身着一身官服,便恭敬地告诉了他,向前不远转过街角,就是太白酒楼。
蔡陶谢了他,向太白酒楼而去。
转过街角,蔡陶看见在街旁矗立着一座并不大的酒楼,粗木阑干,简单的装饰,和东京城那座雕檐映日,画栋飞云,豪华气派的太白酒楼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相差了十万八千里。
蔡陶看到这,心里不免有些失望,但心里惦记着那道“黄河炙鱼”,好不容易来上一回,不能不去品尝。
蔡陶对这道的黄河炙鱼,心里的期望值已经降低了许多,不敢奢望这里做得和东京城的太白酒楼同样美味,只希望并祈求着这炙鱼,好歹能做得似模似样一些,味道可以一些,别差到让人无法下咽的地步,也不枉他好不容易能出来一回。
蔡陶走近这座小酒楼,仰面看时,旁边竖着一根望竿,悬挂着一个青布酒旗帜,上面书写着“太白遗风”四个字。
来到楼前,见门边朱江华表柱上两面白粉牌,各有几个大字,均取自李白诗中句子为联,上联是:“会时须饮三百杯”,下联为:“我愿长醉不愿醒”。
来到楼前,见门边朱江华表柱上两面白粉牌,各有几个大字,均取自李白诗中句子为联,上联是:“会时须饮三百杯”,下联为:“我愿长醉不愿醒”。
蔡陶觉得这酒楼不怎么样,但这幅对联用在这里,可以一品,颇有些意趣儿。人生在世,劳苦愁烦,不如意者居多,谁若能长醉不醒,也是一大乐事儿。
只是,这样的人生活着和死了又有什么差别呢?
蔡陶微身笑着,摇了摇头,随后举步进到酒楼里。
酒楼里地方并不大,蔡陶见一楼是散座儿,屋里摆着粗木的椅凳,一些粗衣短打的客人们三三两两地坐着喝酒,菜也都是一些寻常小菜,也未见有什么特别之处。
酒楼的酒保见来了一位身穿官服的贵客,忙笑容满面地迎上前,打着十二分的小心,把他往楼上雅间里请。
蔡陶登上二楼,拿眼一看,不由得笑了。
所谓的雅间,也就是拿了几个屏风,说屏风都有些抬举它了,这就是几个用松木打的木板子,用漆刷了一刷,往地上一摆,把楼上这一片屁大的地方,隔出几个不同的小间而已。
见此情此景,蔡陶打消息了自己对这黄河炙鱼的所有幻想。
不过,既来之,则安之,无论如何,只要今天能吃上一顿新鲜的活鱼,而不是从鱼身上打下来的鱼丸子,蔡陶觉得就可以知足了。
在宋房里,他可真是吃够了那些个鱼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