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啊，蒋帆。”
漫长的十几秒之后，之前一直微笑看着蒋帆的男人，问候了蒋帆一句。这个男人的声音中带着一些戏谑的语气，听起来很不舒服。
“您好......”
未等蒋帆多说什么，男人便打断了他，“我是林润生。蒋帆我告诉你个秘密，你想知道么？”
“什么秘密？”蒋帆轻挑了下眉毛，但是想起沈玉衡曾经告诉过自己要小心这个林润生，还是谨慎地加了一句，“如果是我不该知道的，您就不用告诉我了。”
“好奇心是人类的本性，”林润生身边的男人冷冷地插了一句，“蒋帆，你现在压抑本性的举动，已经在这个男人心中扣分了。”
林润生对于这个男人的打断好像并没有感到不快，依旧保持着脸上的微笑，抬手扶了扶自己的单片眼镜，“谢利先生，你这就没意思了啊！”
通过这番简短的对话，蒋帆才知道了这两个男人的身份——带着单片眼镜一直微笑看着自己的是林润生，而那个冷面男子应该就是谢利·威尔博了。
“我是真的有秘密想告诉蒋帆。”林润生再次微笑着看向蒋帆，那眼神好像在赏玩自己的猎物一般。
“这样，我们来玩个游戏吧！怎么样？”林润生身体前倾，一边将双肘拄在桌面上摊了摊手，一边左右看了看谢利和雪穗。
“什么游戏？”蒋帆被林润生的话弄得有些恍惚。
“我为什么要配合你这个怪胎？！”谢利冷声甩出一句。
“要不然先听听林先生怎么说？”距离两人稍远的雪穗轻声说着。
“好！”林润生兴奋地拍了下手，“这个游戏是以蒋帆为主导的，两位只要配合就好了！”
“蒋帆，我要告诉你的这个秘密，可以直接决定你接下来的通过概率，但是你如果选择从我这里得到这个秘密，就必须选择谢利先生和雪穗小姐中的一个人直接否决你。”林润生微笑着说，“当然啦！你也可以选择不参加这个游戏，而代价将是会得到我的直接否决。”
蒋帆听了林润生的游戏规则之后，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又仔细看了看林润生那张微笑着的脸，不禁倒吸了一口气，“原来是你......”
由于刚才一直专注于跟托兰普的对话，加之角度不同，蒋帆一开始并没有发现，此时正在俯视着自己的林润生，竟然就是之前他在跟陈旭见面时，在节目中见到的那个男人！
“蒋帆，你不要被这个怪胎骗了！”就在蒋帆愣神的时候，谢利冰冷的声音响起，“这是一个陷阱。先不说你是否会得到这个秘密，从你最初跟他对话时的那次犹豫开始，你就已经输了！”
谢利的话犹如一盆冷水一般，让蒋帆清醒了过来。是啊！现在无论蒋帆是否选择让林润生说出那个“秘密”，他都要接受三人中会有一个人否决自己的结局......
“呵呵！”林润生微笑着看向谢利，“谢利，你错了，是托兰普先生先犯的规。”
“他离席之前说了什么？嗯？谢利，雪穗小姐，你不会没听到吧？”林润生左右看了看，随后坐直身体。
“他说：‘你们中再有一人认可蒋帆，就可以将资料传送给沈教授和梁霄了’，你们不觉得他说这句话很不公平么？且不论之前被他否决的300多个人，这个老家伙把我们当成什么了？没有主见的投票机器么？呵呵！”
林润生说完之后，整个人向后靠在了椅背上，双手向上举了举。
“来吧！蒋帆！选吧！”
蒋帆仰面注视了林润生一会之后，垂首闭目思考了起来。看起来两难的选择，却有着决定性的前提条件。刚才林润生一番高谈阔论，却已经让蒋帆有了自己的选项。
“林先生，我之前曾经在一档直播节目中看到过您。”蒋帆缓缓睁开双眼，瞳孔中闪着一丝异样的光彩，“只不过当时您并没有带着单片眼镜，我刚才一时没有认出来。”
“哦？”林润生将身子向前探了探，兴致勃勃地看向蒋帆，“看来我们还是有点缘分的。”
“确实，”蒋帆点点头，“您当时的表现让我印象深刻，我本以为您是一个不受感情控制的人。”
“嗯？本以为？”林润生微笑的表情有了些许的变化，轻轻皱了一下眉头。
“是的。”蒋帆轻笑了一声，“看来您跟所有自负的人一样，当触及自尊底线的时候都会做出一个狭窄的选择。”
林润生脸上微笑的表情渐渐消失，很显然他已经猜出了蒋帆的选择。
“既然您已经决意否决我，又何必利用我的好奇心来捉弄我呢？”蒋帆轻蔑地看向坐在高台上的林润生，“但既然你已经开始了这个游戏，那我就奉陪到底吧！我选择不听您那个所谓的秘密。”
“哼！”林润生冷哼了一声，脸上的微笑表情完全消失。
“我接受你的选择。”
林润生翻动了一下手腕，点击了一下弹出的全息界面上的红色选项，“蒋帆，既然你陪我玩了这个游戏，我就给你一个额外奖励吧！”
蒋帆看着重新开始怪笑的林润生，心中莫名的一阵不安。
“剩下来的这两个人中，有一个一定会给你否决的，至少我是这样认为的。”林润生将身体向前探了探，摆出一副神秘的样子，“我要告诉你的秘密也是关于这件事。”
“我把这个秘密告诉了你，你就可以找出那个肯定会给你否决的人。”林润生装模作样地叹息了一声，站起身耸了耸肩，“我给了你一个可以决定自己命运的机会，你却不珍惜......”
“但得到这一切的前提是选择两人中的其中一人否决我，不是么？”蒋帆冷笑了一声，打断了林润生的话，“如果我选择了那个不一定会给我否决的人，那我岂不是铁定出局了？”
林润生听完蒋帆的回答之后沉默了下来，看着蒋帆的眼神也由之前的戏谑变得郑重了起来。凝视了蒋帆一会儿之后，林润生分别看了看谢利和雪穗，冷声说了一句，“我的评审结束了，二位请继续吧！”
随着林润生的离场，房间又陷入了静默。蒋帆看了看正在闭目静思的谢利，又看了看正在愣神思考的雪穗，轻咳了一声。
谢利缓缓睁开双眼，沉下视线看了看蒋帆，随后侧头看向坐在高台另一端的雪穗，“雪穗小姐，您不是说有问题想问他么？要不您先来？”
一直在发愣的雪穗，好像是被谢利的话唤醒了一般，连忙转过身，羞涩地摆了摆手，“还是您先来吧，我还要再想想。”
“好的。”谢利点了点头，翻动了一下手腕，在弹出来的全息界面上操作了一下之后，两个身穿IES藏蓝色制服的女人从高台后走了出来。
“我的评审标准很简单。”谢利挥手将面前的全息界面关闭后，分别指了指蒋帆身前的这两个女人，用略带阴沉的声音说着，“只要你能分辨出这两个人之中哪一个人类，哪一个是人工智能控制的仿生人，我就会给你通过。”
谢利说完，再次将双臂环抱在胸前，身体向后靠了靠，缓声说到，“你不能触碰这两个人的身体，还有，这两个人都叫希尔芙，你可以开始了。”
“希尔芙......”蒋帆在心中默念了一句之后，开始仔细观察眼前的这两个人。
两人的衣着打扮几乎一模一样，无论是在外貌上还是神态上，都无法分别。将蒋帆略微思考了一会之后，突然大吼了一声，并迅速向前空挥了一拳。
蒋帆的声音大得让这个房间内都充斥着他的回音，就连坐在高台上的雪穗也被突如其来的吼叫声吓了一跳，惊呼了一声。
“蒋帆！你干什么？吓死我了！”其中一个女人被蒋帆的行为吓得向后退了一步，用手抚了抚自己的胸口。
而另一个女人的脸上也表现出了惊慌的表情，但却比身边的那个女人镇定了不少，“蒋帆，我警告你，你是不能触碰我们的身体的，别一惊一乍的！”
两个女人的声音和反应都差不多，这让蒋帆的眉头紧紧地皱在了一起。
“不好意思，”蒋帆抱歉地摆了摆手，“我只是想试试二位的反应。”
吓得后退了一步的女人，舒了一口气，重新站会之前的位置，轻笑了一下，“你可别再这么干了，我的心脏不好。”
“我们只是配合工作而已，你这样完全没必要！”相对镇定的女人撇了撇嘴。
蒋帆又抱歉地点了点头，随后将自己的语调调整的轻快了一些，“我能问两位几个问题么？”
“问吧。”其中一个女人轻快地说着。
“嗯，说吧！”另一个女人略带不满地说着。
“两位谁是核能中心的总控人工智能，希尔芙？”蒋帆微笑着问。
“我是！”两个女人异口同声地回答着。
“既然两位都是希尔芙，那为什么两位跟我之前听到的希尔芙的声音不一样？”蒋帆蒋帆轻笑了一声，摆出一副意犹未尽的表情，“希尔芙之前那种轻柔的声音，听起来真是一种享受啊！”
“真是谢谢你的夸奖了！”其中一个女人捂着嘴，不好意思地轻笑了一下，随后娇媚地看向蒋帆，“我现在的声音不好听么？”
另一个女人不以为然地快速翻了个白眼，看着蒋帆眼神带着一丝不耐烦，“为了配合评审当然要换个声音了！让你太轻易的通过评审，那不是作弊了么？再说了，我跟你也不是很熟。”
“那倒也是，毕竟我们只说过几句话而已。”蒋帆看向这个略显不耐烦的女人，“那你还记得，你跟我说过什么么？”
这个女人刚想开口，蒋帆却抬手打断了她，“你说第一句，”随后他又看了看另一个女人，“你说第二句，然后就这样轮流说就好了。”
“你好，蒋帆。”其中一个女人快速地说着。
“不用紧张，刚才伊芙已经把你的权限上传给我了，”另一个女人用同样的声音轻快地说着，“我是核能中心的管理员，希尔芙。”
“再往右前方走20米就是外环轨道的入口了。”女人朝着蒋帆摊了摊手，“我当时在给你指路。”
“沈教授现在的心情很低落，希望你的到来能让他恢复些。”另一个女人朝着蒋帆微笑了一下，“当时你要拜访沈教授，但是我检测到沈教授的情绪状态不是很好。接着我就跟你道别，说了一声再见。”
“嗯......”蒋帆听了两个人的回答之后，沉吟一声之后便不再说话，目光不断地在这两个女人的脸上游移着。
这两个女人看着一言不发的蒋帆，脸上的表情都显出了一丝尴尬，互相对视了一眼之后，其中一个女人开口问蒋帆，“蒋帆，你到底有没有分辨出来？我们都工作了一天了，很累的！”
“是啊！”另一个女人也随声附和，“我们不可能一直站在这里的。”
“蒋帆，如果你想放弃，我也可以理解。”谢利冰冷而阴沉的声音从高台上传来，“我可以告诉你，这三天来，没有一个人分辨出这两个人哪一个是真正的希尔芙。”
“那林先生说的一定会给我否决的人，就是您咯？”蒋帆轻笑了一声，仰面看向谢利。
谢利垂下目光看着蒋帆，沉声说了一句，“我不知道那个怪胎指的是谁，你还是先顾好眼前吧！”
蒋帆点点头，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又看了看眼前的两个女人之后，缓缓开口，“希尔芙，你一直在核能中心工作，不想去外面的世界看看么？”
“想！”其中一个女人毫不犹豫地做出了回答，眼中还闪烁着渴求的光芒。
“嗯......想，”另一个女人看了看身边跟自己长的十分相像的那个人，也很快给出了答案，但眼神中却显现出一丝犹豫，“但是核能中心还需要我......”
“嗯，我知道了。”蒋帆点点头，眼中闪过了一道异样的光彩，走向有些犹豫的那个女人，拍了拍她的肩旁，“辛苦你了，一直扮演人工智能很累吧！”
蒋帆说完，转过头看向另外一个女人，“好久不见，希尔芙。”
希尔芙笑了笑，转头看向高台上的谢利，“谢利先生，我的任务完成了。”
谢利点点头，缓缓站起身，看向高台下的蒋帆，“你是如何判断的？”
“首先是开始时我突然的异常动作和那一系列问答，让我确定了两人不是在努力证明自己是人类，而是在努力扮演‘希尔芙’这一角色。”蒋帆缓缓迈步向前，在经过希尔芙身边时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其次是在我一言不发时，您说的那句话，”蒋帆仰头看向面无表俯视着自己的谢利，“您说：‘这三天来，没有一个人分辨出这两个人哪一个是真正的希尔芙。’这让我想出了可以分辨出希尔芙的问题。”
“哦？”谢利的神色变了一下，“你怎么会知道希尔芙渴望外面的世界？”
“希尔芙作为高级人工智能，成为您的助手，配合评审，随着她接触的人越来越多，她的心境也会改变。我们仿造自己创造了她，她也会跟我们一样，对从未见过的事物产生好奇心。”蒋帆一边说着，一边又转头看向身后的希尔芙，而希尔芙此时也透过仿生人的眼睛看着蒋帆。
“就像我们渴望登上启明星号探索宇宙一样，希尔芙也一定十分渴求探索自己所不知道的人类世界。”蒋帆停顿了一下，再次看向谢利。
“当我问出这个问题时，她不会犹豫。反观我们的人类女士，她会用人类的视角去看待问题，所以已经熟知人类世界的她，不会想到作为人工智能的希尔芙会如何回答。虽然她知道一定要跟希尔芙的回答一样，但是她只是扮演人工智能，所以犹豫了一下，并且给自己的犹豫找了一个借口。”
“我的评审结束了。”谢利点点头，抬手在全息界面上的绿色区域点击了一下，又看了看高台下的蒋帆，眼角略微抽动了一下，“蒋帆，祝你好运。”
蒋帆看着转身离开的谢利，一下子松了一口气。之前一直扮演希尔芙的女人向蒋帆点头致意了一下之后也转身离开了评审室。
“蒋帆，你真的很有趣。”希尔芙从蒋帆身后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如果不是我的样本采集已经结束，我真的很想再多观察你一些。”
“样本采集结束？什么意思？”蒋帆回过头看向微笑着的希尔芙，希尔芙的这句话，让蒋帆的心中很不舒服，“我难不成还成了你的观察对象？”
希尔芙神秘地笑了笑，没有再回答，转身离开了评审室。
随着希尔芙的离开，整个评审室中只剩下了坐在高台上的雪穗，和站在高台下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离开的蒋帆。
因为刚才谢利的同意票，蒋帆自知已经通过了第一轮评选，但是雪穗仍未跟自己说过一句话，这让他感觉如果自己先行离开好像不是很礼貌。
“雪穗小姐？”蒋帆终于忍不住开口，叫了一声正在愣神的桐源雪穗。整场评审中雪穗好像除了愣神之外就没有干过什么别的。
雪穗听到蒋帆叫自己之后，缓缓站起身深呼吸了一下，竟是直接走下了高台，来到了蒋帆面前。
“雪穗小姐，如果没什么事的话......”蒋帆看着已经走到自己面前的雪穗，尴尬地指了指评审室的门，“我就先走了哦！”
“林润生说过，我跟谢利先生之间有一个人一定会给你否决，”雪穗沉声说着，语气中很明显地带着愤恨，“那个一定会给你否决的人不是谢利先生，是我。”
“为......为什么？”蒋帆看着雪穗此时燃满怒火的双眼，怎么也想不出自己跟这个看上去像雪花一般脆弱的女孩有什么过节。
“你还记得桐源一成么？”雪穗看着一脸茫然的蒋帆，冷冷的说着。
“桐源一成......一成”蒋帆呢喃着，竭力在脑海中寻找着这个听起来有些耳熟的名字。
“想想陈旭！”蒋帆脑海中的声音提醒着他。
瞬间，蒋帆仿佛又回到了多年前的那个时候。
那个时候到的他，无能为力地、心怀愧疚地、暗自窃喜地看着正在抱头痛哭的陈旭，而陈旭对面的警官正缓缓说出一个名字。
周围的一切都很慢，慢到能让蒋帆清楚地听到那个名字——桐源一成......
“我是她的女儿。”
雪穗看着已经惊呆的蒋帆，一字一句地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