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王二十三年,十月二十八日,早起打扫的宫人在距离掌乐司不远处的废井里发现了一具死去的女尸,经查证正是三日前因身体原因而请假未能参加排演的宫廷舞师绯色,事发在内宫,且绯色身有官职,在这寒冬里弄的人心惶惶,各部都不好来接手此案,当日在乾安宫内,霍廷正好也在,且这些时日以来霍廷正在刑部学习,王上便将此事交由霍廷审理。
绯色因要为除夕之夜的表演做准备,连日以来都是在内宫,与明泽要商讨各项事情,霍廷安排安排人去调查绯色生前之事,据大量宫人和舞姬乐师作证,事出之前明泽与绯色曾因为舞蹈配乐之事在掌乐司发生过争吵,当日绯色极为生气的离开,第二日之后便请假休息,之后便没有再露面了,除此之外,绯色舞师在宫中向来人缘极好,并没有与别人有过纠葛,霍廷拿到了众人的供词之后便打算去掌乐司找明泽询问情况。
在霍廷来之前,裴思便已经先行随着子攸来到了掌乐司,因绯色之事,排练的事情也被暂停,明泽倒也是难得的闲了下来,沈洛水在前几日也告诉他不用再去施针了,不过还是要继续喝药的,调养一段时间便会大好的,千千今日也从太医署那片偷跑出来,几个人围在掌乐司琴室的暖炉旁,子攸、千千、裴思、归安四个人打着叶子牌,说着这绯色的事情以及宫内宫外最近发生的大事,明泽在一边帮众人添茶添零食,不时地也发表一下自己的见解,杏林则还在那小厨房里练习菜刀。
众人正说到也不知霍廷将事情查探的如何之时,便有宫人禀告说定国公霍廷求见,除却子攸,众人皆起身行礼,霍廷而后向子攸施礼,裴思见到霍廷之后便一直在一边剥瓜子,一句话也不说,上个月子攸与明泽被平安救出来之后,裴思便向霍廷表明了心意,但是却被霍廷给拒绝了,那之后,霍廷除了必要的见面,一直都躲着裴思,今日还是裴思特意来掌乐司堵着霍廷的。
一个月前,楚江之畔,那时还一直细细绵绵的下着小雨,江上的画舫大都在,但生意却是寥寥无几,两人下朝归家,裴思将霍廷叫住,说是想走走,两人便让马车先行回府,沿着楚京雨中朦胧淡雅的街道走着,在经过楚江的安颜桥的时候,裴思叫住了走在前面的霍廷。
“可是你心里有人了?”
“不是。”
“那是因为裴家和霍家在朝局上的关系。”
“不是。”
“那你是还在想着君落雪?”
长长的静默没有任何回答,霍廷心中应该还是有那个飞雪中肆意的少女的吧,年纪轻轻承袭公候爵位,玉树临风,武艺超群,前途无量,家门简单,除却性格冷淡了一些霍廷的确是许多人心中极其中意的儿郎,说亲之人数不胜数,但霍定安致仕之后便不再管定国公府诸事,霍廷也对些说亲之事一概是直接拒绝,府中管家无法也只得将那些拜帖悉数退回,裴思知道霍廷向来是直接之人,正因为两人交好霍廷说话才会这般直接了当,不留一丝余地的吧,裴思没有哭,‘我知你心中有她,身份的确是很大的阻碍,但是我不会放弃的,你也知道我向来不是轻易认输的。’说完这句话裴思便转身离去,那伞被她掷到江中,随着水流远走,雨水也渐渐的大了些,不知道那滴落的水中有没有她的泪,她回身看向那桥上,已经没有人了,只剩下风雨交加,挥手将脸上的雨水和泪水擦掉,跑到桥边,看到了霍廷留下的伞,他还是很懂她的啊。
自那日之后,裴思每天都在宫门前等着霍廷,帮他准备吃食、衣物,面面俱到,柔声细语,体贴入微,让裴迪看的是羡慕不已,轮到裴迪的时候却只有拳打脚踢,裴迪本打算让白夜陪自己去喝酒,奈何白夜进些时日一直在为何子梦的大婚做准备,裴迪只得独自伤神,霍廷对于裴思突然之间这样实在是应付不过来,便只好躲着人,那日之所以在乾安宫便是为了躲裴思,未料王上将绯色一案交给了他,如今又在掌乐司碰到了裴思,裴思却是一句话也不说。
“殿下,臣奉王命彻查舞师绯色一案,有些事情想要向明掌乐询问。”霍廷看了一边的裴思一眼便继续向子攸说明此行来的事情。
“定国公,你不用这么严肃,那日我和千千也在掌乐司,有什么事情就问吧,杏林在厨房,若是有需要一会把她叫过来,坐下吧,吃瓜子吗,还有别的糕点茶水,要吃什么自己拿。”
“多谢殿下,臣想知道那日明掌乐与绯色姑娘的争吵到底是因为何时。”霍廷坐到明泽的对面,明泽拿出新的茶杯帮霍廷添茶。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在这次新排的舞上并没有安排独舞,但绯色姑娘想要再次重新排舞,乐师和舞姬的安排是一开始就决定好的,若是重新再排不仅仅是时间紧凑,更重要的是这次的舞乐水平会极大程度的降低,但绯色舞师那日不知因何极其的急躁,便同我争论了几句之后离开。”
“那按先生的意思是绯色舞师那日的确有点不对。”
“对,往日里绯色姐姐向来是很温和的,那日不知为何从来到掌乐司后便一直感觉很焦虑,甚至都忘记和我行礼了,往日里她是不会犯这些错误的。”子攸将杯子递给明泽续茶,顺便回答了霍廷的问题。
“绯色舞师可会参加此次的演出。”
“不会,她这次只是指导那些舞姬的。”
“你们可还记得她那日的衣着。”
“我记得穿的是白色羽纱广袖裙,她的腰带是墨绿纹银,那装饰很是奇特,我就记得了,上面挂着一块玉佩,头上挽着简单的流仙髻,应该是这样吧,明泽”子攸回想着那日绯色的衣着打扮。
“归安记得应该比较清楚,霍将军可以听听归安那天对绯色的记忆。”
“绯色那天的衣服首饰都没有什么问题,就是相较于往日太过素雅了,还有就是来掌乐司的时辰比往日里早了很多,不然也不会遇到子攸千千她们,头上只戴了一支简单素雅的银钗,耳坠是蓝白流丝银,衣服和腰带就是子攸说的,腰上的玉佩只是简单的白玉,至少表面没有任何的雕刻,但是她脚上的鞋子没有换,穿的还是宫靴,上面还有前一日留下的污渍,她向来极其注意仪容,但那日未施粉黛。”归安拿着手中的糕点转来转去,回想着那日的绯色,将自己的见解说出来后接过明泽递过来的茶水一口饮尽。
“还有那日她的身上有浅浅的酒木醉香的味道,但酒木醉向来是贡品,她一个舞师想来是用不起的。”千千在一边补充到。
“千千啊,你还真是狗鼻子,定国公,这是沈大夫的弟子沈千千。”子攸将千千的身份告诉霍廷,也是让千千说的话更有力吧。
“多谢沈姑娘,姑娘可确定,还有这酒木醉是何物,还请姑娘解惑。”
“酒木醉是一种灌木花类,枝干有毒性,香味独特素淡但是持久,师父向来提取花枝上的液体加入麻沸散中使用,可以增强药效,也可以用来提取其中的味道用作香料或是镇痛的药物,将它的花瓣才下来可以制作成花膏,但因为产量稀少,所以比较珍贵,我与师父行医时见到过,绯色身上的味道很淡,应该是因为与使用过酒木醉的人接触过的。”千千接过归安递来的茶水轻抿一口向着两人低头示意。
“先生可还有要补充的。”霍廷将几人的描述记下转头又问明泽。
“绯色脚上沾的有舞姬们用来练舞所用的琉璃碎片以及红泥,听说近日御花园在整修,想来她生前去过那边,别的也没有了。”明泽喝着茶听完众人的话后补充上最后一句。
“今日多谢诸位还有先生的茶,霍廷告辞。”
“时辰也不早了,我便同定国公一道告辞了。”一直没有说话的裴思也起身告辞。
“裴姐姐,你的瓜子还要不。”
“殿下和沈姑娘吃吧,裴思告退。”
“谢谢裴姐姐。”
裴思从掌乐司出来之后便一直跟着霍廷,霍廷没有阻止也没有说话,两人一同去舞姬的住处进行调查,发现只有舞姬凉夜的琉璃画盏因为几日前起夜时不小心给打碎了,而且凉夜是所有人里跳舞跳的最好的,与绯色的关系也向来极好,这次绯色出事,听说凉夜几日以来都是以泪洗面,询问过众人之后二人便去了御花园,但是前几日进行移栽整理的花圃此时已经是完全看不到之前的痕迹了。
“霍廷,她是怎么死的。”
“经仵作查验应该是被人从身后用重物袭击,在她死后还将其毁容。”
“毁容了?那是如何确认身份的。”
“舞师绯色身上的桃花记。”
“杀人毁容投井,舞姬凉夜,琉璃画盏,花园红泥,酒木醉香,看来你这次是要惹麻烦了。”
霍廷没有说话,看了一眼裴思便转身离开继续调查与舞师绯色有关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