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廷与裴思离开后,千千回太医署陪沈洛水用午饭,前些时候千千因为沈洛水偷吃自己零食的事情长时间没有理他,沈洛水这些时候逢人就哭惨说是养了八年的徒弟没有良心,这事情很快就传到了千千的耳边,回去原本是打算和沈洛水进行一番理论,未料看到沈洛水一个人孤零零极其惨淡的坐在桌便,委屈巴巴的看着千千,千千也只好叹气,将桌子上已经凉了的饭收回去,然后去重新做了些小菜陪沈洛水一起用饭,归安则去厨房看杏林如何了,顺便准备几人的午饭。
炉子上的火烧的正旺,被烤热烤软的果脯发出阵阵的香气,子攸拿过一边的毛巾擦手,看着还在不断给果脯翻面的明泽,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明泽看。
“你刚才是故意的吧。”
“殿下说什么呢,不吃这果脯了吗?烤的刚刚好呢。”
“你明明什么都知道,非让我们几个人说。”
“那你说我知道什么呢。”
“知道绯色那日的衣着打扮,行为奇怪,身有陌香,这果茶现在刚刚好,你也尝尝。”子攸夺过明泽手中的杯子,将里面剩下的茶水倒光,倒入一杯新茶。
“我又不像千千一般熟知百草,殿下实在是太冤枉我了。”
“那你就是承认注意到绯色那日的奇怪表现了,虽说你可能不知道那是酒木醉香气,但也一定闻到了那独特的味道。”
“不知子攸何以见得。”明泽很少叫子攸的名字,大多时候都是称呼殿下,突然叫子攸的名字倒是让子攸有一瞬间的不知所措,两人被困的时候他似乎叫子攸叫了好多次,但子攸记不清了。
“我前些时候去乾安宫见爹爹身上沾了龙涎香,千千都只闻到了我身上的茉莉香,唯独你问我是不是去乾安宫了,千千只是短短接触就闻到了,你敢说你那日同绯色共处一室多时没有闻到她身上的味道,嗯?”子攸似乎是为了报复明泽刚刚的故意为之,子攸突然之间转身然后俯身看着明泽的双眼,四目相对,两人之间的距离极近,明泽的杯子还放在唇边,气息杂乱,呼吸纠缠,暧昧升温。
“我们现在不也是共处一室吗?”明泽身子前倾,子攸就这样定定的看着明泽的动作,身子一动不动,就在最后一刻,房门被归安打开,看到了很让人误会的场面,子攸感到实在尴尬却也不知道该如何为之,归安又默默的将房门关上,子攸气恼的站起身来,看着明泽悠然的将杯中剩余的茶水喝完。
“归安误会了怎么办。”
“为何要误会,这本就是事实,放心,他知道的。”
“那我们现在还出去不。”就如同千千看的出来,归安也一定看的出来,子攸并没有去继续纠结明泽有没有告诉归安。
“你难道不想和我共处一室?”
“什么啊,明明在说霍廷怎么又扯这么远了。”
“好了,我只是觉得说话说的太多容易口渴,我的口舌是要和你一起浪费的,何况你们也吃喝了那么多,做点贡献不为过吧。”
“反正每次都是你有道理。”
“要听琴吗?”
“嗯,你说我们一会不会又要吃土豆吧。”
“是嫌太酸了吗?”
“弹你的琴,不要说话。”
琴声悠悠,思绪缓缓,岁月静好,此间安宁。
有间酒楼里钟郁正在听清月弹琴,却未料到千画突然来了,浓花本是想阻止,却只是徒劳,清月的琴并没有停,只不过钟郁没有接千画递过来的好酒,浓花看了钟郁一眼然后帮众人将房门关上,待到琴音落下,千画极为捧场的喊了三声好,发现钟郁用冷冷的眼神看着他,清月则是低头掩住笑意。
“清月姑娘的大名我早有耳闻,今日得见,果真是姿容绝色,凡人难及,琴音更是宛若仙音,余音绕梁,不愧是有耳心尖尖的人儿,但是不知道姑娘如何看的上他,我这里有不少俊美年少的小郎君,姑娘若是厌倦了他,尽管和我说。”
“公子谬赞了,清月愧不敢当,能得到有耳公子的眷顾,是清月的荣幸。”清月起身向千画施礼,看着一边被气的不行的钟郁,嘴角也禁不住露出笑意。
“小生千画,见过姐姐。”
“原来是千大人,清月这厢有礼了,改日若是来碧湖画舫,清月定当盛情款待大人。”
“清月,你不用理他,过来坐下吧。”钟郁看着千画止不住的话,开口打断了二人的互动。
“有耳啊,你也真的是,我与清月姑娘这般一见如故,你却如此这般,果然有了美人就不要我了,好狠的心呢,姑娘你切莫将一片真心错付了。”千画就是千画,总是会逗的女生开心,钟郁看着清月脸上的笑意,便也懒得同千画一般计较了。
“公子和大人若是有事情商量,那清月就先行告退了,改日再来探望公子。”
“姐姐难道只探望你的有耳公子,就不探望我了吗?人家实在是伤心。”
“厨子做的桃花酥总是不如你的味道,你去教一下厨子吧,一会上来他也该走了,我们再聊。”钟郁没有理睬千画的话,温柔的对清月说道。
“谁说我是来找你谈事情的,我是特意来找姐姐问事情的。”千画开口打断了钟郁的话。
“不知大人有什么事情需要清月帮忙,若是清月办得到,定会帮大人的。”
“姐姐别叫我大人了,显得生疏,我与有耳在齐国的时候关系很好的,只是要问姐姐一件事。”
“那公子请说。”
“姑娘可还记得十七年前从人贩子手上买的一个人。”
“公子可是说明泽公子?”
“是,姑娘可还记得同他有关的事情。”
“画舫是很少从人贩子手里买人的,我本来就打算走了,他突然跑过来看着我,虽然左脸的伤很严重,但那双眼睛特别亮,让我印象深刻,最后便从人贩子手上买下他和另一个和他一样毁容的孩子,之后找来大夫帮他们看伤,但因为受伤后没有及时处理又加上长途跋涉受了感染,只得带上了面具,最开始的一个月两个孩子一句话也不说,到后来他们对我放下戒心,我问他们叫什么,都是什么都不记得,也不知道在那些人贩子手里待了多久,我便帮他们起名为明泽和归安,教他们弹琴,在画舫演奏也算是多了样谋生的手艺,就这样在我那里待了两年,之后的事情想必公子也知道,这两个孩子也是有福气的。”
“姑娘手里可还有买下他们那时候的物品。”
“有的,我让人将他们的衣物洗干净收拾好,虽然破了但也算是个念想,明泽身上的衣服还是齐国特有的白凉丝布,衣服里还封着一个玉片,若是带在身上想必早就被那些人贩子给拿走了,想来也是出身富贵人家的。”
“姑娘可否让我看一下。”
“这个,我能否问一下公子是要作何,这毕竟是明泽的物品,我也不好私自决定。”
“姑娘想必也听说了最近京都里的流言说明泽就是齐国大王子,在下想要确认一下,若真的是,也算是为我王了却了一桩心事。”千画收起那一副玩世不恭的表情,一下子变得郑重起来,这也是齐王派他来楚的原因吧。
“这......公子有时间去画舫一趟可好,权当是给清月个面子。”清月抬头看了钟郁一眼,继而做出决定。
“那我就不打扰姐姐和有耳了,改日我们在画舫再尽兴。”许多人都有许多面,但似千画这般毫不违和的却是不多。
“定不让公子失望。”
待到千画离开,清月抬头看着钟郁,她向来是极聪明之人,但她不懂这些事情背后到底是怎样的阴谋,钟郁知道明泽与归安的事情,想必很早也知道了归安真正的身份,但钟郁与千画之间的关系,即是相互合作又彼此防备,这又是否是千画的试探,钟郁对钟翊的兄弟情分还有多少呢。
“想知道什么就问吧。”
“公子不都和我说过了,我要问什么呢。”清月起身走到明泽身旁坐下帮他按摩缓解疲劳。
“不问问归安的事情,嗯?”
“现在不都很明显了,这样可还舒服。”
“清月姑娘亲自动手当然舒服了。”
“公子,若是小公子的事情......”
“好了,你别操心了,宫里还有子晟在呢,千画的消息还是从子昭那里得到的,晋公子快回来了,听说这次要召暄公子从吴楚边境回京,这楚都的要不安宁了。”钟郁起身拉过清月的手让她不要太过担心。
“嗯,我知道公子也要忙起来了,最近每次见浓花姑娘都是急匆匆的,能让下面人办的你就不要出去了,好好休养。”
几日后,千画带着小厮大张旗鼓的去了清月画舫,清月亲自接待,清月将当初明泽身上穿的衣服和那玉片交给千画便离开厢房,千画只是淡淡的看了那衣物一样,直接拿过那块小小的玉片,仔细查验,最后紧紧握住那玉片,拿过一边的衣物摊开来看,那衣服上尽是补丁,已经褪色到看不出原来的颜色,袖口衣领都磨损的不成样子,裤脚出的布料缺了很大的一片,也不知是挂到哪里了,那向来质地上佳的白凉丝布上面也起了毛球,装玉片的小口袋还留有那方形的印迹,千画知道自己找到人了,却不知此时的明泽已经不是当年的明泽了,但距离真正的答案也只有一步之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