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安随着宫人到达外殿之后独自进入内室里,早前还是阳光四溢的天色,此时变的阴沉寒凉,狂风乍起,归安临进入这场硝烟四起的战场前忍不住看了眼外面在狂风中摇曳的千秋树,四季常青,百年不落,千秋常在,万年不腐,终究这些都成了那坚定不疑的背影的衬托,深黑色的背影在这突然变化的天气中显得愈加沉重,同一时刻,云琤也自花房中走出,抬头看了这突然变化的天色,接过茗零递过来的宫里的消息,看了一边便随手撕毁,不知随着这大风会到达何方,脸上的笑意不知究竟是何意,云珂将怀中的猫交给一边的下人,带着慧言去厨房为子睿准备晚饭。
胡德为归安简单的讲述了此间发生的事情,众人都在等着他最终的答案。
“回王上,对于千使者以及在场众人的疑问在下可能不能给出答案了,在来到清月画舫之前在下曾不知因何而失忆,所以过去的记忆在下毫无印象。”一字一句,尽是少年的担当与稳重。
“使者如何看此事,可还有别的证明,若是有需要,本王定然会帮忙的。”
“多谢王上,既然如此今日也浪费了王上许多时间,不知可否让本使与两位公子交谈一番。”从沈洛水的态度和表情,千画已经知道再在此处待下去是无济于事,便提出离开,随沈洛水以及明泽和归安离开乾安宫。
这结果出乎意料又在情理之中,那些在寒风中等待消息的赌徒对这结果是大失所望,不知道明泽是不是齐国王子,又牵扯到了归安是否是齐国王子,实在是一波三折,闻所未闻,赌坊主事亲自出面说十日之内必出结果,这赌局一直都在,十日间众人尽可以继续选择赌注,同时又有了新的赌局,明泽是楚国王子还是归安是齐国王子,消息出来之前众人皆可下注,而那些高门大族府中之人看到消息时大多是陷入了沉思,不管是明泽还是归安,此二人说到底都是子晟的人,但若两人都不是,结果自然就不一样了,这事情也就成了子晟暗自谋划的一场闹剧,殿中的几人依次离开,明泽和归安离去前都淡淡的看了子攸一样,此时的子攸又在想着什么呢,胡德将密信交给王上之后也离开了屋室,此时也就只剩下王上以及子晟子攸三人。
“攸儿,可还要吃些糕点,我让人去准备。”王上将那密信放到桌案上的折子下面对着下方此时极为端庄的子攸说道。
“今日这百花糕做的确实是好吃,母后这几日也喜食甜食,儿臣去拿些便直接回栖凤宫了,就父君与王兄了。”之前子攸可以待在这里,因为那些事情就算现在不知道,过不了多久也会知道的,但此时的事情已经不是可以让她去参与的了,子攸心里也明白,并没有任何的不乐意,顺着王上的话离开乾安宫。
“嗯,你去找胡德吧,让他给你准备些。”
“是,儿臣告退。”
子攸离开,整个屋中就只剩下了王上与子晟这对父子,谁的谋略更强,谁的手段更高呢?
“子晟,明泽和归安他们可都是你的人,这未免太过巧合了吧。”相较于对子攸时的慈爱,此时的王上对待子晟完全是属于上位者的威严。
“儿臣实在是不知道,消息传出来之后儿臣也一直在探查,但因为不似千画使者对齐国王子的事情所知详细,并没有查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你是当本王老了吗?不管他们谁是,说到底他们都是你的人,若是都不是,哼,什么后果你不知道,你可是向来都不会做损己利他之事的,江南之事看似你损失惨重,你也不过是借云历和容平的手处理掉你不能亲手处理的人罢了,江南这一局,看似是子昭赢了,你才是真正的赢家。”
“父君恕罪,是儿臣的错。”在王上提到江南之事的时候,子晟便已经意识到今日王上将自己特地单独留下来绝对不简单,本应是血浓于水的父子却也只能互相猜忌,斗智斗勇,这是生于王族,长于王室的悲哀。
“你从小到大便是最是聪慧深沉的一个,我和你母后都看不懂你到底在想着些什么,但上位者不仅仅要聪明,时而也要学会愚蠢,你可明白,太过聪明只会害了你自己。”
“多谢父君教导,儿臣记下了。”
“起来吧,这齐国王子一事暂时放下,你如何看待钟翊之事。”杯中的茶已经凉了,但王上还是拿起来喝了一口,在这过于温暖舒适的房间里倒是让人瞬间感觉到了清醒。
“回父君,当年钟翊在押送流放途中遇到上贼而被杀,虽说因为夏季天气炎热,尸体面目全非,但其身上的服饰以及清平钟氏独有的徽印是不会错的,茗安先生甚至亲自去了一趟,此事已经过去了十五年,此时突然被人提了出来,也不知是何心思。”
“是啊,都十五年了,这件事你去查吧。”
“是。”
“还有,子晋到时候会直接从吴楚边境回来,子暄说这些时日边境不太平,到时候就让子暄同子晋一同回来吧,想必二月份就到了,这么些年了,你记得派人去将暄王府收拾一番,子晋到时候就先留在王宫的公子居所。”
“父君不必忧思,三弟四弟他们都不会有事的,吴地也不过还一些边境流民进行骚乱,子暄驻守吴楚之地多年,这些事情定可以轻松应对,子晋更是得结缘大师亲传,这些年在江湖上也是名声大起,还请父君保重身体,不要过于操心,儿臣都会安排好的。”
“那把焦尾琴你倒当真是舍得给了别人,看来那明泽甚合你的缘啊。”
“儿臣只是觉得放在自己那出也不过是浪费了,第一次见面时我便将焦尾送给他了,这琴在他手中的确合适,未曾辜负了这把琴。”
“别人在我跟前都是提都不敢提,你倒是毫不避讳啊。”
“父君是仁君,对于已经过去的事情也不会计较那么多,外人畏惧的更多是王者的威严,而非父君。”
“行了,你下去吧,让胡德进来,别关门,透透风。”
“是。”
胡德同子晟相互施礼后便走到了王上的身边,将那已经凉透的冷茶换成了参茶,王上指了指折子下面的密信,胡德甚是熟练的打开信件浏览一遍,将一些重要的事情读出来,‘赌坊有不明人士出黄金千两压明泽不是齐国王子,晟王昭王以及一股不明势力在探查......前太史钟何之事,清月姑娘频繁出入有间酒楼,同那位入幕之宾见面。’太史钟何,单是提到名字便让人感到欢愉的字眼,已经消失了十五年了,这次因为钟翊之事再次被人们提起,多年以来,楚国再也没有出现过钟何那般的男子了,当年楚京之中上至八十老妪,下至六岁孩童,都对这钟家公子倾心,却未曾料到钟何最后娶了琅琊王氏位于楚国旁支的女儿,且一生只此一妻,虽是风流名声在外,但自从成家之后虽还是如往日一般风流,但对于别的女子的钦慕爱恋未有任何表示和回应,若说有,也只是拒绝,王上似乎想到了过往年轻时的时光,一时陷入回忆,就是一边的胡德看到了太史钟何四字都忍不住感动伤心,何况是王上了,可惜发生了当年的事情,一切都不能挽回了。
“胡德,你说我真的做错了吗?”王上透过那长长的通道似乎又看到了钟何当年意气风发的背影与身姿,可惜除却了忙碌的宫人以及急骤的乱风外什么也没有,有的也只是相似的场景罢了。
“王上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楚国的江山,王上有许多的无可奈何,老奴都知道,可需要派人去看着两位公子。”
“楚国的江山啊,的确是太重了,不用管他们了,既然他们都想知道真相,那就让他们去查好了,本王也想知道真相,去查查那个下注之人吧,还有那位有耳公子,总感觉还差点什么。”
“老奴知道了,王上可是累了,要不去休息一下吧。”
“无妨,都到年尾了,事情越来越多,早些处理好就完了,你去安排吧,把门带上,说是闷热,这门打开没多大一会又感到凉了,真是老了,要是当初好好学武想必也不会如此,本王最羡慕的就是你整个冬天都不怕冷。”胡德看着面前这个面前同自己开玩笑的王上,不禁想到年轻时候的王上,也是同如今一般让人暖心,最会哄人开心,这王位的代价实在是太大了,脸上带着最深厚的笑容将蜡烛点燃后从房间中离开,默默的关上那门,阻隔了两人的视线,也阻隔了许多人的视线。
明泽归安以及千画沈洛水一同到达掌乐司的时候,最是震惊的莫过于千千,但她知道有些事情他们是不会告诉她的,同众人施礼后便离开掌乐司自己一人随便在这附近游荡,正巧碰到了也在随意游走的子攸,两人相视一笑,不约而同的往不远处的凉亭走去,立刻有宫人准备好暖炉茶点送来,同时将四面的帘子放下阻隔四面吹来的冷风,两个极是聪明的女孩此时在烦忧的又究竟是什么呢。
四人在暖阁里坐下,宫人送来茶水后便默不作声的退下,毕竟现场的气氛实在是太过压抑,千画从来没有一瞬间感到这样的烦闷,暖阁里的温度太高,忍不住站到窗前打开窗户呼吸新鲜空气,沈洛水对于明泽和归安两人一直都是持怀疑的态度,今日过后,更是多了几分好奇,明泽将茶水泡好后极其坦荡流畅的为几人倒好茶水,看没有人喝,便自己拿起来浅尝一口,沈洛水看了几人一眼便也拿起明泽亲手煮的上好的茶水来喝,毕竟也是机会难得,这般手艺,当世罕见,归安此时更是满心的难耐,想要说话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便也去打开另一边的窗户透气,一时之间这暖阁倒成了前后通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