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帝还是王爷时,便尝试在边境恢复贸易,除突厥人,其他城邦、部落也多参与,一时之间长安涌进边境各地的商品。
两年前骆太后诞辰,驻守西域的骆家远亲,进献了二十匹塞人的宝马。今年许是为了给景帝登基应景,皇城卫队上报育种成功,一共生下七、八匹小马驹。
景帝十分开心,找了个好日子,带阿音和小圆子同去马场。
阿音见到一匹枣色小马驹,额头有一块尖矛状的白色皮肤,正好在两眼之间,喜欢得紧,便央求小叔叔赠予她。
自得小马,她每日一大早必先去喂她,居应麟也单独拨了一个马夫专程照料。
头天在学堂,因被夫子表扬,阿音正兴高采烈,见小马驹背部也不过她肩膀,便偷偷动了心思。
马鞍和缰绳还没来得及配,阿音便踩着栏杆一脚骑跨上马背。
谁知这小马驹烈得很,又慌又怕,不知背部为何异样,频频扭头摆尾,阿音只当是好玩,一把抱住她的脖子,吓得她两只前腿抬起来,势要往后倒。
阿音不知小马受惊,吓得大叫,一撒手,便从一侧摔了下去。
此时正好马夫回来,朝圈里扑去,一把接住她,小马儿则倒向另一侧,重摔在地。
撑地时磕破手掌,当下渗血出来,阿音气极,拿马鞭作势要抽她,正欲使力时,鞭子被马夫抓住。
“这畜生烈得很,不该教训吗?”
“郡主,越是宝马,越有些傲气,你贸然骑她,把她吓着了。”
“她把我也吓着了呀!”
“郡主要慢慢跟她建立关系,让她知道你是她的主人。”
“这畜生也通人性吗?”
“草原很多部落,人一生下来就要骑马,这马在那里,比我们的腿或车更重要,那里的人也因此珍视马匹,跟马建立了如同家人、同伴的关系。郡主既然想驯服宝马,就不应该只当她是个畜生。”
“还有这种事?马也可以做家人、做朋友?那……你说我要怎么跟她建立关系?”
“郡主要不先跟她取个名字,你常唤她,她会记住你。”
“起名字?也是…叫你什么好呢?”阿音围着小马转了一圈,拍掉她身上刚沾的灰,想来想去,看着小马驹的眼睛说着,”你这通身枣红,唯独额头一小片白色,就叫你枣芽吧。”
“嗯,枣芽挺好的。”
“刚谢谢你救我,你不要误会,我不是什么不讲道理、乱发脾气的人,我既知道驯马的道理,以后便不会再随便对枣芽动手了。你一直管着枣芽?”
“居大人说她是皇帝陛下赏赐的,嘱咐小人务必小心照料。”
“原来你也是才来府上,难怪面生。你叫什么?”
“小人裴斐。”
“今年多大?”
“小人虚岁十六。”
“也不是很大呀。”阿音继续打量裴斐,“但你身手挺矫健的,对这养马又颇有心得,仿佛是个老手。”
“小人祖籍长安,自小随家父在昆仑一带经商,长年累月骑马,也练了些身手。家父攒够银两,便带我回长安安家。”
“怎地现在入郡主府做奴仆?”
“家父后来染上赌博恶习,家财四散后就自己逃了,留下我跟阿娘。正逢郡主府招人,我见这里有吃有住有例银,还能养马,便进来了。”
阿音常接触桐琴和桑瑟,她们虽是婢女,但长期待在宫里,谈吐气质、生活用度比寻常人家的女儿还像小姐。加上又是从小相伴,没觉得主仆身份有什么本质差别。
甚至桐琴有时还会闹脾气,一直碎碎念,阿音可烦。
所以眼下见到裴斐,她也端不出什么郡主架子来。
“既是这样,那你好好照顾枣芽,在这府上安家也挺好的。就是,不知道你阿娘可还好?”
“谢郡主挂念,小人阿娘生病多年,现在靠药罐子吊着一口气,家中有亲戚帮忙照料。”
“哦…我知道了…你要是,要是有什么我能帮得上的地方,你就讲,我自小没有阿娘,听不得别人的娘受苦。”
裴斐低头笑,突然很想摸摸这个小姑娘的头。
“小人替阿娘谢谢郡主。等跟枣芽熟悉,我再帮你打副新的马鞍,咱们就可以骑她了。”
“好。”阿音又去摸枣芽的后颈,对着她的耳朵说个不停,“枣芽,枣芽,你要记得我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