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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该迫害谁呢?
油条轻抬双眼,看着宽大气派、亮度柔和的屏幕,坐着往常只有一把手才能坐的、不知材质的、软绵绵毛茸茸、还会转的、泛着驼色温柔光泽的靠背椅,啜了口棕褐色的不知名汽水,左臂稍稍靠着扶手,心里抱怨了句“这椅子怎么这么宽”,又投入了对这个问题的深入思考。
本以为,难得遇到进入老大主控室的机会,一定要好好享受一番这高档的配置,哪曾想,一来来七天,把主控室机关摸透了的油条早就无聊起来,到今天,已达到刚进来就想着出去的地步。
油条仿佛体会到了开后宫的烦恼。
后台操作并不复杂,因此上手之后很是无趣,不过是这里戳戳,那里敲敲,油条都已经练出不过脑就可以操作成功的神力了。
喏,比如这个申请,只要点左数第三个键就好……等等我点了啥?
摁的是批准键没错,错的是那个申请,什么转什么什么空间的,具体是啥,油条没看清。
哦嗬,糟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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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几天了啊?”若辞挠了挠头发,有点可惜自己不是偏油的发质,可以用来判断已经过了几天,“班长,报个点呗?”不过,夏荦虽然看起来没有沙鼠人设聪明,但好歹在绿豆那待过一段,对这麻烦东西的了解肯定胜于她。
但这和她非要问个时间没有什么必要联系。
夏荦看起来有些烦闷,此时白眼道:“这里一天没过。”
“这里?那还有哪里啊?”
“绿豆皮那里大概过了七天,辣鸡作者那儿大概三天半。”夏荦随了若辞的各式称呼,即使这称谓略显引战,说罢,又重复自己的怨言:“第三次了,你不是记性很好吗?你不是过目不忘吗?你不是……”
“不是。”若辞打断,“你记错了。”
“是吗?难道是魏璧?”夏荦开始怀疑自己的记忆力,立刻聚起神回顾,随即慌张道,“完了完了,若辞你的手机还有电吗?”
“怎么了?”
“把我能记起来的都记下来,过会可能就清空了。”
“你是回收站吗?”
虽是吐槽着,若辞还是打开便签,开始记录,记录几段,若辞活动了下僵硬的手:“班长,你不该先问我手机点多少。”
“什么?”夏荦咽了咽唾沫湿润一下喉咙。
“应该先问内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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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算是把夏荦能说的都记下来了,若辞突然想起一件事。
“对了,你之前说你好像知道我们这个故事的结局?”
“啊,差不多吧。”夏荦回想了一番,如实道,“不是太好,最好不要知道。”
“哦,”若辞点点头,“那你之前是怎么被绿豆皮捞去的呢?你这讲得模模糊糊糊的,什么加深负面情绪影响化去能量的,整得跟个官方似的?”
“别问,问就是一把辛酸泪。”夏荦长叹,“你这还不如问我结局。”介绍自己一个的死法和介绍所有人的死法,夏荦还是选择第二个。没办法,有人陪着总是心安。
“哦,那你说结局。”若辞已然摆好记录的架势,那副听话学生的样子,让夏荦直怀疑自己是不是被套路了。
“我还是说怎么被捞……”
“切好水果然后加酸奶,好了下一个。”
这分明就是指着结局问题去的!
夏荦深吸一口气,却听若辞淡淡道:“实在太惨烈了,你就说我的也行。”
不是他乱用形容,若辞说这句时的语气,带着莫名的……淡然。具体的描述他说不出来,绞尽脑汁也才想道一个略可说是恰当的比方,就像一个人,他希望着什么,却非要表现出的不在乎。
一下子,夏荦又想起那些陈年旧闻,此时直面着乱闻中心,他也不免生出几分刺探的欲望。
“愣什么呢?太惨啦,说不出来?”若辞却不知被什么点着了,眉一挑、眼一瞪,咄咄逼人,“是什么死法让你这么避讳?五马分尸?还是……”
“够了!”
夏荦自己也被自己突如其来的激动情绪吓到,看若辞探究的眼神,动了动嘴,还是没说出来。
经历不同,想法不同,他深知在这类型问题上无法较劲,也早已习惯不去较劲。
就像他并不能理解,为何若辞可以若无其事将自己的死亡方式往惨里猜测。并不是漫不经心,只是从内透出一种漠然,仿佛死的是不是自己,自己怎么死都无所谓。
分明是件极严肃的事情,是不该成为谩骂方式或者胁迫条件的严肃,也是不该漠视和玩笑的严肃。
但也许没有亲历或接近的人,并不太能理解他的想法也不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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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奇了怪了,又不是在说他。
若辞颇为赌气地在心里骂了一遭,冷静下来,才觉得自己刚才竟这般幼稚。
她是从来不过分珍惜自己的。
呵,没准不是从来。
大概是小学几年过得太舒坦,舒坦得她都要忘记了人间疾苦。
平时父母也时常吵架,她习以为常。从最开始到惊慌失措,到自责自怨,再到你们爱咋咋关我咋地,中间历经了怎样的心路,或许她自己都说不明白。
大多数事情,早就忘了。
她见过母亲咄咄逼人的质问,以死相逼的挽留,也见过母亲淡然潇洒的离开;见过父亲卑微的道歉,见过他烦郁的躲避,也见过他释然的告别。
她似乎由始至终就是一个错误,是一场连施害者都算是被害的蓄谋的成果。
她是父母双方的一个疙瘩,是他们走向各自未来的绊脚石,他们的幸福,自然是不希望她掺和的——那又怎么样呢?她已经是个独立完整的个体,她有自己的未来。
所以她选择漠然对待一切,父母于她而言,有过,自然也有恩,形同陌路、不相往来,都是完全可以接受的结局,更何况他们并没有流言蜚语里那般残忍不堪。
他们对若辞,远远不止于资助。而他们的离开,也反而使她放松——总算不用再夹在中间,在二人冷战时伪装成对方去互相讨好,也不用再对上父母早已了然的心疼眼神,不用再看他们强行和好,去做所谓的模范夫妻。
以至于很长一段时间,若辞的人生观都和婚姻观一样——能过过,不过分。
是以她的确不够爱惜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