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出了宫庭,并排坐于白季子的马车之上,那情形恍如昨日。只是二人之间如今已形同陌路,隔着马车的轿帘,昔日繁华的京都大街如今黄叶遍地,一阵秋风吹过,纵然是在马车之内,水清歌也冷冷地打了个寒颤,街偶然走到一个行人,面上满是悲凉之色,双手紧抱着身体迎风前行。
忽然前面又传来了吵闹之声,几名军士正围在一家小店前面:“你欠我们的那些银子什么时候还啊?”
那老板瘦弱的身体跪在地上,面上充满哀哀之色:“大爷,咱家小本经营。你要的那些银子,我就是倾家荡家也给不起啊。求求您饶了我们吧。”
那兵士歪戴着帽子一斜眼:“我饶了你?哼,那谁管我们啊,”说完扯了扯身上的军服:“这冬天就快来了,看到没,兵爷我们还穿着夹衫呢。”
这时候,一个倔强的女孩子强拉那老板:“爹,您快起来。我们又不欠他们。那些灾民哄抢,我们本就是受害者。他们官兵食君之禄,担君之忧,与咱们百姓何干。又不是咱们去请的他们。”
那几名兵士见此情景哈哈一笑,为首的用一只手指挑着小姑娘的下颌:“小姑娘,伶牙俐齿,姿色也不错。”那小姑娘倔强一扭头,挣开他的手,老板忙将小姑娘拉在身后:“晓翠,别乱讲话。让你呆在后面,你又跑出来做什么。”
后面的军士哈哈大笑:“头儿,我看小姑娘倒值几两银子,干脆,卖到青楼去得了。”
那为首的点点头,几人上来抢人,小姑娘挣扎着:“爹。”老板刚上前,一个兵士一个窝心脚就将他踹个仰面朝天,半晌没爬起来,这时候一个白发老太太,扑了过来:“军爷,求求您了,放了俺孙女吧。她还小啊,她不懂事儿。”急促磕头,粘了地上的落叶,仿佛鲜血,那兵士看了老人,先是微一愣,但一阵秋风吹过,感觉身上寒意,推了老太太一把:“老家伙,除非拿钱出来。”
那老太太大哭起来:“这天杀的老天爷,天杀的灾民,你们受了灾,干吗要跑到我京都来,我们****施粥给你们,你们都是白眼狠,还抢我们店。”说完边抹眼泪,边去拉那为首的:“军爷,家里连果腹的米都没有了,还那里有什么银子。不信,你过来看。”那军士不愿意去看,一挥手,老太太就倒在了地上,那军士一挥手:“既然没银子,就拿你孙女儿抵债。”
说完,拉着就要走,老板在地上被踹了只有出气,没有进气,嘴里含混:“求求军爷了,再宽限几日吧。”
老太太又哭又闹,却近不得前,这时候水清歌在马车中喊到:“且慢。”
那几名军爷见是白季子的马车,赶忙都停下手来:“相爷。”
白季子冷问:“你们都是梁将军麾下吗?”
“属下,属下是秦将军治下。”
“强抢民女,成何体统。”
“我们。”那军士语塞了一下。那老太太见来了作主的,抢上去,对着马车就哭起来:“相爷,救命啊。”
白季子一挥手,那车夫忙制止了老太太的哭泣。
“把那女孩放了,你们军中的事,请凤将军过来找我。”
离开该处,水清歌问:“国家难道连军士抚恤钱、治装费都拿不出了?”
白季子寒着脸:“连年与金国征战,北部边防每年就可耗去国家一半的赋,这几年各地又时有灾慌,税赋本就有如前些年充足,再加上各地官员贪墨,贵族私欲难填,如今除了京都,因了京畿四营的护卫,暂时无战事,各地已是盗匪四起,争战不休,百姓多流离失所,何谈税赋。国库已是一贫如洗,下月起,就连官员的月俸都已是难事了。”
“短短数月,国家竟至如此地步?”
白季子冷冷地说“国库空虚,并非一日之始。凤居腾掌控天下,却欲壑难填,私受各种钱税无限。再加上,官员糜费不止,皇家又大兴土木,早些年的繁华已是虚有其表了。经此灾民一事,国家元气大伤,现已至秋,各地本应交税赋上来,可是一则各地都有战事,税赋收成情况并不太好,二则,路途遥远,需要重兵护送,结果如何尚未可知。”白季子忧虑地长出了一口气。
“这样说来,官员们各有封地有没有俸禄倒影响不大,可是兵士们靠着俸禄过日子,如今缺衣短俸,岂不又是一场祸事。”
白季子斜了她一眼:“哼,龙氏无德,天下才会至此,他们根本不配享有这天下。”
水清歌无言地看了他一眼,龙氏无德,那谁又是有德之人?可以平抚天下,安顿黎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