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骑士已经下马,烈马背部中的剑伤却已经完全愈合消失。骑士单膝跪在雪地,双手颤动不安的捧起其中一颗仍在滴血的头颅,仿佛是在做重要之事前的准备仪式。接着他用右手把那颗头颅拥入自己的怀中,小心翼翼的样子像是生怕自己坚硬的盔甲损坏了一件伟大的艺术品,然后再用左手用力扯出自己的头盔——脖颈上方空无一物,就连颈部都凹凸不平,周围有深深的齿痕,像是被野兽生生咬下。
然后,骑士开始双手捧着头颅,缓缓地嵌入了自己的颈部位置,但由于没有眼睛,所以他安放错了位置,那名弟子的面孔对应着黑色骑士的后背;他刚一松开双手,安在自己颈部上方的头颅就马上坠入到了雪地上;他有些生气似的又拿起了另外一颗头颅,重复着一模一样的动作,可最后的结果仍然已失败告终。
呼啸的风雪落在他的脖颈上又瞬即融化成水,似乎是在替这个无法发声的可怜之人所做的哭泣,他失望的重新带上自己的头盔,无尽压缩的黑暗笼罩着他脖颈上方的空空如也,这时候他看上去又像一个正常人,只是有些孤独和迷惘。
就在他踏上马背准备继续寻找的时候,以昭羽,荒叱为首的静庭司弟子已经闻讯赶到现场。一向大条鲁莽的荒叱此刻都有些后背发凉,这简直不是人类能够做出来的事情,更像是从地狱中爬出来复仇的恶鬼。
昭羽也强忍着内心的恶心不适,担忧的望向了黑色骑士背后的汐,此时的女孩更像是一个崩坏的玩偶,全身散发着破败无神的气息。
黑色骑士的“目光”定格在昭羽的身上,准确的说是痴痴的看向他的头颅。马背上的骑士开始发疯般地抓狂,他挥起利剑刺向自己的烈马,马匹在巨大的嚎鸣中也开始向着前方冲刺,速度之快如一道鬼魅的黑影!
昭羽敏锐的察觉到了注视自身的杀气,完全来不及反击,只能堪堪的躲向一边。但即便如此,他的脖颈处也留下了一道浅状的剑伤,丝丝鲜血顺着伤口缓慢流出。
此刻冲在昭羽身后的骑士又猛地挥出一剑,昭羽迅即的召唤出云戟之矛,矛身的龙色图案开始迸发银光,光影错乱中仿佛栖息在矛中的银龙宛如活物一般开始转动,带着蓝紫色的汹涌电流和摧金断玉的威力,正面和黑剑碰撞。
威严的电龙和剑身上的黑色雾气相互接触的瞬间开始爆炸,火光从中心迸射而出,爆炸产生的冲击波形成巨大的气浪向四方扩散如同万马奔腾,除了荒叱以外的弟子全被波及弹射,倒地不起。
下一秒,身披银色盔甲的骑士自爆炸的中心处被弹开数十米,正好倒在了汐的身旁,昭羽面露痛苦之色,浓烈的血腥味在胸腔中翻江倒海,他终于忍不住,哇的一声吐出大口大口的鲜血;沸腾的血液瞬间在冰冷的雪地上燃烧蒸发,形成淡红色的血雾升腾而上,染红了他的铠甲和双眸。
云戟之矛亦被弹射在高空之上循环旋转,再重重地插在了被积雪覆盖的地表上,矛身轻微的晃动发出清冷弦音。而那漆黑如铁的身影却丝毫未受影响,岿然不动似一座静止的远山。
汐拍落了堆在双膝上的积雪,柔嫩光滑的皮肤在雪地中已被冻得通红无比,她用力搀扶起昭羽的身子,瞳孔中的黑影高高举起利剑,急速向二人冲过来。
昭羽推开了女孩,在巨大的危险中绝不允许还有他人的无辜牺牲。他左手一挥,扎进大地的云戟之矛便迅速抽身,返回到了主人的身边。他紧咬牙齿,全神以对;矛身再度汇聚凛冽狂暴的电光,比上一次的威力更甚。银矛上的龙形图案光芒大盛,流光溢彩间几乎要脱离矛身自成一体!空气中隐隐约约出现了一条长达十米的电龙,裹挟寒彻清啸之音,一马平川之势,飞腾而往。
黑色骑士仅举剑以对,巨大的电龙触碰到剑身瞬间被切割对半,汹涌澎湃的电流像是巨浪滔天席卷了骑士和烈马的全身,在巨大的电流攻击下烈马发出了悲鸣,随即重重地倒在了雪地里,黑色骑士也在倒地前的一瞬间果决的一跃而下。
接着恐惧的一幕便出现了——倒在雪地上的黑色烈马开始逐渐变的萎缩,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加速了风化,最终只留下了烈马的残骸枯骨,像是早已死去多年。而同样承受恐怖电流攻击的骑士却像是巨大的绝缘体一样无动于衷,剑身上萦绕的黑雾愈来愈浓厚,所有的电光都被吸纳其中,消失不见。
昭羽的内心一沉,这种无力的感觉,仿佛游走在身体内部的血液全部变成了倒灌的冬日湖水。但他的尊严和理念却不允许他撤退,或者是逃避。
他紧握长矛,手上青筋暴起,淡色剑眉下的双眸坚定如寒铁。而飘落在睫毛上的风雪和嘴角上渗出的丝丝血迹,都似乎在唱起无声的悲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