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今太子并非皇后亲生,也非皇室所出,当今世子并非世子,乃先帝之子。”
漂漂能感觉到一直拉紧自己让自己安分站在那里的紫川猛然踉跄着后退,漂漂慌忙扶住,她一边扶着紫川,一边需要时间来消化万泽适才说的那番话,却来不及了...
万夫人猛然一口鲜血喷出,满眼疑惑,竟是千言万语,终究说的一个字:“你?”
漂漂侧目望来,便已见她低头垂眸,凄婉一笑,气若游丝的道出一句: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她最终往后倒去,被万泽匆忙接住,万泽将万夫人的头抱紧怀内,悲痛不已...
万夫人低低道:“你知道领主为何为我取名叫方绝爱吗,因为,绝情绝爱,才能善终,可是...偏生遇到了浩申和...你...”
万泽的身子颤了颤...
万夫人自嘲一笑,最后闭眼...
今晚的事如此突然,不,似乎不是那么突然,似乎又那么连贯,江湖的各门各派,朝堂的太子...
那月秦峦...
漂漂四周望去,才与那高高的楼道里,昏暗的灯笼旁,瞧着的两道人影,一道威严可敬,一道清冷寒冽。
果然,月秦峦也是在的...
这样的场景下,公布了那样惊天劈地的秘密...
还是巧合吗?
不,不,到底哪里错了,到底哪里出了问题,是哪里呢?
漂漂心中的若隐若现变得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清晰...
她猛然朝万泽望去,此时的万泽似如秋日枯木,嘴内发出低哑暗沉的抽泣声,最终嘴角露出一抹解脱的笑意:
“你不愿背叛逍遥门,我说了这些个秘密,你是气着了,如此决然离去,你因我而死,我怎有脸活着...”
话毕,他的头缓缓倒下,倒下...
“盟主,两人都已无气息...”
“哎...”盟主深叹一气,最终无比威严的道:
“朝堂事自有朝堂去管,我们江湖人莫要随便散布谣言,引得天下动乱。”
“是,盟主。”
“是,盟主。”
“是,盟主”
一声声过后,众人散的散,论的论,收拾的收拾,打理的打理...
盟主得知儿子浩申的死因,虽是痛惜却也不得不去接受,他踉跄退了几步,再道:“武林盟主的继承人,改日再宣吧。”
众人大眼瞪小眼,只等有个人站出来,替原本今日宣布武林盟主继承人一事做出坚持,可如今这个局面,却个个不肯强出头,于是,众人纷纷散去,只能作罢。
漂漂寻了张好桌子,看着一张还未损坏的长凳,她扶着紫川坐下,自己也随后落坐,拿起茶壶,也不管干净是否,揭过一个碗倒上茶水,猛地一灌,冰凉的水顿时浇的漂漂的心窝一阵的清爽,人也开始活络起来...
她慢慢想,前前后后的事全部回忆一遍,直到一道白皙的光照进了屋子,漂漂猛然起身,招呼也不打,便独自往外走...
天亮了,天总算亮了...
那么,真相呢
可如同这白光一般,明亮起来?
她已然忘了身边还坐着个紫川...
许久后,漂漂忽想起,这次没能和紫川好好说说话,已成了她最大的遗憾!
她雇了一辆马车,快马加鞭回到星月阁,再快,也已经到了下午,回到星月阁,竟见星月阁里一片安静,漂漂大声喊:
“千业”
“小莲...”
“王叔...”
空荡荡的星月阁里只剩下回声,原来,已经空无一人!
漂漂似有不甘,她从楼下跑到楼上,一间屋子一间屋子的推开...
无人...
果然...如此!
漂漂无力的就地而坐,她想,有什么惊讶的呢,这里的局面不正是自己早已预料的么?
她无奈的摇头,无奈的笑,无奈的问自己为何要犹豫,那时为何不当机立断的走,为何啊...
天意...
她起身,从厨房里拿出一小坛酒,爬上夜夜与千业厮混的那棵树,躺在树上的那个“鸟窝”里...
直到月亮弯弯挂起,天色逐渐暗淡...
暗淡得如同那晚,她推开门,瞧见月湛一抹沉闷而压抑的背影,他头也不回,低沉的问道:
“红魔每次最关键的计划,总有你在场,有些我能想出个缘由,有些,竟百思不解,你可愿将其揭破?”
漂漂微微闭眸,深吸一气,问道:
“如今局势,他在暗,我在明,我一直待在皇家人的身边,参和在你们的局里。王爷,要我如何做才能破这道局?”
“漂漂,第一步,我希望你成为一个局外人,远离我们。下一步,你在暗,引他在明。”
“如何引他在明?”
“你无须多想,他自然会来找你。”
“可还记得,去年,你与妍芯去了一个很不正经的地方?明日,照常带着妍芯去。”
漂漂一怔,面色一红,不曾想,这件事,他也知晓,虽却又没在当时阻拦她与妍芯,
“书房靠右最外间一排第五个架子里有本书,书名为鸿鹄志,是关于红魔王的一切事迹与传闻,里面有些粉末,用法与用量已在书中记载,你要将他们烂熟于心。寻个合适的机会,出了城门,便将那个真实的自己忘了吧,只有忘记曾经的自己,你才可能与红魔王为伍。”
她望向枯萎的荷塘,灌了一口酒...
望向弯弯的月,酌了一口酒...
她从出了东吴的那一刻起,她便将曾经的自己封锁起来,她只是个一心一意要成为首富的人。
完成她师傅万千富遗愿的人。
鸿鹄志云:红魔王智谋盖世,百年难见,心机深沉,又加学了些邪术,为人不知雌雄,更让人看不清他的本目,却因小时颠簸流离,四处逃亡,心脉受损,虽得红魔术法相护,却活不过三十。
漂漂望向盛开的茶园,灌了一口酒...
若不是走向这条歪魔邪道,他该是个多么令人钦佩的人物。
漂漂最终望向星月阁,恨恨的灌了一口酒,也该来了...
“物是人非事事休,一夜之间,仿若浮生一梦。”
“哟,伤春悲秋,这可不是你喔。”
漂漂蓦然低首,朝树下看去,那个昔日里粗布麻衣的油嘴滑舌之人,竟火红的披风在身,发丝张扬的披散在肩背上,月色迷蒙,他的身影恍若一道光,那道光呲的一声便落到自己身旁。
漂漂定睛望他,忍不住笑:
“你终究来了!”
千业回笑,抢过漂漂手中的酒,灌了一口,望着弯弯的月,道:
“想要问什么?”
漂漂夺过酒,喝下一口:
“县主万泽是你的人吧!”
“没错。”
“真正的浩大侠早已死在你手,夫人认识的浩大侠是你扮的?”漂漂问,之所以如此推算,是因那年年关,她与妍芯悄悄听到的那段话:
“浩大侠死因,还未查明?”
“死的蹊跷,太过蹊跷,死的期限似乎比看到的要长,大人,这是浩大侠的毛发,您可让御医检测一下。”
千业回的干脆:
“不错。”
“杀了浩申,你心中可有一丝痛?”
“会!”
“浩申何时死的?”
“方绝爱第一次中毒时,浩申将她的毒引入自己体内,便已死。”
漂漂一震,没想到浩申死的那么早,她又寻思道:
“那毒是...”
“我下的。”
千业干脆利落的回答,倒让漂漂有点意外,漂漂又问:
“能再多说点吗?”
千业望着月,把玩着酒壶,缓缓道:
“三年前,逍遥门横空出世,我们调查逍遥门时查出了方绝爱的身份,便想从她身上入手,只不过,方绝爱为人谨慎小心,我们无法突破,后发现她与浩申之间藕断丝连,为了最好的方式接近她,我先接近浩申,与浩申成了江湖好友,我们志趣道同,千杯不醉,我原以为可以从浩申身上探出一些什么来,这才发现,浩申一无所知...”
“索性,干脆替代浩申,如此,日日都可与方绝爱在一起,日常天久,她将你当成最爱的人,便可什么都与你说了。可惜,她没有,她深知一事归一事,她的责任不允许她出卖逍遥门,最终,你假死,与县主一步步规划着今天的局。”
“那时,我真正的目的,只是探出逍遥门所在。”
“所以,你后跟踪方绝爱,探出逍遥门所在,探出后,你的目的达到,那么该怎么全身而退呢?索性演了一出劫亲,导致被逍遥门追杀,最终为救她而死。”
“对。”
“追杀方绝爱的那些逍遥门的人,都是你安排假扮的吧。”
“算是。”
“方绝爱在逍遥门那么久,又与浩申朝夕相处,连真假浩申,真假逍遥门的人都分不清吗?”
“当然分得清,可若是浩申引毒入体后,身体虚弱,神志变得忽好忽怀,记忆忽明忽暗,这些也算合理!”
“也是,即便浩申前后差别大,那也是毒的影响,这样只会让方绝爱更加难受和内疚。”
漂漂继续问道:
“万泽是你们红魔的人,万泽对方绝爱关怀备至,将其感化,渐渐,赢得方绝爱的信任,万泽以查出浩申死因为由,慢慢套出方绝爱知晓的所有秘密。”
“没有,方绝爱对逍遥门的秘密只字未提,这点着实让人钦佩。”
漂漂疑惑的眸子望向千业,却听千业缓缓道:
“我后安插了人进入逍遥门,许多秘密是暗人探听到的。”
“难怪,方绝爱临死前,说了句‘原来如此’,万泽编造说听到了那个秘密,所以,当万泽最后说出那些话时,方绝爱顿然醒悟,才知他的苦肉计,才知自己一直都在被利用。”
“没错。”
“那方绝爱的死到底是巧合还是...”
“自然没有那么多巧合,她本就服了毒去见你们,她本就没想过要活着走,直到万泽将秘密道出,她才知自己成为了一颗棋子,一时气血攻心,引毒身亡。”
“我不明白,方绝爱为何会来客栈,她知道万泽要刺杀我?”
“方绝爱信任万泽,将见你之事与万泽一一细说,万泽觉得不可全信,他过来试探一番,方绝爱觉得不无道理。万泽走后,我便写了一封信,告诉方绝爱,万泽进了一个圈套,方绝爱对万泽已生情感,自然会去。”
漂漂继续灌了口酒:
“所以,秘密该如何抖落出来呢,自然要在最有权威的人面前抖落出来,才最有价值。所以,江湖各大门派,朝廷皇子权臣,直到,他们都到齐了。你再以我作为诱饵,诱出太子,以万泽自演的一场苦情戏,逼方绝爱出场,这样,人物便都在场了。可秘密怎么说才能让众人相信呢,自然不能说的太顺利,所以,万泽的苦肉计一环扣一环,在众人眼里,他是被逼着崎岖不堪的将这个秘密说了出来,又有方绝爱的身份作保,这个秘密便不得不让人相信了。”
千业击掌,赞赏道:“很好,不亏是淮南王亲自培养出来的人。”
漂漂又道:
“昨日客栈里,我来算算,有多少是你们红魔的人,那位光头绿衫的年青人,他在众人即将偏离你们的目的时,及时提出质问,否定方绝爱所说的一切,继续带众人进入你们的主题,还有那个喂药丸的人,他故意伤害万泽,逼迫方绝爱讲述事情原委,道出自己的身份,又以伤害万夫人为由,故意在众人面前将万泽的情绪逼到最大限度,如此,万泽说出来的那个秘密,才更会让人觉得真实。”
“秘密当然是真实的。否则,我何苦费这么大的劲。”
漂漂顿然一滞,那么大的劲?莫非,还远不止这些?
是啊,那个秘密,也可以通过许多方式说出,为何一定要利用浩申的死?利用方绝爱?
逍遥门...
“你还要对付逍遥门?方绝爱是逍遥门的人,浩申又被逍遥门的人追杀至死,如此,武林盟主又岂会放过逍遥门,而秘密又从逍遥门传出,此时,朝廷又岂会放过?不对...逍遥门,在江湖里并不见得有多大实力,为何得你这般用心?”
“逍遥门暗中筹谋,也该是时候出来面对一切了。”
“为何?”
“你日后自然会知晓的。”
漂漂并未追问下去,话题一转,道:
“你是如何集中了江湖各大门派,如何喊来了皇子权臣们,还能云集一堂?”
“皇子权臣中,我送了三人每人一幅画!”
“什么画?”
千业想起,那时荷花莲莲,漂漂划舟摘莲,当时便手握宣纸,见景抒情,将漂漂画了上去,原本只是一时兴起,直到这个计划来临时,才将画像里的某个地方稍作修改。
“画像里一位女子,划着舟,笑着在荷花池里摘莲,脖颈上挂的相思豆明亮夺目,细看,还有个水字。再写了两句诗: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地点是武陵外十里的相思河边。月帝思水瑶姬成狂,看到相思豆和诗句自然会过来,那两位,我并无把握,事实证明,我的礼物分量不轻,他们到底是来了。”
画像里画的女子到底是何人,漂漂微微皱眸,一些个奇妙的心思被强隐了下去,问道:
“你于江湖中再放出一道消息,杀害浩申的凶手将在昨夜出现于我们住的客栈,如此,引出武林盟主带着各大门派前来?”
“只对了一半,浩申的死因可以吸引武林盟主前来,却无法引来江湖各个门派。”
“唯有武林盟主的下任继承人,方有吸引力。所以,你再放出一道消息,盟主亲自抓拿凶手,待心愿了却,便要退隐江湖,同时宣布盟主继承人...”
“没错。”
“原来如此,你知晓,我最在乎星月阁的生意,即便我走,也不想影响到星月阁的未来,故编造个地契的幌子,将我拖延下来,进入你设计的圈套。”
他依旧望着月,眸子里昏暗,声音很沉:
“没错。”
漂漂一时惊吓出一身冷汗,如今,她才看清眼前人,计谋当真是百无一漏,最可怕的是,许多未来的事,他似乎都已看清。
“知晓众人的欲望与喜爱,以此将大家引入圈套,一步一步计划的如此恰到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