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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四川东北部的群山里,有一个村子叫“庸情村”,这村子名字实在很怪,这与它偏僻的位置实在不太匹配,这村子不但名字很怪,地理环境也怪极了,三面被高耸入云的山脉给围起,剩下的一面也有一座说高不算高,说矮又不算矮的山峰,但至少要比其他三面低矮、平缓了太多,在这一面有一个葫芦口般的小道,最宽处也只能允许三人并列而行,不过,这也成为了村子和外界联系的唯一通道。

极其恶劣的交通条件,也必然导致村子的贫穷落后,在康熙年之前,苞谷和红苕还没传入到这里时,村民大多是靠天吃饭,收成好时,交了赋税,还能有点余粮,可一旦碰上个年岁不好的时候,勉强交完赋税后,也只能勒紧裤腰带,紧巴巴地过日子,有时还不得冒险到大山里去,和山中的猛兽争夺些食物。

康熙年后,一位外出走商帮的族人回家探亲时,终于将苞谷和红苕的种子给带了进来,刚开始,村民们还并不太相信这两样作物真的会有描述中那样的产量,可看到一两户最先种下的人家收获满满,一亩地装了几背篼都还没装完,终于坐不住了,慢慢地,这两样作物就在整个村子普及开来。

与其他地方不同,这村子虽然偏僻荒凉,但求学的氛围却是格外的浓烈。据族谱记载,在明朝时,这里的村民还并不尚学,每家每户都恨不得多添几个劳力,哪会送家里的龟儿去读那在他们眼里屁用都没有的书呢?乾隆年间,一户村民家的后生,从这葫芦道走了出去,去了县城求学。

这后生天资聪颖,对儒家经典格外地敏感,讲师和同座都对他敬佩不已。先是小试牛刀,有惊无险地通过了县试和府试,虽不说名列案首,但也不是末位垫底。可在乡试,却一举夺得解元,消息传回来后,县令亲自到孔庙烧香祭祀,这可是他们县出的第一个解元。

后生进京准备参加会试,到了京城,看见这天下的英才全都聚集于此,心中之前所生的一丝丝优越感也就荡然无存了,但他是从庸情村这样偏僻落后的小山村中走出来的,能达到这样的成就已经很是满足了,所以,参加会试时,内心也显得十分平淡,从容挥笔。

会试发榜时,人潮拥挤,有钱的公子哥自然是派随从去看榜,自己则在会馆里焦急地等待。随着榜单一张一张的贴出,看到自己名字的,自然惊喜万分,大叫一声,奔走呼告,没看到的,眉头紧锁,双手攥拳。随着最后一张的贴出,人群渐渐疏散。日近黄昏,这位后生姗姗来迟,不怀希望的他看完后几张榜,没发现自己的名字,既有几分失望又早在意料之中,正准备离开时,余光忽然瞥见榜单最开头的一个名字,那是他的名字!他把眼睛紧紧贴在榜单上,确认了许久,终于相信了自己,一只手握拳不断击打另一只手心,嘴上不停地说:“好!好!好!......”他马不停蹄地赶回会馆,小厮看到他这副模样,指着他对旁边的伙计说:“瞧!又是一个考疯了的书生!”后生直挺挺地躺在床上,看着窗外升起的月亮,今晚,注定无眠。

殿试异常顺利,后生一举夺魁,成了新科状元。

状元郎骑着高头大马,身后跟着一大群随从,准备返回家乡,光宗耀祖。可到了葫芦口,众人就犯了难,他们无法从这个狭小的小道中一起通过,只好放下一众物品,一个一个地徒步通过葫芦口,状元郎也不例外。

状元郎一行人刚进入村子,村子一下就沸腾了,族长召集村里每户人家到了祠堂,状元郎一行人站在临时搭建的高台上,一位县府里的官员向大家宣布免除了村子的三年赋税和徭役,人群一下就沸腾了,人们纷纷用家乡的土话称颂着这位身为状元郎的后生,状元郎站在高台上看着眼前的一切,面色潮红。那位官员领着几位衙役把一块状元匾立在了祠堂里,状元郎在族长的带领下,向列祖列宗进香。看着曾经穷的裤子都穿不起的玉狗子,现在却穿得一身大红丝袍,头上戴了一顶双翅乌纱帽,脚上一双镂丝华鞋,这一切的一切都惊爆了他们的眼球。

状元郎看着眼前的大山和那条葫芦小道,心中感慨万分:如果没有这座山、这条葫芦小道的阻挡,我也不会下定决心去求学啊!于是,他转过头来,对族长说:“族长,这座山和葫芦小道虽说对村子来说,阻隔了外界,但未尝不是件好事?我想把它们取名为状元山、状元路,以此激励族人,奋发求学!”族长自然点头同意。

状元郎待了几日后,就准备离开村子到京城去做官了。出发那日,全村人都聚集在村口,族长更是眼含泪水,“玉狗子,没事多回家看看,屋里头好啊!”族长紧紧攥住状元郎的手,状元郎也深受眼前这场景的感染,内心澎湃不已,

“各位族人,乡亲,我张某人定不会忘记了生育我的家乡,我一定会多会来看看的!”状元郎一行人又沿着状元路(葫芦道)离开了,只是,谁都没想到,这一次竟是永别,状元郎从此再也没回到过村子。

临近一年一度的祭祖仪式,族长特意提前几月派人前去给他送了书信,提醒他返回祭祖。

可收到的却是:“山高径险,旅程不易......”

状元郎虽然再也没有回来,可尚学的风气却在村子里广泛传播开来,几乎每家每户都要送一个娃去读书,但因为村子贫困落后的缘故,没有塾师愿意到这儿来,村子里一直没有私塾出现,于是一代又一代的庸情村学子都是从这状元路、状元山走出去求学的,沧海桑田,它们却丝毫不变。

这状元山、状元路虽然给村子带来了许多不方便,也同时减少了许多灾祸,带来了长久的幸福安宁。无论再野蛮的敌人,只需把状元路一封住,他们便只能望洋兴叹,束手无策。

庸情村便一直这样安静、平和而又向上地度过了兵乱、匪患、大灾荒......对于处在繁华城镇中的人来说,这儿仿佛就是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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