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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那就谢谢张哥了,之后会有其他部员找您签合同的。”艾雪也起身局促地点点头,笑容一闪而逝。
“没事,”张哥爽朗笑道:“我们这就去前台办理一下。”
张经理领着我们到了前台,当面付好钱后把卡递给艾雪,看着我们道:“你们在这里锻炼吧,我还有其他的工作,就先回办公室了。”
是个雷厉风行,并且聪明的好人啊。
这么评价别人的我,又是什么样的人?
耸了耸肩,我和换过衣服的艾雪并排跟在一位私教的身后,听他尽职尽责地介绍着各种器械的锻炼方法、时长、注意点之类的东西。
一个小时,见艾雪掌握的差不多后,私教就懂事地消失了。
艾雪也舒了口气,坐在我身旁的划船机上小声撒娇道:“七七,我,我已经没有力气了。”
“怎么,想偷懒?”
艾雪鼓着腮帮子。
这其实是我第一次见到不在房间中的艾雪。从刚出门我就已经发现了,人前和人后的艾雪,是彻彻底底的两个人。奇怪的是,她在我面前异常放得开。
“我去下洗手间。”我猛地起身,在她揪住我衣摆前险险逃掉,心中有些得意。
洗完手后,我站在洗手间门口内侧,先打量了一下四周,随后将目光定格在了艾雪身上。
艾雪一动不动地蜷缩在划船机上,怀中紧紧抱着划船机的手柄,低下头,抬起双眼怯怯地打量着周围。
还好我站的够隐蔽,否则一出现就会被她发现。
继续观察片刻后,我皱了皱眉,叹口气走了出去。
艾雪双眼一亮,猛地放开怀中手柄,快步向我走来,熟练至极地拉住了我的衣摆。
划船机弹力条嗤啪一下回归原位,不少人朝这边瞥了一眼又转回头去。
“七七,”艾雪又委屈又糯地声音传来:“我不想在健身房锻炼身体了。”
“这一台机器还不得三四千?”
“我……我在家里也买一台。”
我吓了一跳:“你是富婆?”
“才不是呢!”艾雪狠狠地拽了一下我的手,我一个趔趄,胳膊差点脱臼。
我恶狠狠想到:「回头就给你报个百八十公斤级的拳击手比赛!」
“我平时兼职做手工,我,我的手工做得很好的。”
我恍然大悟,对她比了比大拇指。
她抬头看着我不满意地嗯了一声,我笑了一下后用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她这才满意地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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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瞬间我的感觉很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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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的路上,我和艾雪分道扬镳,之后又在公园里独自坐了一个小时。期间只有一条土狗与我对视了大约有五分钟。
我呦地一声跳在地上,正准备回家,就见到两只猫和一条狗像摩托车一样从我脚边疾驰而过。
我吓了一哆嗦喊道:“什么鸟!”
那只白猫在不远处侧身急刹车,随即回身弓着腰炸毛般望着面前的黑猫。
至于那只橘黄色的土狗,则哈着气在我身前走来走去,就是不接近它们。
「哟!出什么事了!」我一屁股坐在土狗身边,土狗转头看我一眼也坐了下来。
「难道这俩货想生出个太极猫?」
两只猫都发出了呼噜呼噜地声音。不知道从哪看来的,猫的呼噜声貌似能壮骨,强健体魄。这时发出声音,是不是意味着他们在做打架前的试探?嗯,极有可能,从呼噜声的强弱、频率、低音沉高音稳的程度,应该可以大致判断出孰强孰弱。
白色的猫身上爆发出了乳白色的光芒,在绿色灌木丛的映衬下异常亮眼,气势不俗。而黑色的猫身上则散发着漆黑的墨色,眼如琥珀,不怒自威。
我还没来得及赞叹,他们便向彼此冲了过去,带起两道光弧,用我肉眼不可及的速度战在了一起。
“哎,你不去阻止他们吗?”我眼珠都不转,轻声问土狗道:“打出血可就惨了。”
土狗也已经换成了战斗姿态,四肢保持在发力前的状态,同样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听到我说话,高傲且不屑地瞥了我一眼。
「呀哈!」我一气之下猛然站起身,指着他们喊道:“科奥!你们给本少爷听好,小爷今天还就非养你们不可了!准备好水深火热的生活吧!哈哈哈哈哈哈……”
它们被我吓了一跳,迅速转头看我一眼,估计以为我是神经病而且战五渣,于是继续开打。
我也没理它们,直接跑到公园门口的小卖部里买了一包小鱼干、一盒薄荷糖、一根香肠以及一根鸡腿。
我飞快跑了回去,气喘吁吁地啃完鸡腿,将带着点肉的骨头丢在地上,随后又把薄荷糖扔在地上踩碎,蹲下身使劲一吹,把香肠掰成两段扔在薄荷糖粉末上,起身拍拍手大功告成。
“哈哈哈哈……”
我傲然站在原地,看着啃骨头的土狗和躺在地上不停啃香肠的黑白二猫,右臂一展,大拇指向下点了两下,又收回右臂用大拇指撇了下鼻尖。
「哼!跟我斗!」
吃完后,小黑舔了舔爪子,瞟了小白一眼,小白也警惕地回望着它。此时两猫已经没有了打斗的兴趣,剑拔弩张的气氛很快便荡然无存。
至于大黄,仍用两只爪子按住那根骨头笨拙地啃着,啃得那叫一个荡气回肠。
我拍了拍手,一转身立刻倒吸一口凉气——背后的人,居然是张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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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比较偏僻,我以为只有我会在这时候过来。”我尴尬笑道:“你今天也没有课吗?”
“我是早上的课。”张婉虽然没有笑,但态度已经比之前好了很多。
她张张嘴,刚想说什么,小黑小白就“鸟~”的一声从我双脚间穿过,我左脚下意识一抬,右脚又恰好被大黄的身影蹭了一下,终于掌握不住平衡,直直摔在地上。
我连忙爬起来,拍拍土红着脸问道:“你,刚刚要说什么?”
“没什么。”张婉扭头看着远处的猫道:“你想养它们?”
我愣了一下,知道她在转移话题,也只能如实答道:“没有,我就是想和它们混熟了,你看啊,以后有谁来,我一吹哨,它们就跑过来围着我转,多厉害。”
“你究竟是怎么想的?”张婉皱着眉,灼灼地盯着我。
这件事其实有两种说法、两种说法。
一种是表面上的互相利用,它们只是我的玩具,是我炫耀的资本,所以我不想花时间真的养它们——就像张婉眼中艾雪和我的关系一样。
另一种则是双赢,它们不用失去自由,偶尔还能在我这里吃顿好的,我也不用花费大量时间和精力去养着它们。
没错,前一种是渣男,后一种是阴险渣男。
我刚刚的说法,怎么看都是前一种。
所以我只能在沉默后垮肩,苦笑道:“它们自己玩的开心,我就是想和它们一起开心……”
我三岁多的时候,爷爷养过一条狗,才刚出生不久。我和它都在无数的教训中学会了规矩,它也变得越来越乖巧,越来越温顺。后来我长大了,偶然一次回想才发现,虽然我很喜欢它,却也只在我想和它玩的时候才去找它。
是不是很毛骨悚然?
所谓宠物就是活着的玩具,即使我们一起长大,即使它救过我我也救过它,当我们眼中能看到越来越大的世界时,它还是会变得越来越微不足道。自我五岁起,应该就没有真心为它着想过了。
其实它在我家的待遇很好,全家人都很喜欢它,但那又怎样。
这都改变不了它们是玩具的本质,就像数千年前人类对奴隶的看法一样,估计若干年后的课堂上,讲师们会对孩子说:“古代有一种残忍的制度叫宠物制,英文名字叫Pet……”
还不如散养呢。
它死后,我哦了一下,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感觉。
从那以后,我就不愿意束缚任何宠物,因为我很清楚的认识到了自己是个什么人——没有真正付出爱的时候,我冷酷得一批。
没有真正付出爱的时候,我渣得一批。
所以我才能始终如一地光棍到如今。
我真是太善良了,把我放出去的话,不知道有多少良家少女要遭殃呢,哈哈哈哈哈。
看着面前的张婉,我突然很庆幸她没有答应我的表白。因为我其实并不是真的爱她。
世上很多事本就没有必要说破,就像养宠物这件事,窗户纸背后全是人的冷漠、寂寞和自私,但只要你不说出来,就是开心和温馨。
我想把这些全部讲给张婉,但我怕她嫌弃我心里太阴暗。
其实挺正常的一件事,你非要问我是怎么想的。
别啊,千万别问啊,你一问我就想的又多又深刻,还没办法说给你听,那我多难受?
你看我刚才多开心?
人类都是拥有直觉的。什么意思呢?意思就是,虽然张婉可能没有我想得这么深刻,但她还是根据以往的经验和我的表现,再加上大脑的模糊处理,勉强得出一个结论:
我这个人,八成是一个不适合谈恋爱且会祸害小姑娘的渣男。
你看看!这也太准了!
但我的嘴又骗过了她的大脑。我说我想和它们一起开心的玩。
张婉点点头,对我微微一笑。她就喜欢这种纯真老实的男孩子。
我骗她了吗?没有啊!真的没有啊!我真的想和它们一起玩来着!谁知道她会来啊!
谁知道她会来啊!
但是我没有骗她吗?真的没有吗?我就是一个不适合谈恋爱且会害小姑娘伤心的渣男,她原本看出来了,但她现在没有看出来,是因为我说了真话,这句真话反而导致我骗了她这个结果吗?
啊!!!
别让我再思考了!!!
“那,我就先回去了。”我眼眶通红,一只手轻按着头,对张婉歉意地笑了一下,转身就走。
我要去找艾雪。
我要去找艾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