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云悠看上去一副不靠谱的样,字写的还挺好看,撇捺勾折,一笔一划,相得益彰,自成一体,亏是云锦这个书法造诣为零的,竟也从中看出些门道来。
云悠在宣纸上洋洋洒洒写下一篇《咏竹》,蹙眉道,“不行,这个‘叹’字的一捺没控制好力度……啧,这个‘华’字歪了……先生要是看了定要打我板子。”
云锦咽了咽口水,她真的觉得……都差不多……
宫里的公主皇子都是师承翰林院大学士孟先生,孟先生是出了名的严师,连云悠这样天天不学无术、调皮捣蛋的学生都能治的服服帖帖,可见这位老先生的教学功法。
云悠看着满脸羡慕的云锦,“七妹,从前你可是孟老先生的得意门生,先生走到哪都要把你夸一通才好,要是他知道你失忆连字都不会写了,指不定多伤心呢。”
云锦有些心虚地笑了笑,那他注定要伤心了。
云悠又坐在榻上,慢悠悠将一碟板栗酥,一碟海棠杏仁酥吃了个干净,才擦了擦手,头也不回地出了瑾瑜宫。
云锦严重怀疑这货就是来混吃混喝的。
云悠前脚出了瑾瑜宫,明珠就自门口急匆匆进来,道,“公主!公主!大事不好了!”
“怎么了慢慢说。”
云锦算是看出来了,她的两个侍女,红玉是个淡漠冷清的,遇事不慌不忙,明珠与红玉相反,是个感性女孩,遇事毛毛躁躁。
明珠急得要用肢体语言比划出来了:“您的两位侍君打起来了!……还有,一位段侍君把另一位常侍君推进湖里了!不对,是常侍君先动的手……我也分不清谁和谁啊!”
红玉进来道,“公主,是常侍君掉进湖里了,因为湖水太冰,而捞上来的时间比较迟,依奴婢目测,怕是……公主快去看看吧!”
云锦嘴角抽搐了一下,前世她最讨厌调解家庭纠纷,如今这一后院侍君,还不知道会出什么幺蛾子。如今之势,她再不愿也得硬着头皮去了。
“快走。”
七公主府大的无法想象,那位常侍君的寝殿又比较偏僻,等云锦的轿子到了常侍君所在的凌波苑时,太医已经摇头杵在门口,满院的奴才婢子哭嚎声震天响。
云锦心上咯噔一声。
太医跪下行了个礼,才沉重道:“七公主节哀。常侍君……恐在下无能为力。”
云锦问:“他怎么样?”
“这……”太医只一个表情,云锦就懂了。
云锦顿时有些头晕目眩,一条人命,就这样没了吗?
也是,这种封建社会,人命如草芥,云锦颤抖着手掀开帘子,竟没有勇气进入。
“公主,不可。血光是为不详。”
云锦收回手,“究竟怎么回事?”
一个青衫小童哭哭啼啼、连滚带爬地出来,跪在地上连连磕头,把额头都磕出了一片血红,“公主殿下,您可要为我家主子做主啊!”
明珠将他扶起来,送到一边的偏殿,涕泗横流地与云锦说了一通。
段侍君是段大将军的庶子,趁着他母亲在朝中的地位进了瑾瑜宫,仗着七公主的青睐在后院横行霸道,到处挑事。
常侍君是个沉稳懂礼的,关键容貌比段侍君更甚一筹,段侍君便常出言挑衅,这屋里的值钱东西都被段侍君顺手牵羊了。
常侍君心悦七公主,不想将她乱入后院诸事中,对这些挑衅始终隐忍,谁知今日段侍君出入凌波苑时,偶然看到书桌上砚台压着的一封七公主写给常侍君的信,其间情意绵绵,山盟海誓,好不动情。
段侍君拿着信,气势汹汹去找常侍君理论,两人在争抢信封的过程中,段侍君一把将常侍君推进了水中。
莲花亭偏远至极,常侍君不会水,在湖中扑腾呼喊了几声便沉了下去。段侍君也吓傻了,等喊来侍卫将人捞上来,早就有进的气没出的气了。
青衣小侍哭成了泪人,说常侍君一向温顺妥帖,在这七公主府被段侍君非打即骂,这一年来不知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好不容易得了公主青睐,以为生活有了起色,不想最后也没有个好结果。
听完这些,云锦心情有些复杂,这青衣小侍是怨她的,虽说他字里行间从未表达不敬之意,但云锦还是听出一丝怨怼。
常侍君对原主是有情的,然而原主与他起了一堆誓,他殁了她都没有进去看一眼。
云锦揉了揉太阳穴,原主还真敢,山盟海誓这种东西……这可不,她走了,把常侍君也带走了。
原主是个渣女,这锅却得她来背,想到这云锦就想保持微笑。
“通知段侍君,一炷香时间内到瑾瑜宫侯着,否则本宫便治他不敬之罪,罪加一等。”
“是。”
随后嘱咐明珠:“你带着凌波苑的把常侍君的葬礼准备起来,我先去找母皇和父后。”
常侍君殁了的消息传到女皇和皇夫耳中,云锦已经在御书房门外候着了。
女皇连忙将女儿迎进来,三人分析了一通利弊,女皇道,“锦儿,段家当下动不得。”
云锦沉吟道,“段将军手握重兵,此时还在边关浴血奋战,直接将段氏处置了的确不妥当。但杀人偿命,天经地义,还是得将段氏秉公关押,等段将军回来再做处置。”
女皇点点头,“段明烨是个成了精的狐狸,自然懂这些人情世故。”
云锦拜了拜退下。
坐在轿子上,她眸色阴晴不定。
有段大将军庇护,段侍君怕是小人得志,逍遥自在,没有母亲会舍得让儿子赴死。
段侍君就算不偿命,也绝对不能呆在七公主府了。
后院的人,她还得再肃清一遍,七公主府不养闲人,女皇给了她选择的权利,她就得把这权利运用到淋漓尽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