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有亮,王柳生就准备出发,自己先去探听一下这里是何地方,看看还有没有青伊军的士兵在搜捕。走了小半日,也终于到一户农家房前。院子里正好有个老人,见到这批头散发的王柳生,还以为从哪里出来一个野人,差点给吓死。
王柳生赶紧一边说话一边掏钱,说自己是在山路里迷失的猎人,走了好多天了,这才看到有一家,希望老大爷卖给他点吃的,指条出山的道路。那老头看王柳生这幅凄惨的打扮,实在是和山贼不沾边,确实像是在大山中迷路的人,也就招呼王柳生进来,先吃点东西。不过看这小子风卷缠云一点不剩的吃相,不打算收钱的老头,一把接过了王柳生的铜钱,喊道,“老婆子,再煮点肉来!”王柳生大喜,要得要得。
不过那老头接下来的话,王柳生就笑不出来了。此处早已经不再那青伊州地界,而是已经到了白伊州边界,不过隔着这高耸的临青山,白伊州根本就不管这地,这倒也好得很,没有了徭役赋税,居住在这一边的山民们,轻松快乐得很。而这里最近的一个城市,就是出了临青山,再往南十几里地方,唤作白河津,已经到了帝国内陆,属于白河州。
这白河是一条流过白伊州、白河州的一条大河,最终汇入昊川。这白河津是白河州内的第一座渡口,因此而得名。白河津对面乃是江州,帝国人口最多的一个大州,所以往来白河的人口众多,这白河津是十分的繁忙,如今已经发展成了一个大城。
王柳生一边转述着那老农的话,一边对着正在品尝山村腊肉的敬红梅流口水。王柳生早已经习惯敬红梅身上的怪异之处,那捏着食物的手指又细又长真如青葱,那说话的声音又轻又柔像是黄莺,那满脸的皱纹又多又密,仿佛比一个月之前苍老了许多。这到底是天山童姥,练的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功,如今正在轮回?还是脸上贴的人皮面具易容术之类?这困扰在心中许久的问题,实在是让王柳生白爪挠心,想问,又不敢问。
“到了白河津之后,你要去哪里?”王柳生问道。
“你要把我一个重伤之人丢在白河津?不是江湖儿女嘛?”敬红梅狡黠的说到!王柳生白了她一眼,你还重伤个屁,以为小爷不知道,你这身膘,已经重了好几斤了。敬红梅脸上一红,不过王柳生倒是看不出来什么!
“我回南雍。你的救命之恩,我他日再报!”敬红梅认真的说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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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小二本来不想接待这两个穿得跟乞丐没有什么分别的男女,当即就想要将王柳生给撵出去,却是被一些碎银子给闪花了眼,当即满脸媚笑,将这大客户带进了一个独立的小院落里,吩咐杂役,赶紧给这两位客人送洗澡水去。
王柳生泡在这大木桶里,舒服的叫出了声。浑身上下早就是汗臭难闻,自己都不待见了,这一泡,就是一个时辰,洗澡水都换了好几次了,现在终于是没有什么异味,清香扑鼻了。不知道吩咐那店小二出去买的衣裳,能不能符合小爷的审美水平。
敬红梅缓缓的解下衣裳,身上的伤口早已经结痂脱落,留下了淡淡的伤痕,不过腰间那一剑伤口,被王柳生野蛮贴合后的烫伤,是永远的留在了那里。想到自己的身上被别的男子看过,敬红梅的俏脸上发烫。这个世界并没有返老还童的武功,她脸上贴着的,不过是一些江湖人的小把戏,不会让仇家认出来而已。敬红梅静静的坐在水里,看着水中自己的倒影,久久不语。
终究要到了分别的时刻,虽然在廖无人烟的深山之中逃命,敬红梅是轻松快乐的;但如今回到了这繁华的世界,敬红梅却是无边的痛楚。南雍,那个不想回去,却又不得不回去的地方,她的母亲,还在那里等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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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小二的眼光还是不错的嘛,白河津之中,往来商贩众多,这城内商铺所卖商品,各种档次各种货色,那是应有尽有。店小二的心不黑,王柳生给的银子,他贪污了一半,剩下的买了两套质地不错的衣裳,给客人们送了进去,这些都是今年帝都流行的款式。王柳生穿着那束身的黑衫,由衷的感叹,木柳关的物资实在是太匮乏了,这么些年,大都穿的是些布衣。不过这银钱,确实花得飞快,数千文钱就没有了,这可是好多马贼头颅的价格了。
不过敬红梅有些头大,自己行走江湖,穿的都是紧身劲装,外搭轻衫,这随风飞扬的裙秀衣摆,分明就是那深闺大小姐所穿。总归还是比发臭了的衣裳好吧,敬红梅一咬牙,将店家送来的衣裳穿上,照着铜镜,梳妆起来。
王柳生惊呆了,这给她开门的女子,哪里还有敬红梅半点的影子,但是他很确定,眼前的就是敬红梅,朝夕相处一个多月,他已经是熟悉得很。如果说,那商队中的神秘女子,犹如画中仙子下凡一般动人心魄;而百离香,则像是是夏日盛开的花,如同火一般洋溢;而眼前的敬红梅,却如同其名字一样,美丽得如同寒冬白雪之中的梅花,如冰霜一般的清冷,却又是夺人眼目,沁人心脾。怪不得要把自己打扮成一个老太婆,否则就她这样让人无法挪开眼睛的脸,恐怕任何敌人都不会忘记。
敬红梅要是知道,眼前这个滴溜着大眼睛流着口水的黑蛮子,此时脑中居然是将见到的三个最美的女子在进行比较的话,恐怕就会立即暴起杀人。敬红梅被王柳生看得发了毛,哼了一声转身进屋,这才惊喜王柳生,赶紧擦了擦口水,跟了进去。本来王柳生是对敬红梅的乔装打扮是早有心理准备的,只是没想到她居然是一个如此美丽动人的女子,这会儿还想说点什么场面话,缓解一下刚才的尴尬,没想到敬红梅却是先开了口:
“我要走了。你是除我舅父之外唯一见过我相貌的男人。不要忘了我。”这个硕大的天雷,把王柳生直接震得灵魂出窍、头脑发白、呆若木鸡。敬红梅说完话,更是双唇在王柳生黑脸上轻轻一点,便戴起了自制的漆黑面纱,提着宝剑,走了出去。
敬红梅就这样走了,但王柳生脑袋还是发蒙,这到底发生了什么,刚刚难道只是个梦?王柳生使劲扇了自己两巴掌,疼,是真的。屋子里已经空荡荡,再也没有敬红梅的身影。王柳生用手挪着退,从屋里挪了出来。这敬红梅,忽然冲进了自己的生活,把一切搅得天翻地覆,然后拍拍屁股就走了,还带着了王柳生准备卖个大价钱的小白虎。王柳生有点气愤,不过脸上的温度好像还在,王柳生摸了摸大脸盘子,又不由得得意了起来。
王柳生没有追出去,对于敬红梅这样独特的江湖侠女,既然决定要走,那便随她去吧。
而自己,还要去帝都,到帝都时,他一定可以再见到那个神秘的女子。王柳生决定就在白河津,坐大船顺水而下,最终沿着昊川,大概只需要半个来月,便可以到达帝都。这是白河津最常见的一条路线,这城里到处都是坐船往返帝都的客人。不过王柳生要乘坐可以运送马匹的大船,则需要三日之后,才能出发,没有办法,那就在这白河津里,等上三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