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父皇近乎哀求的声音,三公主的心中,也是五味杂陈:
“父皇,就算如今女儿放手,恐怕他们也不会放过我们兄妹三人的。”这些年来,三公主肩负起为弟弟争抢皇位的大旗,以女儿之身,和其他三位兄弟,斗得难分难解。而且三公主的权谋、手腕、计策、眼光,远胜诸位皇子,即便是三公主因为后宫的身份不能干涉朝政,但也仅仅凭着朝臣的支持、手腕的高超,和手握朝政大权的几位兄弟,斗得旗鼓相当,不分伯仲。甚至其他三位皇子,不得不先结成联盟,共同对付最名正言顺的继承者七皇子,待绊倒了三公主之后,再来争夺这胜利的果实。
天照皇帝叹了口气,知道女儿说的是实话,如果玉珍如重华一般天真无邪,还或许可以保住性命寻得好人家嫁了,但是玉珍实在是太聪慧,最像年轻时候的自己,当然也是对兄弟们威胁最大的人。面对最大的危险,当然是要除之而后快。什么兄妹情深,自古以来,帝王家最是薄情。
“也罢也罢。这天命早已注定,既然你要逆天而行,朕也由得你。朕百年之后,也不会再有这些烦恼。”秦无忌拍拍女儿的手,对于玉珍三姐弟,他这个父亲如今能做的,就只有不遗余力的支持。自可惜生在无情帝王家,天照皇帝也是无可奈何。
等到三公主出了北书房,天照皇帝放下了手中的奏折:
“传钦天监喻太师。算了,朕亲自去钦天监!”
“起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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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师可还曾记得,十五六年前,朕与你夜关星象之时,从天边飞来一个紫色流星,冲入中天紫薇星中,往西北之地而去。”
“臣记得!”那一晚,流星冲入帝星阵中,不但将本就晦暗不明的紫微星震得光芒快要熄灭,同样紧紧包裹着帝星的六大将星,也是被震得四散。这样奇特的星象,专门考这个手艺吃饭的喻风,当然不会忘记。
“近日,那应星之人,来了帝都。”
“是谁?”喻风也不等皇帝回答,便右手一掐,算了起来:
“莫非是他,最近帝都疯传的,谪仙下凡,太白再世之人?”
“太师算得很准。朕今日召见了他。”天照皇帝虽然深居皇宫之中,但是对外面发生的一切事情,了如指掌。自己最疼爱的三女儿,为手上的旗子王柳生开了国子院的后门,国子院几名大教习联名上书,后来这王柳生还被千钧卫名为关押实为救命的保护了起来,对于这样的情况,天照皇帝当然要派出暗探,去将这王柳生的底细摸清楚。
千钧卫在青伊镇的暗探,可远强于刘枫川当时派出去的家丁,自然将这王柳生的情况摸了个一清二楚,甚至发生在马哈堡江之南的那一段美妙往事,都写在了呈给皇帝的密报之中。当年王夫人怀孕十几个月而不生,成了木柳关满城笑柄,后来因为天降火石砸中镖局里面的大柳树,这树旁歇凉的王夫人受了惊吓才生下了儿子,这样的其事,木柳关自然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当然刘枫川的密报里,也有这件往事,不过他并没有怎么在意,这天下怪诞的事情,多如牛毛。
但是当天照皇帝拿到这密报看到王柳生因天降火石而生之时,真是如被雷击,大概算了算这王柳生的出生日子,大概就在天照二十年那夜异相的前后。这王柳生,莫非真是那上天降下的应劫之人。所以他才见完了王柳生,便立即到了这钦天监中,要和老朋友喻风探讨一二。
喻风再次拿起了祖传的龟甲,当即就在地上卜了一卦。可是卦象为震,晦涩不明,未来一片模糊,不可窥探。
“看来,果真这人,便是应劫而生。只是不知道,他应的,到底是谁的劫。”喻风皱着眉说到,毕竟那一夜流星降世之时,不论帝星还是将星,都是齐齐震动,无一幸免。
“如今,他还在玉珍的手中。”天照皇帝说完,这喻风又拿出了纸笔,推演三公主和王柳生两日的生辰八字,最后的结果,却是无比血腥的三个字,杀!杀!杀。
“这杀,既不是凶兆,也肯定不是吉。以老夫看,说的是这两人相遇,必将会掀起无边的腥风血雨,帝国落入无边的杀劫之中。至于这到底是好还是坏,老臣也不知道。”喻风说到,天照皇帝的脸上,透露着痛处的表情。
自己的帝国落入无边杀劫之中,为何还不是大凶?天照皇帝心里如明镜一般,帝国外强内弱已经太久太久了,而三十年集帝国之余力组建的天策军,则是葬送了帝国最后的希望。即便是天照皇帝这三十几年来勤政爱民、殚精竭虑,也不过只能是勉强维持如今帝国表面上的和平而已。帝国陷入战乱之中,不过是迟早的事情罢了。天照皇帝早就最好了最坏的打算。
只是没有想到,当这一个开启无边杀劫的人,亲自站在自己面前之时,秦无忌还是感到无比的难受,毕竟这大昊帝国传到自己手里也已经有了三百余年,这天下的三万万百姓,都是自己的子民。国土破碎,满地狼烟,民不聊生,饿殍遍野。但是他也明白,时代的车轮到了天地即将巨变的时候,五镇的镇军将军,天下第一的罗文,无论是谁,都不可能阻止这场战乱的发生。
作为皇帝,他所看到的,自然是要比身后几个争夺帝位的孩子看得更远一些,诸多儿女之中,也只有三公主玉珍,才看到了这帝国即将面临的巨大灾难。或许也只有玉珍,才有那等能力和手腕,将这一场劫难的爆发,拖得更晚一点,当然只是晚一点而已。
“如果王柳生甘愿为玉珍所用,朕也就饶他一命;如果有了私心,那便要将这杀星,提前送去地府了。”秦无忌终于是下定了决心,恢复了他杀伐果断的帝王本色。什么风流才子绝代佳人,在帝王眼中,皆是蝼蚁般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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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不明真相的帝都老百姓,可并不这么想。身为一届布衣百姓的王公子,因为其诗文才华,而被皇帝陛下专门召见,这是何等的荣耀,而如今,这样的荣耀,自然就落在了从北书房出来的王柳生身上。天照皇帝陛下要重现千年之前大英朝时候的太白古风嘛?
至于一并被招进北书房奏对的刘枫川,因为有了七品官的身份,作为帝国朝臣,自然没有引起太大的关注。
但是此时的刘枫川,内心是非常的愤怒,因为他和皇帝陛下答对只有两句话,就出了北书房,停留不过弹指的时间。反倒是一起进去的王柳生,足足和皇帝呆了三刻时间。这让刘枫川十分的不满,更是充满了危机感。
他以为,他将毫无根基的王柳生捧到了如今的声誉,不过是给自己挡剑所用,但是没有想到,自己是养虎为患,这专门挡剑的王柳生,隐隐有了超过自己的趋势,要反客为主了。
如今帝都之中,只有得到皇帝陛下亲自召见的太白公子,帝都青年才俊第一、剑术无双的王公子。
可帝都如今还有谁记得,曾经江州第一人,如今的吏部七品小官员刘枫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