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不知道星十字教会的魔法师用了什么方法做到的,是强攻还是暗中埋下了炸药?要从那些忠诚而专业的克塞维茨魔法师手里毁掉大坝可不是一件能说到就能做到的事情,更何况这还只是一天之内调动本地力量就完成的大业。
果然不能小瞧教权,安德烈想。自己曾经的国家曾经有过让宗教人士养猪的大业,虽然随着时代变迁那些神职人员也逐渐挣脱了枷锁——但毕竟这个地方和故土大不相同。在更为相似的欧洲地区,教会的力量有时候甚至能更换国王。
当然,正如人逐渐从蒙昧走向智慧一般,无论在什么地方宗教都是随着人智商的增加而式微的。可这个世界不还没到那种时候嘛!现在的沙兰作为一个****的国家,“小爸爸”没能彻底掌握教会就撒手而去,结果本来就强势的教会越来越强悍了。
看来之后一定要小心,毕竟自己也为了现在而上了那艘贼船。安德烈暗想,不过,实在不行的话,就安心听从学姐的安排吧,反正自己也是一路这么过来的。
总之,被所有贝伦威人珍视的大坝,被称为贤王大坝的知名建筑物,贝伦威的龙兴之地——炸了。
考虑到这座大坝可以说是事实上所有贝伦威人民的母亲,或许可以将这件事简称为一句粗鄙之语。
这样子就算一千个魔法师也无济于事,大坝储藏的江水化为蛟龙,肆虐着扑向正在和河床中心的克塞维茨士兵们。在大自然的神威之前人力也有穷尽,就算再勇敢无畏而训练有素的士兵现在也只能勇敢无畏而训练有素的被这浑浊的黄泉送入黄泉。
当初席卷世界的大洪水,在世界各地的神话传说中都有着一席之地的超级大洪水,究竟是怎样的存在呢?安德烈没能穿越回过去而是到了异世界所以并不清楚那是一场盛大而简洁的洗礼还是一段时间由于降雨或者别的啥比如冰川融化之类导致的连续祭典。
至少,一场真正的大洪水就近在眼前。
上万的生命在一瞬间被清空,安德烈在心里则是暗暗可惜自己没能再最近处观赏自己的伟业——毕竟在游戏里自己连用米田共淹城也做过,又何况现在呢。他和自己的卫兵在敌将的步步紧逼的情况下丢盔卸甲,已经给敌人的骑兵队留出了相当的空间。
有点丢脸,但是毕竟这次战斗的胜利取决于战场之外。他光是看着被砍成七零八落的尸体就失去了力气,大部队的指挥交给了还在大帐的佩罗,而现场的指挥完全靠着“阻止敌人前进”的大命令和手下人的自觉。所幸星十字教会暗中潜伏的人手颇为有用,身边那个参谋类型的人在得到许可之后很快就代替了自己。
学姐,你们在贝伦威到底有多大势力......明明这一切都是自己的杰作,但现在搞得安德烈像一个花瓶一样。不过自己毕竟只是学生,更重要的是学习经验。通过观察这些“前辈”,对于他而言肯定很有帮助。这个时候的他,原本应该迅速乘着敌人惊慌的时候,开始组织抵抗才对。
但只在课堂里见过钱塘大潮的安德烈,也看着眼前的绝景完全忘记了呼吸。平静了数百年的锁龙江为了保护自己的子女,再一次展现了自己的戾气,将来犯之敌毁于一旦。
接下来就要这样宣传了。
就在刚才还处于生命危险的安德烈看着丛丛士兵前面那个惊愕莫名的敌将,说起来她还挺可爱的......只要刀不指向自己的话。
“母亲大人保护了我们!星神护佑了我们!”
“天命还是属于贝伦威的!”
“没有贝热拉克中将,就没有贝伦威!”
“都是因为中将在,锁龙江才会保护我们!”
“家人能不被那些克塞维茨的狗威胁都是因为中将大人!”
“我们去向教会请愿让中将大人成为圣人吧!“
安插在军队里的信徒们已经开始高喊,他们作为托将好好维持这边的士气。
“你觉得这个是怎么做到的?”安德烈一边指挥着回过神的士兵包夹这些没有被冲走的敌军,一边在心里问阿尔法。
“谁知道,我对魔法师这一块又不精通。”阿尔法闷闷的说,“一般而言,或许是强攻,或许是内应,或许是在之前就有什么机关......你去问你那个圣人前辈啊。”
“说不定还要与她为敌呢......”
“那更应该乘着现在关系好的时候去问。”
“你说的好有道理。”安德烈点点头。惊涛骇浪还在继续试图吞噬那些侥幸逃脱但还胆敢站在河边的士兵——即使他们或许并不是有意的。
对克塞维茨造成了多少伤亡安德烈并不知道,但至少,那两个由沙兰人组成的师,在被抛弃,被克塞维茨的骑兵凿穿之后,已经全部带着悔恨和绝望回归了星神的怀抱。
如果神是真的存在的话,在那之前祂会眼睁睁地看着安德烈做完这一切吗?
......
一般而言冲得越前的骑兵死的更快,跟随安娜一起冲阵的骑兵也不例外。不过这次倒颠倒了过来,落在后面的部下全部前往地狱,而伴随着安娜的数十名骑兵反而逃过一劫。
“这是怎么回事......我该怎么办?”安娜的脑子和坚强的内心仿佛也被汹涌的江水卷走了一般,无论人再怎么强力,但对于大自然而言也不过和蝼蚁无异。
更何况她因为不被哥哥信任的缘故,并不知道断流的真相和现在洪水复发的真相。在她眼里父亲和哥哥得到了神的庇护,所以江水才为之不流。
但为什么突然就又流起来了?而且还是瞄准了他们克塞维茨人的大洪水?自己珍贵的部下和珍贵的同袍几乎全部丧生于这现在还在持续的一声声咆哮中,他们的尸体或许会被直接冲到海里,当然也有可能就这么吸饱了水之后变的肿胀而浮于江面。
但无论如何,没有人能在被吃进去之后拉出来的时候还活着。
她难以理解,为什么刚才还很快就能取下那个贝热拉克的人头了,但现在自己反而成了被包围的一方?这些落荒而逃的废物士兵突然又找回了勇气,而骑兵最自豪的机动力也失去了。
她环顾四周,身边的人都和自己一样惊慌失措,她找到了一个看上去或许能给出建议的人。洛里温,斯堪维亚的“三骑士”之一,或许他能给出什么好建议,不对,是会赞同自己的建议......
“洛里温将军!”她的声音因为天威而颤抖着,“现在没办法了,我们该怎么办?”
“将军觉得呢?”
或许是看穿了自己的懦弱吧,他的声音变得格外决绝。明显感觉到被轻视但又自觉自己应当被轻视的安娜手不自觉地一松,她手中的马刀就这么掉落在地上。
“将军保重。”
洛里温只是淡淡的说,于是就引着手下的骑士们奋勇向前。
安娜只有绝望地看着他的背影。她看了身边那些有着同样绝望表情的骑士,不断合理化自己的处境。克塞维茨人能屈能伸,父亲也说了要保护自己,比起现在浪费生命,怎么能学习这些斯堪维亚人的蛮勇呢......
曾经天下知名的第十七骑兵师在今日覆灭。
......
洛里温虽然是久经沙场的老将,但是他也有失误。
在当前的情况下,就是过度移情。他将对自己的那位上司的老父亲感情在不知不觉的时候彻底的移情到了击败自己并击败了他的祖国的少女身上。考虑到确实安娜·克塞维茨和他的上司,双胞胎皇女中的妹妹玛丽·拉斯卡尔很像,两人都是骑兵军官,都为了自己的姐姐或者哥哥战斗,都喜欢冲锋在前,都很年轻,性格也颇为类似,也都如同神话传说中的女武神一般......
唯一的差别大概就是和玛丽相比,安娜的身体太过单薄了——这个倒没啥所谓。
但她们二人还是有着本质的不同,至少洛里温高估了安娜的心理素质。对于天才而言,失败反而更加难以接受。和屡战屡败的斯堪维亚相比,习惯了胜利的沙兰军反而更加脆弱。虽然克塞维茨已经对沙兰掀起了反旗,但这不能代表他们曾经属于沙兰军队系统的事实就发生了改变。
在某种意义上,玛丽·拉斯卡尔和南方的安德烈·贝热拉克更加相似。总而言之,在洛里温心中,他将继续贯彻自己的移情,为了让安娜平安撤离而牺牲自己奋战。
这对于常败难胜,最后的战斗也功亏一篑的斯堪维亚军而言,断后和保护主君的生命简直就像呼吸一样正常。而被保护的人也会通过下一次的胜利报答这些献出生命的人。
完全是做惯的流程,所以洛里温没有多说什么废话。
他带着手下的士兵冲击已经气焰高涨的贝伦威军,用尽最后的力量进行突击。之前分出来袭击敌人后方的部队虽然受到的损失也很严重,但是他们也在看见了那依旧高扬的狼旗之后也开始抖擞精神发动最后一次进攻。
这或许也是斯堪维亚的狼骑兵得以称为天下第一的原因吧。
他们的命运也已经被固定了,虽然斯堪维亚被称为“命运女神”的玛蒂尔达·拉斯卡尔让自己妹妹的部下前往这东方的战场,倒肯定不是让他们为了曾经的敌人战死。
不过洛里温倒是窃笑着看向前方,他得到绝佳的葬身之处了。他不用看到斯堪维亚必然发生的灭亡,不用看到就像自己女儿一样的那对姐妹的灭亡。他可以以完成使命,作为单纯的军人而落下帷幕。虽然这就是一种逃避,虽然最后还是失败了有点不爽......
但这对于他来说已经足够了,他也有点累了。曾经的洛里温也有过风流倜傥的时期,那时候青涩的他心里满满想的都是要死也要为了保护女人而死。
没想到居然会在已经成熟到烂的老年实现这个梦想啊.....
真是,太棒了。
洛里温这么想着挥动马刀,完全不知道自己的行为在那个被保护者眼中,是彻底的侮辱。
对准备投降的人展现奋战精神,这不是侮辱什么是侮辱呢?说到底,安娜·克塞维茨并非玛丽·拉斯卡尔。
而被误会的一方也没有解释清楚的机会了。接下来安娜有两种选择,惯于现实主义思考模式的她,很快决定正式无条件投降。
既然已经彻底不要脸了,那就彻底不要脸下去吧,彻底自暴自弃的她这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