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克多·克塞维茨因为要纵观大局的缘故，没有被滔滔的江水卷进地狱。
但现在的情况对于他还不如直接纵身一跃跳进地狱。
“为什么我没被带走呢？”
没有勇气自尽的他在逃亡一样躲进自己的大帐之后，只是抱着头思考着这个问题。
损失了多少他并不了解，善后工作他放弃了。
反正全完了。
他将自己完全封锁在大帐内，甚至连自己的大营已经被劫持了也不知道。
......
克塞维茨虽然有一个没用的主将，但是分配给他的部下也没有没用到会被这种人就被“珠江无能累死三军”。
至少虽然累但还没有死。
剩下的人按照等级排排坐，克塞维茨家的亲戚波特·克塞维茨接管了自己堂兄的位置成为代理主将。军令迅速被传达下去，现在最重要的是统计和整理逃散的部队。
被大水冲走的人数和逃亡的人数不详，不过至少现在能够组织起来的团级单位有三十一个——考虑到也有许多缺额的问题，大约可以算为7个师。
也就是说，这场洪水将一半左右的士兵吞噬殆尽。所幸冬天的水量远远没有达到峰值，所以规模并没有太大，也很快就会退去吧。是枯水期真的太好了，锁龙江在尽情释放库存之后也会缓和下来的吧。
“被大水冲走的最多也就是一两万，更多的还是因为各种原因的逃亡。已经逃走的人已经没有时间管了，只有维持住现在还留下的人。”波特看着军官汇总的统计报告，“现在也只有等待洪水逐渐退去......也就是说只能靠族长大人了吗？无论如何，现在也只能说败北了。剩下的这些人以辅兵为主，完全没法战斗——也是，最精锐的战兵都放在前面被冲走了。虽然一一三师还算完整，但他们本来就是临时征调用来麻痹皇帝的队伍，没办法期待他们会为了我们而战。”
他口中的族长就是克塞维茨公爵，根据他们的计划，克塞维茨在布置完长城沿线的防守之后，也会以直线的方式直取位于大陆中央的帝都。考虑到迪克多从东北角进攻会稍微走一段路，在通过水晶球互相报告情况的前提下，可以做到合兵一处。
这也是如果迪克多进军不顺利时的保险，当然，这份保险发挥作用了。
“代理将军殿下。”面前提交报告的这位新上任的代理将官似乎还没有摆脱自己“只是个小人物”的心态，“果然还是要让克塞维茨殿下从帐篷里出来......”
“那个没用的家伙现在就算再怎么趾高气昂的发令又有什么用？”波特冷笑着问，“他难道不是葬送了我军的罪魁祸首吗？”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你难道没听见士兵们的哭泣吗？他们都认为是迪克多·克塞维茨造下的孽。现在会有人听从他的指挥吗？”
“这个难道不是......”
“你听说了什么谣言？”波特摇摇头，“虽然我已经失去了对这位兄长的尊敬，但是也不至于诋毁他的名誉！是他自己犯下诸多罪孽，现在才会惭愧至此的！如果他还有一点点身为克塞维茨人的骄傲，就应该直接——”
波特·克塞维茨也是克塞维茨家的佼佼者，在才能上也被评为出色。他也确实不愧这个名字，在迪克多放弃权柄后迅速重新组织起了部队，不至于让叛军再出现更多的损失。
毕竟遭遇这等天灾人祸，对本来就忐忑不安的叛党而言可是十分致命的。波特能做到维持秩序，已经是在他优秀的个人能力和克塞维茨的声威尽可能被利用起来之后的结果了。
或者说，用大约三天时间就能重建部队简直是开挂。
但随着一切逐渐平静下来，难得做了一次大军团指挥官的他，也很快开始有了属于自己的野心。克塞维茨家只要有族长大人在，就一定会取得胜利，而随着安娜估计已经葬身鱼腹，迪克多彻底被军队抛弃，那么克塞维茨家按照顺位能够继承大业的就是自己！
这次失败也可以转化为机会，一想到未来的事，波特就不禁想要感谢这个不成器的兄长。现在更多的是要赚取表现分，让所有人都知道自己的价值......
就在他心潮澎湃地想象着这一切的时候，震耳欲聋的声音把他吓了一跳，手里的报告书就这么飘到了还有点湿润的地面上，染上了难以洗去的泥泞。
“怎么回事！”他很快站了起来，“快去查看！”
“是。”
出去调查询问的将官的头很快回到了这里，临时的军帐被数十人闯入，在那个似乎是领头人的一脸苦相的年轻人身边的，是转着染血大镰刀的少女。
......
星十字教会从来不吝惜安插在军队里的人手，这份努力也收到了回报。
在安德烈请求教会的援助之前，克塞维茨家的想法就已经被所有高层所知——甚至他们还假装各种身份提供援助，并在这个家族里掺了不少沙子。虽然因为克塞维茨公爵对宗教的强硬态度，沙子掺的很不顺利——但也足够搞到不少情报了。
原本教会的目标是在克塞维茨成功后，再通过撤资，不合作等姿态以强迫这些还没站稳脚跟的他们妥协，但既然已经有了更好的代理人，“金星”也不希望大陆遭受太多战乱。
对一一三师的渗透，也是原本就在计划中的事情——或者说，一一三师的长官在组建不久之后，也被染上了宗教背景。三位团级长官，也就是都尉中的麦卡特很快就在兜风的时候被顺便洗礼了，而另一位肯普亚阁下则是在和某肌肉男完成生命大河蟹的时候彻底信奉了星神。
至于最后一位代理少将帕恩，他是被镰刀逼迫着信教的。
劳恩斯虽然直到现在也不是一个虔诚的星十字教徒，但是因为他的中队里有那位圣女第七，“新月”露娜的缘故，也鸡犬升天直到帕恩的亲卫队长。在知道自己的部下是何等的大人物之后，劳恩斯也知道了自己的职责是监视这位喜欢巧克力的代理少将。这个任务倒不取决于劳恩斯的能力，只是露娜随便选择的结果。或者说，她也有想过用高薪水来回报劳恩斯的照顾。
某种意义上算是靠女人晋升的典范，不过克伦威尔人从不介意任何形式的晋升。劳恩斯和那些鸡犬升天的部下们统一了一下意见，早点搞定这一切从教会手里拿钱闪人。在滚滚浪潮中，还是在和大陆隔着一条海峡的克伦威尔那里好好生活比较好。
“漂亮女人都爱杀人，我回去就要和我的青梅竹马告白，虽然没城市里的人聪明，现在我才知道她的好。”
一名士兵这么说，他回想起露娜举着镰刀的样子就瑟瑟发抖。曾经他也是调笑那个美少女的一员，现在给他几百个胆子也不敢接近星十字的人一百米之内。
“说不定你回去了，你那个什么青梅竹马也嫁人了。”
“那就找另一个。”
“你这小子——炫耀吗？”
回想着那些心理素质还不错的部下，劳恩斯站在军议帐篷的外面。
“我想各位也知道，星十字教会决定对克塞维茨施行天罚。”露娜拄着那把大镰刀在一一三师的例会上说道，“这场洪水只是第一步，接下来要彻底摧毁他们。”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帕恩一脸不爽的回答。
“那就好，我说什么你们认真听就好。”露娜点点头，她把脸靠在那或许比她自己还高的镰刀柄那里。“一一三师现在要做的是直接攻打叛军司令部。”
“这我可不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在其他的两位都尉都已经放弃思考的情况下，帕恩只能硬着头皮反抗这些宗教人士毫无谋略的想法，“就算我们能攻击司令部，但回过神来的克塞维茨军一定会把我们包围，原本一一三师就战力低下，首先能不能攻下司令部也有难度.....”
“没关系，星十字会有支援的。”露娜轻松地说，“你们只要一边杀人放火，一边高喊‘我军败了’就行。记住要在夜里，火也要放大点。帕劳恩，进来。”
新任亲卫队长帕劳恩行了个礼之后走进了大帐。
“告诉你没用的长官，物资准备的怎么样了？”
“火种已经秘密运进来了，我也和各个部队的内应联络了时间。给我军以分辨敌我的白色羽毛也都戴在了头盔上。”
“很好。”露娜点点头，“星十字对于有功之人的褒奖从不吝啬，你会有足够的本金的。”
“赞美星神!”
劳恩斯一点都不虔诚地高喊这句话，他站在这里的目的也有对这三位都尉恩威毕施的展示品这一项。反正有钱拿，稍微信一信海神以外的神也不错。
这叫假意改信，劳恩斯想着克伦威尔的主神忏悔。
“那么，这里的三位——你们需要什么？”
露娜问。
“在我们需要什么之前，我要知道我们能不能活过今晚。”帕恩脸上浮起凶狠的表情，“如果不能的话，我想尝尝圣女的味道。”
“自暴自弃可不是好行为。”露娜摇摇头，“首先在大败的情况下克塞维茨军根本就没有战意，其次我们的人已经尽可能的混了进来，这鬼地方说不定内应比忠心的人还要多，在最后，星十字不像对岸那个家伙一样会出卖忠诚的人。”
“你变了啊，或者说——你不是露娜吧？”
“你怎么看出来的。”露娜她抬起了细细的眉毛，“之前我装的‘许久不见的故人’不是装得挺像的吗？”
等等，劳恩斯张大了嘴——这看来圣女殿下还和代理少将有私情？
太劲爆了吧。他看向那两个默然不语的都尉，他们也是嗔目结舌的样子。
“那是我也在观察，毕竟星十字连让狗说话都可以做到，但你太聪明了。”帕恩皱了皱眉，“她应该只跟你说我认识你所以比较方便说话，但实际上我和露娜家是可以指腹为婚的关系，虽然实际上我要大了她十岁吧——总之，她的前十二年是我照顾的。”
这是青梅竹马啊，还是童养媳？
“这我倒是第一次听说。”
“嘛，我们家和露娜家世代守望相助，败落也是在一起。”帕恩回想了他悲惨的往事，“其结果我跑去参军赚钱不至于全家饿死，她好像被谁买走了。大约是三年前的事情。”
“三年也会有变化吧？就像你说的，星十字的狗真的会说话。”
“那家伙是真的很蠢。”帕恩揉了揉太阳穴，“虽然从小这份可爱就是天生的，但是蠢也是天生的。至少没办法像你一样说出这种有条理的话，也不会用大镰刀——也没有任何魔法的才能。”
“我也有背稿子的可能性吧？大镰刀也是可以练的。”
至于魔法，如果这个世界能教没有天赋的人从头掌握魔法的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你不早就已经承认了自己是假冒的了吗？干嘛还准备套我的话？”
“也不，我只是想多了解一些你的思考方式，然后我对买下她之前的事情也不算了解。”露娜（？）笑着说，“她倒是很想和过去一刀两断，不过你看来对她很照顾，至少星十字的人不能忘本。”
“所以，露娜还活着吗？已经不在了吧？”
“为什么你会有这种想法？”
“你倒是给我个还认为她活着的理由？”
劳恩斯也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这明显就是夺舍的套路嘛。小说里很常见，就是找了一个漂亮的人换了身皮。
“也是，这样确实容易让人误会。首先自我介绍吧——我的名字是格洛丽亚·格尔狄。大家都叫我处刑人格洛丽亚。”自称露娜的格洛丽亚点点头，“其实我的身份无关紧要，但是既然被看出来了，为了保证大家的互信我还是说出来吧。”
劳恩斯现在的大脑已经彻底停转了，没想到她还是真是那个在在帝都杀人如麻的狂人。等等，这也意味着星十字是那一堆杀人事件的幕后黑手？
“你寄生在她身上了吗？”
唯一保持镇静的帕恩问，其他的两个路人都尉现在已经在和大帐的边缘交流了。他们的脑子自觉地感觉到了这个名字的危险，开始物理性的闭耳塞听以免卷进阴谋中。
这倒是作为都尉级军官理应做到的政治判断力，虽然看起来颇为滑稽而且毫无意义。
“这倒没有，这次只是借用下她的身体出任务罢了。”格洛丽亚笑着靠在大镰刀上，“毕竟教会的任务还是要教会人员做方便一些不是吗？”
“这句话像是你不属于教会一样。”
“算是吧，”她点点头，“对了，真是谢谢你照顾露娜，放心，今后我会对她负责的。不如说在三年前我就开始对她负责了。”
“你这家伙！”
帕恩现在完全是女儿被不知道哪里的家伙抢走的父亲表情，还矗立在门口不知道该做什么的劳恩斯不自觉地这么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