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膳过后,苏姜本想着让花漫漫去客房睡的。
一来,她晚上喜点烛;二来,不喜身边有人。
只是未曾想,花漫漫小肚皮在撑得圆鼓鼓后,转了个身,便在卧榻上睡着了,苏姜瞧得哑口无言,想赶也是不好赶了。
这小花痴,当真是无敌了呢。
苏姜挨着卧榻做下,眼神落在花漫漫白嘟嘟的脸蛋时,忍不住伸手捏了捏。
还别说,细腻光滑,软软温温,手感甚佳。
她最近一直都有在回忆前世,想看看自己对花漫漫具体做了何等恶事,但确一无所获,甚至心里面连半丝的愧疚感都没有......
“花漫漫。”
苏姜喃喃唤了一句。
“嗯......”
“......”
谁知,细碎的呢喃,从睡着的人儿口中溢出。
苏姜眸色骤暗,瞬间抽回手,神色颇为不自然地转过身子,看向卧榻正前方。
待好半天没听到声音,苏姜不由皱眉,偷偷睨了花漫漫一眼,却见她仍旧睡得香甜。
刚才的回应,不过是她的梦中呓语。
苏姜暗暗松了一口气,走到门外,唤来茯苓,低声吩咐道:“拿床干净的被褥来。”
“小姐你可是晚上冷了?”茯苓瞪着湿眸,傻乎乎关心道。
“给花漫漫的。”
“嘻嘻,小姐你就是口硬心软,明面上嫌弃花小姐不得了,背地里又默默对人家好!”
“......”
茯苓毫不客气地戳破苏姜佯装冷漠的表情。
苏姜噎了噎,这才道:“她花漫漫好歹也是花家小姐,若在苏府受了凉,此事传出去,旁人还当我苏府穷得连条被褥都没了呢。”
“哦。”
茯苓压根就不信她家小姐说得一个字,嘴角上扬得愈发厉害,不禁说出了更加大的大实话。
“就像小姐对谢少爷那般,明明眼神紧巴巴地追着人家不放,嘴上心里却都落不得一个真心字来。”
“......”
此话一出,先前欢愉调侃的气氛转瞬即逝。
茯苓看着苏姜彻底黑下来的脸,心头骤然一跳,连忙低下头去,下唇紧抿,不敢再多说一个字。
良久,头顶上才淡淡飘下苏姜的话。
“拿被褥去。”
“......是。”
茯苓低低应了句,手忙脚乱地退了下去。
...
苏姜自是知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这个道理的。
茯苓基本都陪伴她左右,头脑也活络,看待某些事情的确会比她更为清楚。
只是,她刚才说,她一直紧巴巴地看着谢钰?
她又不喜欢——
苏姜眼眸狠狠震了震。
莫非——
她真的,对谢钰......动心了?!
苏姜没怎么多去思考这个问题。
这事儿费脑、费精力、伤神,还得不出答案。
...
次日
“小姐,门外有一白头老翁,说是想见你。”
“......”
苏姜似没听见,眼皮子仍旧垂着,全心思落都放在案几上的医书里。
她看得是入门的医书,讲得是人体最基本的穴位所在。
苏姜一边参照医书,一边拿自个身体比照书籍上的图画做试验。
只是,这人体正面的,她可以看自个的,背面的......
苏姜对着人体脖后的天煌穴皱起了眉头。
“小姐!”
见自家小姐沉迷医书,不可自拔,茯苓这下提高了三个音阶,铆足了力气唤道。
“嗯?”
苏姜微微侧目。
“门外有一老翁求见。”
“不见。”
“......是。”
茯苓退了下去,过一会儿进来,神色尤为愤慨:“小姐!”
“那老翁不肯走!”
“嘴里还说、说......”
“说什么?”
“说是,小姐欠他不少银子!”
“......”
银子——
苏姜嘴角抽了抽。
秒现某张醉醺醺的老脸。
瞬间,也没了看书的心思。
“我当下,听了可气着了!”
茯苓粉唇掘得老高:“立马让人给他轰走了!”
“......”
“小姐你怎么可能会欠银子呢?”
“尤其还那么多!!!”
“......”
“这种欠钱不还的混账事,小姐你怎么会做呢?”
“......”
苏姜顿了顿,挑了下眉,道:“去门口看看。”
“看什么?”
“人走了没?”
“啊?”
茯苓惊了。
苏姜忽略她惊愕困惑的眼神,端起茶杯,轻描淡写地抿了口,道:“你家小姐,这些混账事,没少做。”
“......”
啊——
茯苓瞪得眼珠子都快掉在地上,待回过神来,想了想自己刚才说的话,连忙逃也似的去将老翁请了进来。
果然。
这老不死的,追债都追上门来了!
“不是说好了,银子——”
说到后半句,苏姜脑海里骤然闪出一抹冰冷孤傲的身影,话戛然而止。
跟着,苏姜面色都难堪了起来。
“老夫今个,不是来讨债的。”
殷修晓得她的意思,挥了挥手,爽朗道,“老夫此次前来,是来还你人情来的。”
人情?
她可不记得有施恩于他?
苏姜明细不信。
殷修却是不管,懒洋洋地为自己寻了张椅子躺下,又抿了几口酒葫芦,优哉游哉道:“老夫先前顺走了你的小毛驴,心底委实过意不去。”
“思来想去,想去思来的,也没什么好送你的——”
“你从欠的银两里扣除便是。”
此等小事,何足挂齿。
再说,萧炎尘的命都是他救的,真的讲起道理来,还是她同萧炎尘亏欠得多。
“那怎么行呢?”
殷修赖上了,“老夫从不喜抵扣,是多少就该多少,否则我那本账删删减减的,岂不是愈发难记了?”
“......那你想怎样?”
“也不想怎样。”
殷修黑眸里淌过几丝晦暗:“我,要收你为徒!”
“......”
啪——
苏姜面无表情合上书页。
这老不死的,莫不是看到了她这案几上的医书,想着法子的耍她吧?
殷修乃当代神医,经过瘟疫一事后,她更是知晓他的医术,举世无双。
苏姜眼底显出丝丝挣扎。
她并非不是没有动过拜殷修为师的念头,只是,他这般突然送上门来,委实古怪得紧。
“你到底想干什么?”苏姜眯眼瞪了过去。
殷修仍旧那副云淡风轻:“收你为徒呀!”
“......理由呢?”
“别说是为了头驴来的。”
这哄小孩子的话,别拿来搪塞她。
“你一向是因着谢钰现身,谢钰......他是你徒弟?”
提及谢钰,殷修的脸色这才变了变:“我倒是一直想收他来着。”
“奈何,他道,他修的是罗刹,走的是烈狱,学不了这菩提之术!”
“......”
这的确,是谢钰的口吻。
“我看,他是不服气你吧?”
“......”
空有一身本事,却难医他的头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