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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姜的话说得极淡,也没多少轻蔑,却愣是将殷修给问住了。
谢钰的胎毒,自谢钰出生,便是压在他心头上的一块巨石。如今这块巨石,随着谢钰的长大,已然巍峨成山般得重重顶在他的心头。
“小丫头——”
殷修面色渐渐褪去玩世不恭,道:“你还真的是,说对了!”
“老夫一生行医济世,什么疑难杂症没有见过,独独谢钰这小子,好似生下来就是同我作对的,带着世间极其罕见的毒素降世。”
“......他不是纯粹的头疾吗?”
苏姜黑眸震颤,一时都找不到自己的声音。
“头疾?”
要是真那么简单,倒也好了。
殷修的声音有些玩味,还不过是胎毒引发的后遗症之一,罢了。
“谢钰母亲......”
说道这四字,殷修心头涌上一股深深无力感,幽幽道来,“她在怀着谢钰七个月的时候,被人下了长达三个月的慢性毒药,后毒药慢慢渗入胎盘。”
“谢钰虽侥幸存活,身子骨却沾染奇毒。我费尽心思,终归只是为他续命罢了。”
“......”
“若哪日胎毒挣脱了药效束缚反噬,谢钰必死无疑!”
“......“
谢钰必死无疑!
必死......无疑?
苏姜不知怎的,眼泪一下子冲破了束缚,溢到了眼眶。
她怎么,会这么难受?
“你为何,同我说这些?”
“......”
殷修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
“那小子的心眼,高得紧,一向不装任何人。”
“......”
“可是,如今我却是发现,你装进了他的眼,走进了他的心呐!”
“......”
虽说他已经记不得什么时候说过不再收徒了,但是为着谢钰小子,他怎么着也得推波助澜一波!本以来谢钰小子会是个单相思,他此举也是白用功,可他这双老眼看着小女娃娃红了眼的模样,怕是不见得她对谢钰小子没有半点感情啊!
看来,今天这一趟,他还真的来对了。
“苏小姐。”
殷修唇边的胡须又一颤一颤地,飘得老高的。
“你可愿意,拜我为师?”
“......”
...
“小姐,二小姐那厢来了一位白头白须老翁,那老翁迟迟未走,二人不知在说些什么。”
秋月俯身,小心翼翼地将打探到的消息,告知她家小姐。
一边说着,余光还不由偷偷撇着苏笙,看她脸色。
苏笙在听到‘二小姐’三字时,眼角已然一片阴鸷。
明明众人唤的她是‘二小姐’,可偏偏最不值钱的,是她这位苏家大小姐!
“你贴过脸来。”
“......”
苏笙面无表情道。
秋月咽了咽喉咙,看着苏笙发黑的脸色,心头怕得要死。
可无奈,她只是一婢子,身份卑微。
纵然心头胆怯,也只能颤颤将脸探了过去,谁知,脸还未完全贴过去,苏笙尖锐的指甲,便狠狠掐住上了她脸颊的肉。
用力之狠,下手之毒,差点让秋月觉得自己的半边脸,都快被苏笙给掐下来了!
“小、小姐!”
秋月眼眶瞬间有晶莹飚出,怕苏笙更恼,也不敢落下来。
“你说说你!”
“让你跟踪苏姜这么长了,也不要你伺候我跟前跟后的!”
“可你是怎么报答我的?”
“你找不到苏姜的任何软肋与弱点,现在连一个老头进去同她说什么做什么,你也不清楚!!!”
“......”
苏笙越说越恼,眼眸子愈发狠绝毒辣,“万一那老头是个大夫,万一苏姜真的被哪个野男人搞大了肚子,万一我能抓住她的把柄,将她置于死地呢?“
“所以,你为什么这么地不给力?!”
“这些都是因为你的办事不利,而只能是万一!”
“......”
秋月一个没忍住,眼泪到底滚了下来。
还好死不死地,掉到了苏笙捏着她那手的手背上。
在对上苏笙杀气腾腾的眼时,秋月浑身抖得跟筛子似的,大气也不敢喘一下,就怕自己下一秒就死在了她的手里。
不——
她不能死!
出于求生本能,秋月脑子此刻异常清晰,跟踪苏姜的画面犹如走马花般的,在秋月眼前一一闪现。
小、小姐——”
蓦地,秋月眼前一亮,岌岌道。
“二小姐她——”
苏笙眼神危险眯了眯。
“她对谢少爷感情不一般!”
“......”
是的。
她经常暗地里跟踪二小姐。
看得再分明不过。
“如何不一般?”
苏笙若有所思地松开了掐着秋月脸蛋的手,意有所指地问道。
谢钰一瘸子,她这个心气高傲的妹妹,当真能瞧得上?
秋月不敢脸,连忙道:“二小姐虽面子上待谢少爷极冷,可我却经常看到,待谢少爷推着轮椅走远后,二小姐又是恼又是羞的,神色古怪得很。”
“咱这二小姐,性子向来别扭得紧,有什么欢喜的,偏道不欢喜的。”
“......”
见苏笙细细思索着她的话,秋月赶忙趁热打铁,继续道:“她身边的花家小姐,二小姐也不是这般对待的嘛。”
“......”
“你说的,倒是有几分道理!”
“......”
苏笙脸色越来越诡谲,嘴角邪邪弯起。
“先前,不是有传言,皇上要将二小姐许配给七皇子嘛!”
“小姐不如趁二小姐还在府,赐婚未下,好好利用谢少爷一番,让她嫁不得皇室!”
“......”
秋月一直知道苏笙心头梗着这事儿。
她生怕,二小姐比她嫁得好!
比她提前一步嫁入皇室。
“秋月啊~”
苏笙抬眸,冲着秋月笑得很是动人。
秋月以为苏笙要夸她。
啪——
谁知,苏笙抬手就是一巴掌,将她另一边脸打得肿起。
耳际,是她冰冷无情的声音。
“一个奴婢,也敢随意揣测主子心思!”
“你真当你家小姐是吃素的?”
“......奴、奴婢不敢。”
秋月双膝一软,重重跪在地上,眼神直直盯着地面,好似能将地面盯出个洞来。
...
“方才,我经过大小姐那处,瞧着秋月又肿着脸跑出来了。”
“大小姐又打她了?”
“可不是吗?”
“唉,府里面的几个主子,也就秋月的这个最难伺候了。”
“就是啊!原以为霉得是茯苓那丫头,可谁知二小姐自落水后,脾气倒是好了。”
“是啊,我还看到,二小姐闲暇的时候,还教她识字呢!”
“看来,以后得跟茯苓打好关系了呢。”
“......”
墙角背面。
秋月大半的脸深深埋入阴影里,原本清秀的脸蛋,因着苏笙又掐又打的,此刻显得格外狰狞与可怕。
茯苓——
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