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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姜探出身子,瞄了一眼。
殷修四脚朝天,小腿蛤蟆似的一抽一抽的,滑稽而又搞笑。
“茯苓。”
“在的,小姐。”
苏姜清了清嗓子,面皮子佯装着淡定,道,“外头来了一酒鬼,喝大发了。”
“你去将他带进来。”
酒鬼?
茯苓惊讶地走了出去。
很快,殷修被茯苓找来的两位帮手给抬了进来。
“小姐,这老爷爷的脸好像被花盆砸了!”
“......”
不是好像,而是确实。
“也不知是谁这么缺德。”
茯苓想着地面上那盆泥土飞溅的花,不由愤愤嘟囔了一句,
苏姜没说话,只拿着凉飕飕的眼神,凉凉地瞅着她。
茯苓虽有些傻气,却也不全然是个傻子,睫毛眨巴了几下,反应过来,语气狗腿至极:“砸得好,砸得妙,小姐你还需要花盆吗?”
她有的是力气,可以搬呢!
“......”
现在的小女娃娃哟——
“哎呦——”
殷修两眼差点翻过去,一口气憋在胸口,不住地呻吟,声声悲沉欲绝,如丧考妣。
茯苓立马抿唇,不敢再多说一个字。
“老夫我......难受的哟!”
“......”
“我一孤寡老人,一把年纪了,被人拿花盆砸伤,还没人承认哟!”
“......”
茯苓耳根子软,听着听着,黑眸都跟着隐隐发了红,看着殷修的眼神愈发同情了。
苏姜嘴角狠狠扯了扯。
这一老一小,一个真的敢说,一个还真的敢信,也是无敌了!
“哎,老不死的。”
苏姜不吃他这一套,有些面无表情地走到殷修跟前,嗓音充满诱惑。
“那些银子,还有得力气拿吗?”
银子!!!
提到银子,殷修两眼放光。
这头也不疼了,眼也不花了,身子从地面直直弹起,中气十足道:“有!”
他当然有!
他的辛苦钱!!!
“是吗?”
苏姜面色稍霁,缓缓蹲下。
“那我心肠歹毒不?”
“小女娃娃,你是我见过的心底,最最最善良的!”
茯苓:......
她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徒!
“那我好不好呢?”
“好!”
“棒不棒呢?”
“棒!”
殷修越答嘴越溜。
眼前仿佛看到银子插在两翅在飞。
“那你收我为徒吧!”
“收!”
“啥?!!”
他刚才答应啥了?
殷修应完,嘴角硬着动不了了。
苏姜得逞地眯了眯眼,起身,不紧不慢地唤了一句。
“师傅啊~”
“......”
殷修突然感觉气田翻涌得愈发厉害了。
头也开始晕了起来。
怎么说,他也是一枚医术高超、道貌岸然、重金重利的神医对伐!初初他还曾倒贴着老脸收她,她还不答应,现在回心转意了,居然又是这么地欺负他一老人家!
殷修越想,越是憋屈。
“不想收?”
苏姜不甚在意,道,“神医言而无信,那我又何必信守承诺?”
“欠你的那些银两,罢了罢了,我还是不给了吧。”
“!!!”
殷修血气上头,眼前差点直接黑掉!
偏偏动了动唇,又一个字都反驳不了。
没人会乐意和银子作对的!
他自然更不可能!
“老夫收还不成嘛?!”
言罢,殷修又开始气鼓鼓地吹起了他的白胡子了。
像蛤蟆......
茯苓瞧着,憋不住地想笑。
“不过——”
殷修黑眸沉了沉,幽幽望向苏姜。
“你为何,改变的主意?”
瞧着,她也不是那么容易改变心思的一人。
她为何改变主意?
苏姜的心思有些飘远,鸦羽般的长睫垂得极低。
她其实早就改变主意了。
不全是因为谢钰。
更多的,却是因为谢钰。
...
苏姜想让殷修在苏府住下,奈何殷修偏爱他的茅草屋,任凭苏姜如何威逼利诱,死活都不肯入住苏府,只肯每日午时三刻,走一遭苏府,提点苏姜一二。
“所谓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
临行前,殷修还不忘从怀里掏出几本医书交给苏姜。
“这几本书,你先拿着看,若是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我,若是等不及,谢钰那小子你也可以请教一二。”
“哦。”
《人体穴位解惑》
这本倒是和她最近看得一本,题材相似。
苏姜接了过来,她如玉的手指微微屈着,中指淡淡从封面上掠过。
这一简简单单的动作,由苏姜做起来,却是格外地优雅大气。
“好了,该交代的我都交代好了,我先走了。”
“......”
言罢,一道白光从苏姜眼前掠过,苏姜眯了眯眼,眼前已空无一人。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苏府又不是深潭虎穴,他竟片刻也待不住......
信手翻了翻下面几本。
苏姜额头青筋狠狠跳了跳,面皮绯红。
这老不死的!
一把年纪了,净看些不三不四的书来!
什么《我与药师不得不说的秘密》、《与药师同居的时光里》、《痴情药师与我的三生三世情缘》......
光看名字,都觉得羞耻死了......
...
殷修折去了谢钰的别院。
推开门刹那,屋内如冻冰窖,那寒气一圈又一圈地泛着凉飕飕的白气,一个劲儿地往门外窜,只窜得殷修拔腿就想往外跑。
“东西呢?”
一句携裹着无数冰渣子的话语,冷不丁从里面响起。
殷修狠狠灌了口酒,壮着胆子走了进去。
对上谢钰那双望一眼仿佛就要结冰的眼睛,殷修目光幽幽下移至他怀里的一株孱弱的绿植上。
再瞧了瞧,他轮椅周边干瘪蔫掉的植物,道。
“这花喜高温,你莫不是想用你的内力催生它们开花吧?”
“嗯。”
谢钰的脸色很是阴沉,身边围绕着的冰冷气息渐盛渐浓,让殷修老远就感到危险。
“你要的树脂凝胶,我放这儿了。”
末了,殷修看到谢钰又欲催动内力,忍不住嘴碎了句,“你乃至阴至寒之体,这花受不住你的。”
“要不,老夫帮你一把?”
“......”
冰凉刺骨的眼神,刹那射向殷修。
殷修小腿肚子打颤,秒怂:“我就啰嗦那么一句。”
“你莫听、莫听!”
“......”
“哎,对了,我收苏姜为徒了。”
“......”
提及苏姜,谢钰眼底骤然多了抹温热,浅浅的,像是溪流,却又源源不断,将谢钰自身的气场都隐隐扭转了。
“你瞧瞧,先前我就一直想让你拜入我门下的,现在倒好,倒是被苏姜给捷足先登了。往后啊,你要是再想入我师门,你小子可就得规规矩矩地唤她一句‘师姐’了哦!”
“......”
趁着谢钰分神,殷修当机立断,转身消失无踪。
这小子阴晴不定的,他还是早闪早妙!
师姐——
谢钰唇线勾起。
一朵冰莲在嘴角舒展盛开,美得惊心而又动魄。
内力自掌心慢慢注入绿植,一朵嫩绿的花苞于无息之间,悄然盛开。
谢钰眼底骤亮。
下一秒,花朵又如同地面的那些一样,蔫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