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玄停杯在口,盯着端木康的眼睛,道:“要是雪某不同意呢?”
端木康笑着回道:“那只能请雪公子带上这些茶具,去巡捕堂里自斟自饮,顺便由在下的众位同僚讨教雪公子的武艺喽。”
昆玄缓缓放下茶杯,道:“既然端木捕头竭诚相邀,那我就不自量力,与端木捕头尽情较量一番。”
端木康一跃而起,身形如展翅雄鹰,向后飘飞五米,朝昆玄道:“请雪公子下场赐教。”
昆玄起身将衣袖和衣摆掖好,道:“如何比试?请端木捕头明示。”
“哦,不知道昨天雪公子与赵鑫三人是如何过招的?拳脚相斗?还是抄了兵器呢?”端木康边整理袍子边道。
“昨天我与赵鑫三人用手上功夫,互相讨教了一番。”昆玄踱步到端木康面前,淡定道。
端木康道:“那就由在下请教雪公子的手上功夫。请。”
昆玄嗯了声,与端木康互相抱拳礼敬后,就见端木康摆好起手式,左手横胸,右手前探,双脚位置变换不定,压向昆玄。
“就用六成力吧。”看着端木康踏步过来,昆玄心里如是想道。
寒缘梦攀着杂物间窗沿,看到昆玄和端木康交手,心下大喜:“哎呀,终于可以看到小老爷的武艺。”但喜悦未褪,又是担心:“巡捕堂的捕头据说都很厉害的,小老爷应该不会输吧?”想到这里,寒缘梦直接将眼睛靠在窗户的缝隙处,紧盯着前院里的二人交手,心里默默为昆玄打气。
场内,昆玄闪身避过端木康的直拳后,抬手抵住端木康想抓自己衣襟的左手后,贴近一靠,拳化炮,肘化枪,招招崩向端木康,打得他连连后退,正当昆玄欲用推碑手时,却被端木康猛地抓住了右手虎口,从昆玄右腋窜到昆玄身后,身体一靠,将昆玄压倒在地。
端木康一招制敌,斜躺在昆玄背上哈哈大笑,然后起身拍灰道:“承让承让,雪公子武艺还是很强的,可惜就是没有在下敏捷。”
昆玄揉搓刚才嘎嘣作响的手指,叹道:“端木捕头技高一筹,雪某技不如人。”
端木康心情愉悦,扶着昆玄的胳膊,道:“赵鑫那人我和他交过手,雪公子的武艺确实比他强上一丝,但要那般干脆的灭掉赵鑫,估计得是玉骨期的武修了。雪公子刚才的拳肘运用,已有上等武技的一丝味道在内,多多练习必有感悟。”
昆玄拱手道:“谢端木捕头的指点,雪某铭记于心。这一千云钱还请端木捕头笑纳,就当作雪某的学费。”昆玄蹲地捡出十张云票,递给了端木康。
端木康大为心动,毕竟是自己十年的年俸,但想到云境里的都察司,忍痛道:“雪公子一番好意,在下心领了,但这钱,在下收不得,具体原因,雪公子作为走商,想必更加清楚。”
昆玄见端木康欲言又止的模样,便知道对方担心专门负责监督官吏的都察司,自己一次性给一千云钱确实有点多,看到风闻犬却眼睛一亮,连忙数出五十枚云钱,用随身的丝线串好,挂在风闻犬的脖子上,道:“这五十枚云钱是雪某献给巡捕堂的,端木捕头尽可拿回去,就说是雪某见端木捕头的风闻犬饿的厉害,掉膘严重,特意给风闻犬买吃食用的。”
端木康心中火花一闪,觉得这个说辞确实合适,一是钱财数量少,二是理由恰当,自己去找杨堂主言说一二,按杨堂主往常的做法,多半只拿走十枚入堂里的公账,剩下的还是返回给自己,并且这钱财的走向还是有账可查的。
端木康越想越兴奋,看着风闻犬脖子上的云钱,拍着昆玄的肩膀爽朗笑道:“好兄弟。以后我们兄弟俩可要好好走动,莫要淡了情分啊。”
态度扭转之快,言语之恳切,让人大开眼界。
昆玄僵笑道:“端木捕头...”
“唉?还叫我捕头干甚,”端木康大手一挥,道:“捕头的叫法,是留给那些为非作歹的恶人用的,兄弟一看就不是恶人,既然兄弟不是,嗯,为兄痴长你几岁,以后托大称呼你为老弟了。”
昆玄被端木康拍得左右摇晃,苦笑道:“那是我高攀端木捕头了,以后我就叫您端木兄了。”
“哈哈,这才对,这才对嘛,”端木康熟络地搂着昆玄的胳膊笑道:“好啦,今天打扰兄弟的时间太长了,我也早点回巡捕堂复命了,改天拜访你。”
“那个,还需要我签字画押吗?端木兄?”昆玄看着茶桌的小本子,问道。
“不需要,不需要了,”端木康将物品收拾完毕后,招呼一声就径直离开了。
等端木康出了大门,寒缘梦从杂物间走了出来,道:“小老爷,那捕头走了?”
昆玄点点头,笑道:“真是个有趣的人。”
寒缘梦不解问道:“他明明很凶的,又贪财,还欺负您。哪里有趣啦?”
“你不懂,”昆玄看着寒缘梦手里的链锁,笑道:“走吧,刚才活动了一番,我也饿了,先吃早饭,再去逛街。”
寒缘梦闻言欢呼雀跃,拍手道:“好啊,好啊,孙叔的早餐摊是附近最好的,哦不,是南诏城最好的。”
昆玄应了句:“那就去尝尝,顺便把你这段时间欠下的饭钱,一并结了。等会儿我代你,向孙老板道谢。”
等寒缘梦将雪府的大门锁好,并把钥匙小心地贴身放置后,便指向右侧的早餐摊,道:“小老爷,这就是那孙叔的早餐摊,油条和豆腐脑可好吃了。”
“嗯,今天我们一起尝尝,”昆玄摸了摸寒缘梦的脑袋瓜,笑道:“这次给你管饱,但小心撑破自己的肚皮。”
孙老板从昨天赵鑫被赶走,就一直盯着雪府的动静,刚才当他看到端木康来雪府拜访,心里忍不住惊呼:“我了个乖乖,这新来的雪府主人是什么来头,竟然让端木捕头亲自上门。”
但当听到身旁的人讲赵鑫横尸旧宅门前时,心里却是有些担心寒缘梦,万一雪府主人是条过江猛龙,不知轻重,将赵鑫给猛死了,那寒缘梦刚有的着落,就又没有了。
“虽然小缘梦懂礼知礼,每次喊孙叔喊的我心里开花,但一个油条可是一云厘,自己这几天可是施舍五个云厘了,积少成多,月底老婆子盘账,非要把我的脸抓破不成。”
正当孙老板为寒缘梦的着落和自己的五个云厘唉声叹气时,忽听食客们小声议论:
“唉,出来了出来了,端木捕头出来了。”
“端木捕头比刚进门的时候还要精神。”
“那雪姓小子没有一起出来,多半无事了,嗯,应该是向端木捕头上号了。”
“啧啧,不愧是去阜云城做生意的,真上道。”
孙老板先是见端木捕头独自离去,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见寒缘梦跟着一位端庄秀气的公子哥出了府门,径直走向自己。
昆玄客气拱手道:“这段时间,感谢孙老板接济了缘梦一二,这是这段时间缘梦在您这里吃喝的饭钱,请您务必收下。”说罢,便将五枚云票摞在早餐摊的钱箱里,在一堆零碎云厘的衬托下,格外引人注目。
食客们瞅着钱箱里的云钱,眼都直了,皆因大家都是第一次见有人吃早餐,用云钱付账的。
孙老板目瞪口呆地盯着这五枚云钱,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摆手道:“不成不成,几根油条不值这么多的,公子您给的太多了,太多了。”
昆玄截下孙老板伸向自己的手,温言道:“剩下的都是谢礼,孙老板,于您而言不过是给了缘梦几根油条,但于我而言却是保全了我家人的性命,这些谢礼是一点都不多的。”
寒缘梦侧头擦完眼角,劝道:“孙叔您就收下吧,这是我家小老爷的亲手给您的。本来我想单独给您云钱,可小老爷不肯,非要亲自出马表达对您的谢意,所以您还是收下,不要驳了小老爷的颜面。”
“唉唉,那我收下,不能坏了小老爷的心情,不然罪过就大了,”孙老板将五枚云钱揣进怀里,感受着沉甸甸的质感,脸上皱纹挤成了花,对昆玄道:“小老爷您要吃些什么?我这摊子都是真材实料的小吃,肯定合您的口味,保您满意。”
“那就都给我和缘梦拿一些,都尝尝,好吃的话,以后都来您这里。”昆玄落座道。
寒缘梦抢在昆玄落座前,将凳子和桌子擦拭干净,朝孙老板道:“孙叔,小老爷我来伺候,您先备好早餐,对了,油条多给我来几根。”
孙老板应声回到摊位上准备,昆玄向看着自己的食客,一一点头微笑。
这温和待人的一幕,让众食客对昆玄的好感大增,无不感叹:
“这雪小老爷待人接物真是客气,一点都不像富户。”
“你这不废话嘛,雪小老爷是九江城过来的巨贾,肯定比南诏城里的那些土包子强。”
“怎么叫小老爷?不叫公子?”
“人家家财万贯,和我们这些平头百姓一样?这样称呼,岂不是更体现雪府的威严?”
昆玄听得哭笑不得,寒缘梦轻声道:“小老爷,大家都在称赞您呢。”
“还不是你带的头,”昆玄在寒缘梦的额头轻点一下,道:“等会儿早餐上来,吃慢些,不着急的,吃完我们在逛街。”
“嗯,好的。”寒缘梦应了声,在自己碟子里剥起茶叶蛋。
昆玄刚想喝勺豆腐脑,忽地心有所感,扭头向后望去,却见一个中年糙汉用汤碗遮住了自己的面容,喊了声会账后,快速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