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嘈杂声将青儿从睡梦中惊醒过来,揉了揉眼,发觉原本石头披在张岚身上的外套,不知何时披在了自己身上,而身边的张岚却不见了踪影。
青儿心中一惊,立刻清醒了过来。四下寻找张岚的下落,没走几步,发现张岚竟坐在不远处河边的河堤边上,她身子不由颤了颤,赶紧跑到张岚身边将他一把抱住,“岚哥你可别做啥事啊,不修道也没事的,咱们回家照样好生活的”。
“呵呵,青儿你想多了,我哪有那么脆弱啊,我只是在晒太阳罢了,昨晚可真是有点冷啊”,张岚微笑着缓缓挣脱开青儿的怀抱。他眯起眼,看着清晨初生的太阳,“昨天我虽然当时昏倒在地,可是心里不知为什么一直晓得当时发生的事,你们说的对,我当初来到这里,想要修仙得道都只是我的一厢情愿。这个世界的凡人与仙之间的距离真是太过遥远了。”
青儿见他脸色有点不对,“那个,岚哥你也别太过失望了,当凡人也未必就是不好的”
“青儿你说的不错”,张岚苦笑了一下,“那些神仙之类的家伙,手段也真是残忍,居然随便把人当猪狗来杀,我要是变成那样,恐怕我的爸妈非得气死不可.......。”
一阵沉默后,张岚眼角不知怎么流出了泪水,“青儿,这个世界真的是糟糕透了,既不美好也不可爱。我想回家了,想要回到属于我自己的世界里去,我好想念我的父母啊。”
青儿眼角也红了,“岚哥你不要难过,我,我肯定会想办法让你回家的,回去之后,我就陪你找寻回乡的办法去。”
张岚摸了摸青儿的秀发,“青儿你真好,要是这个世界的人都像你这样就好了。”
青儿脸颊羞红起来,根本不敢抬头看张岚,嘴里在小声说着什么,不过旁人也听不清楚。
“喂,你们这两个家伙怎么走了,也不打声招呼啊,我还以为你们把我给落下了呢”,石头从远处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一见面就不满地抱怨起来。
张岚笑了笑,“呵呵,谁把你落下了啊,我只是和青儿出来晒晒太阳罢了,昨晚那么冷,亏你这家伙还能睡的那么沉。”
石头憨笑了下,“我昨天劈了一天的柴,累的我全身酸痛,肯定要多睡会。哎呀,不说这个了,我们还是回去吧,不然家里面肯定该着急了。”,说着就拉上二人的手,转身就走。
片刻功夫,三人就来到了城门口,石头欢呼一声,想要离开这个让他浑身不自在的地方。可是手上却突然一紧,回头看到张岚停住了脚步,正愣愣地看着城里的景物。
石头皱着眉,“你还看什么看啊,这里的苦头,你还没吃够啊,莫要再不舍了,趁早回去吃饭吧,我都两天没吃东西了。”
“石头,青儿你们回去吧,我要留在这里”
此话一出,二人都惊呆了,石头怒吼道,“什么,你要留在这里,张岚莫不是脑子被仙人打坏了。你留着这里要干什么,你什么都不会做,人又老实呆傻,在这里迟早会饿死的,赶紧随我回去”。
张岚强行挣脱开石头厚实的手掌,“我是不会回去的,我原本在家乡就是属于城市的一员,我喜欢呆在里面,哪怕就是如同废墟一样的城市,我也心甘情愿。”
石头脸色拉了下来,“张岚你什么意思,难道小溪村就那么不堪,你情愿饿死都不愿回去,我等就这么让你瞧不起么”
张岚摇了摇头,拍了拍气呼呼的石头肩膀,“石头,我不是这个意思,村里的大伙都是很好的人,你们对我的恩德,我终身不忘。我只是不愿回去整天吃白饭,当你们的累赘。”
石头恍然大悟,咧着嘴大笑道,“没事的张岚,我们不嫌弃你,我们还想每天听你说的故事呢,说来也怪,我总觉得咱俩前世也许是一对兄弟,不然我怎么就瞧你那么顺眼呢。”
张岚大笑,“嗯,从今往后你我就是兄弟了,不过我还是不能和你回去,我总觉得我应该留在这里,心里总是莫名觉得在这里,或许我能找到回家的方法。”
石头急的直跺脚,“你这家伙怎还是如此倔强,你我既然是兄弟了,那我更不能让你的留在这里饿死了,快跟我回去”。说着强行拉着张岚的手腕要带他回去。
“岚哥,你是认真的吗?真的一点都不想回去么”,一直默不作声的青儿抬起头对他郑重其事道。
张岚也认真直视青儿的眼睛,“嗯,我是认真的,我决心留在这里,无论死活,我都认了”
青儿攥了攥拳头,拉着张岚就往城里走去,“那好吧,那我就带你去一个地方,或许能收留你。”
路上,青儿边走边告诉二人,她此时的用意。原来早年间,青儿奶奶的弟弟,也就是她的舅爹,在参加献仙节时,突然在城中失去了踪迹,无论家人如何寻找都没有找到身影。多年以后,舅爹托人捎话给家里,他现在已经加城里安定了下来,打算把家人接过来。
可当时青儿奶奶的父母早已去世,奶奶既舍不得离开爷爷,也不愿在陌生的城里居住,于是就这样一直耽搁了下来。爷爷此行前,告诉青儿,若张岚不愿意回去,或许可以去他那里,念在往日的情分,应该会将张岚收留下来。
两人这才恍然大悟,就在城中四处寻找了起来。这三人都不认识字,也都是第一次来到城里,花了好大的功夫,询问了无数路人,终于来到一座金碧辉煌的酒楼停了下来。
看着眼前的酒楼如此的高档,华美,石头张大嘴,咽了咽口水,“青儿你确定没有弄错么,这叫什么天宫楼真的是你舅爷开的么?”
青儿也被眼前的酒楼震慑住,嗫嚅道,“应该是吧,爷爷他怎么会骗我们呢”。
“嗨,咱们光站着也没用啊,花了这么大的力气还是进去问一问吧”,张岚倒是觉得还好,眼前的酒楼虽然高档,但和他之前所在世界的一般星级酒楼也没什么两样,他一点都不觉得有什么好犹豫的,率先走了进去,青儿和石头见了,也只能硬着头皮跟在后面。
三人刚一走进去,一个伙计模样的家伙,就怒目圆睁地呵斥他们,“你们这些臭乞丐赶紧滚出去,这里是你们能来的地方么?马上就要到饭点了,万一让食客大爷们瞧见了,说不得污了他们的食欲。”
石头和青儿被训斥地不敢说话,张岚却生气地驳斥道,“你这家伙干嘛说话这么难听,我们只不过是来寻人问路的,又不在你这里吃饭”
伙计讥笑道,“哼,就凭你们般模样也配在这里吃饭。赶紧滚。”说着拿起桌边的扫帚就要赶人。
青儿见状,鼓起勇气大声道,“我们就来找我舅爷的,问完就走的。劳烦大爷一声,这里有一个叫二娃的人么?他是从小溪村来的。”
正当伙计不耐烦,举起手上的扫帚要挥向他们时,一个身材高大,面容清瘦的中年男子从楼上走了出来,“住手”,一声轻描淡写的话语让伙计手上的扫在半空停了下来。
伙计一见男子,立刻满脸堆笑道,“掌柜的,这几个贱民乞丐居然敢来我们这里撒野,我在帮您把他们轰出去呢”。
“滚”,男子对伙计怒喝一声。
伙计被这一声怒喝,弄得不知所措,只好讪讪地走到一边,继续扫起地来。
“莲妹如今可还好么”,不等青儿他们开口,男子打量了三人一眼,率先询问起来。
“莲妹,喔,大爷你说的是我奶奶么,她好多年前就走了”,青儿愣了愣,脱口道。
男子听了,原本平静的脸色露出一丝凄然,“是么?那你家里现今怎么样了?大宝和小竹呢?”
青儿脸色也是一片黯然,“我爹娘前几年也走了,如今家里就只剩我和爷爷了。”
男子听了,半饷冷哼道,“都是一群蠢材罢了,有现成的福气不受,非得窝在那个鬼地方,真是死了活该”。
青儿听了很是不高兴,“大爷你干嘛这么说我的奶奶还有爹娘,他们可都是很好的人儿,对了,您是谁,怎如此熟悉我家人,嗯?难道你就是二娃舅爷吗?”
“不要用那个名字叫我”,男子大喝起来,脸色很是难看。青儿见了赶紧低头认错。
“丫头,你就叫我舅爷吧,那个名字我很是不喜”。
“噗嗤”,张岚看到男子被青儿称呼二娃,脸色瞬间变得如此难看,忍不住笑出声来。
男子见张岚笑的很是开怀畅快,脸色阴沉了下来。
“对不住,舅爷,岚哥他不是有意的,岚哥你还不快点向舅爷道歉。”
“舅爷对不住,我不是有意的,我.......”
“罢了,丫头你此番前来,有什么事情么”,舅爷懒得理会他俩的道歉。
“舅爷,我,我是想求你能收下岚哥,让他在你这里做事好不好。他是外地沦落到小溪村的,他.......”,青儿低着头,嗫嚅地把缘由说了出来。
“嗯,那好吧”
“啊”,舅爷居然如此痛快,简直让青儿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还有其他的事情么?”
“没了,没了,多谢舅爷”,青儿喜笑颜开,不住地朝舅爷道谢。
“那既然没事了,你们就赶紧回去吧”,舅爷的语气不知为何突然变得冰凉起来。
青儿一怔,尴尬地笑了笑,“那,那我就走了,岚哥,你要好好听舅爷的话,知道吗,有机会,我还会看你和舅爷的”,她仔细地看了看张岚,眼眶微红,便夺门而出,石头也赶紧跟了过去。
张岚冲到门口,看着青儿和石头疾行的背影,心中也是一阵难过,突然想到了什么,看了一眼脸色冷若冰霜的舅爷。犹豫了几下,讪笑道“那个舅爷,我既然在你这上班了,我能不能问你先支取一点银两啊,我在小溪村受到青儿他们很大的照顾,我想买点东西给他们带回去,这可以吗?”
舅爷眉头微皱,打量了一下不住讪笑的张岚,转身走到柜台,给张岚拿了一锭银两。张岚接过银两,道谢几句,便急忙出门追赶俩人去了。
店里的伙计忍不住张大了嘴,这掌柜也太大方了,他方才给张岚的银两,怕是有三十四两吧。这酒楼里掌勺多年的大厨,吝啬无比的掌柜才给他一月不过一两多一点罢了,没想只是家乡的故人来访罢了,不仅收留一个家伙,居然还给他们这么多银两买东西。
往日真是小看了这掌柜的,伙计默默感叹道。
张岚追赶上青儿和石头,强拉着他们在城里疯狂购物,他只要见到街面店铺有任何小溪村大伙或许会用到的到东西,便都买了去。不一会,三人的双手全都拎满了各种物事,甚至张岚还买了一个推车用来放置物品。最终张岚将舅爷给的银两,全都花了干干净净,这才罢休。
“青儿,石头兄弟,你们回去要多加小心,替我向村里的大伙问好,这些日子真是太感谢他们了”,张岚将两人,送到城门口。
“放心吧,张岚,我们回去没事的,有机会我会和青儿来看望你的”,石头推着车,有些气喘地说道。这张岚也太过了,居然给他们买了如此多的东西,估计比他们给仙人们送的礼物还要多上不少。
青儿没有说话,背对着张岚点了点头,不让他看到自己脸上的泪水。
石头和青儿走在回去的路上,他叹了一口气,“好了,青儿你就不要哭了,唉,你既然不舍得张岚,那干嘛还要把他带去给舅爷啊”
“我没有办法啊,爷爷说的对,岚哥这样的人,咱们小溪村是留不住他的,没有今日,他也迟早会离开小溪村的。如今在舅爷那儿做事,起码我还能放心下,知道他的去处,以后也还有机会能见到他”,青儿擦拭着脸上的泪水,又回头不舍得看了张岚一眼,他还在门口注视着他们。
“唉,也是,张岚他真的是一个奇怪的家伙。反正他如今也有一个好去处了,你也安下心吧,以后我会带你去看他的”。
石头和青儿的背影早就远去了,可张岚此时仍在傻傻地注视着。直到天色昏暗,城门都即将关闭的时候,他才反应过来,赶紧往酒店方向跑去。
“对不住,舅爷,我来回来晚了”,张岚满头大汗地跑了进来。这城里的道路他还是摸不着头脑,费了好大劲才认清回来的路。
此时的时间都快到了深夜,早已没了客人,舅爷正坐在柜台,正执笔写着什么。他听到张岚的话,没有抬头,语气平静道,“废话不必多说,后厨正却人手,快去干活去”。
张岚点了点头,“今日多谢舅爷先行支付的薪水,我今后会好好做事,补回来的......”
“真是聒噪”,舅爷不等张岚说完,就打断了他,“我可不是你的舅爷,我收留你也只是看在丫头的面上。以后,就和他人一样,叫我掌柜的就好”
张岚被舅爷这般冷言冷语,说的好不尴尬,只得点了点头。
上午那个被舅爷呵斥的伙计,见掌柜的并不待见他,心中暗自好笑,也冷着脸呵斥道,“你这家伙还愣着干嘛,赶紧去干活去”,说着推搡着将张岚带到了后厨忙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