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艾丽娜在十二生门节后不经常笑,那么现在她就是完全丧失了笑的能力。罗宾逊大叔入土后,艾丽娜就没再大哭过,她尽力表现出一副正常人的状态,像其他人一样一样睡觉起床,洗漱吃饭。可其他人心里都清楚艾丽娜现在是只惊慌失措的兔子,每个人都小心翼翼地对待她,生怕这只小兔子内心蓄积的悲伤转化为痛哭。
凶手在云都郊外被抓住,但抓到时那家伙立马自尽了。龙渊推断是郎知尉派的人,但并没有确凿的证据,况且郎氏家族现在在朝廷如日中天,朝野里没人敢和他们较量。凶手已死,此事也只得不了了之了。景德夫人内疚不已,她这几日频繁来看望艾丽娜,并打算收艾丽娜为养女,艾丽娜没有心思回话,算是敷衍同意了,这倒让景德夫人安下了心。
艾丽娜把自己一个人关在厢房中,她拿起茶具,心中想的是她爹;她睡在床上,心中想的还是他爹;她推开房门,然后想起了他爹临终时所说的话。
艾丽娜最后一次擦拭他爹常用的二胡后,她把那二胡连带着她的悲伤一起关进了木箱。自罗宾逊逝世以来,艾丽娜就陷入了悲痛欲绝的情绪中,在这期间,她满脑子想的都是回忆里她爹的音容笑貌。现在她才突然想起他爹临终时告诉她,她并不是她爹亲生的。
可这又有什么意义呢?罗宾逊·沃尔顿带着艾丽娜四处奔波,十几年如一日含辛茹苦地把她养大,这不是亲生却胜似亲生。
艾丽娜如今仍记得她小时候生了一场大病继续用钱,罗宾逊先是狠心卖掉了他最爱的青鸟玉笛,接着又四处找生计,他去过码头卸货,他上过群山砍柴,他也给人当苦力,最后迫不得已竟甘愿把自己的肾脏卖给一个有钱的巫师。
罗宾逊是个老实的卖艺人,平日里在人前唯唯诺诺。但只要是有关于艾丽娜,哪怕是街角地痞嘴里不干净说了艾丽娜几句脏话,罗宾逊就会一反常态,抄起手边的家伙就给那人一顿揍。
“爹,以后我去云都当了花魁,挣了像山一样高的银子,就让您过上好日子,我——”
“什么花魁?你从哪里听来的?!”
“刚才看我们唱歌的那三个人,他们说我长得好看,长大去云都准能当花魁。我问他们花魁是什么,他们说花魁就是能赚很多很多钱。”
罗宾逊摸了摸艾丽娜的小脑袋瓜,转身抬起街边的石老虎就向街巷一边神情猥琐的那三个男人身上砸去。
也就是那一次和那三个流氓斗殴致使罗宾逊的腰受了伤,后来也留下了病根,每到阴雨天气,罗宾逊就偷偷钻到阴暗的角落独自暗声哀叹。
“爹,你怎么了?是腰疼吗?你快回屋子里,我给你捶捶腰。”
“没事儿,小娜,爹只是在练嗓子,你快回去睡觉,明天爹还要教你唱新的曲子哩!”
小艾丽娜不知道如何是好,只得按照他爹的吩咐转身回房。
“等等,小娜!”
“嗯,爹,怎么了?”
“艾丽娜,你要记住,以后无论遇到什么悲伤的事,不要被它们缠住,要记得我们要过的日子是明天,不是昨天。”
小艾丽娜不懂他爹的意思,但还是点了点头。
回过神后,艾丽娜打开了房门,外面的阳光一瞬间照得她眼花缭乱。她点了点头,心中默念:要过的是明天,不是昨天,爹,我不会忘记你,但日子还要过下去,你在天上,也会希望我坚强起来的吧!
“艾丽娜?”祖庚年站在庭院里一脸担忧地看着艾丽娜。
“我没事,你来这里干嘛?你们不是准备要走了吗?”
艾丽娜揉了揉眼眶,眼睛舒服很多。而在祖庚年看来,她是在擦拭眼泪。
“哦,对!我们就要走了,车马就在府门前等候,龙渊少爷告诫我们不要来打扰你,但……我还是想来给你告个别。”
祖庚年说着止不住地激动,因为他想趁着告别送给艾丽娜一份礼物,而那礼物就在祖庚年背后的手中拿着。
“我跟你们一起走吧!”艾丽娜说完就转身回房间收拾东西。
祖庚年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他看了看手中的礼物,然后收了起来。
见艾丽娜也上了马车,蒙仓显得很高兴但却不知道说些什么,也就闭上了半张着的嘴。龙渊似乎有所预见,只是汇神看了艾丽娜一眼。
景德夫人不太同意,说是路途艰辛,不愿意让刚收的干女儿跟着亲儿子乱跑,但艾丽娜再三坚持,景德夫人也只好作罢,但是她又吩咐管家添上了一辆马车和几个武士。临走时,景德夫人还跟龙渊说:“渊儿,你可要把你妹妹安安稳稳地带回来!”
在出云都的路上,宽敞的车厢里无人说话,祖庚年只能听见马车行进时吱吱呀呀的声音和外面纷乱芜杂的闹市叫卖声。
祖庚年几次斜睨,只看见艾丽娜神情肃穆。他不知道艾丽娜这是什么意思,他之前慌乱对艾丽娜表白,却没得到回应。然后祖庚年又想起罗宾逊大叔,就把对艾丽娜的心思收了回来。他在内心告诉自己,罗宾逊大叔已经去世,他要承担起照顾艾丽娜的责任,他不该再去以什么追求的眼光看艾丽娜,现在他自诩是艾丽娜的哥哥,他在内心暗暗发誓要保护照顾好艾丽娜。
“少爷,我们已经出了云都。”马夫小伙子掀开车厢前帘向龙渊汇报。
“好,继续往东北方向走。”龙渊说着合上了《寻龙方志》。
耳边没有了闹市区商贩的叫卖声,祖庚年又看向艾丽娜。此时的艾丽娜正撩开窗帘看向城门外的田野景色,郊野新鲜的空气从车窗涌入车厢,艾丽娜的神情也不自觉地舒缓下来。
“出来看看大自然,呼吸呼吸新鲜空气也挺好的。”祖庚年看着艾丽娜说着。
然而艾丽娜瞟了他一眼就继续看向车外。
“艾丽娜,看见你把那件事放下来,我真为你高兴。我……”祖庚年双手紧握着双膝,头也慢慢低了下来。
艾丽娜撇了撇嘴角,没有搭理祖庚年。
龙渊见状预感到如果祖庚年在这么说下去,只会惹得艾丽娜对他越来越反感。为了缓和尴尬的氛围,龙渊提议下车休息,顺便生火吃午饭。
车马停顿在一处坡顶的大杨树下,随从四下找来木材生火,蒙仓自发去捕猎野味,他本来想叫上祖庚年一起,但一心牵系着艾丽娜的祖庚年却摇头拒绝了。
“艾丽娜知道你喜欢她吗?”龙渊近祖庚年,并给他递去一壶老酒。
祖庚年接过酒壶,打开壶塞,喝了一大口。
“龙渊少爷,我这……”
“什么少爷!叫我二哥!刚结拜过,你就忘记了,你这心思还真是都用在窈窕淑女身上了。”龙渊打趣着顺着祖庚年的眼神看向远处赏花的艾丽娜。
祖庚年苦笑几下,然后突然拍了龙渊一肩膀。
“是你忘了吧?大哥!”
龙渊被打后一脸惊奇,然后爽朗地笑起来,连拍自己的脑门。
“我是大哥,我给忘记了!哈哈,哈哈。说是什么大哥,还是蒙仓兄让贤给我的,这让我属实惭愧。”龙渊说着,眼睛的余光看见蒙仓走来。“说蒙仓蒙仓就到!”
祖庚年听后侧着脑袋看去,只见蒙仓手里提着一只白兔,迈步向他们两个走来。
“蒙仓兄,你怎么只抓这么一只兔子,我们这么些人,怎么够吃呢?”
蒙仓听祖庚年这么说,眼睛瞪得老大。
“啥?吃?我猎的两头鹿已经拿给闻姑娘去做饭了,这是送给艾丽娜的。”
“哦,原来艾丽娜是属兔的!”龙渊说道。
祖庚年这才反应过来,想起自己刚才还打算吃这兔子,他真想揍自己两拳。
蒙仓大叫着艾丽娜说有东西给她。待艾丽娜带着疑惑的神情走来,蒙仓从背后把兔子拿出来。
“啊哈,艾丽娜,这是庚年给你抓的兔子。我本来还想下锅炖了,庚年说你是属兔的,送给你说不定会成为你的生肖兽。”蒙仓边说边挠着脑袋。
祖庚年一脸茫然无措。龙渊倒是大笑起来,帮忙为祖庚年说好话。
“是啊是啊!为了不伤着兔子,我三弟的脸都跑红了。”龙渊说着拍了拍红着腮帮子的祖庚年。祖庚年一时间只觉得无地自容。
艾丽娜抱过小白兔,摸了摸小白兔的头然后看着祖庚年:“谢谢你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