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后,陈池与任右坐在寨子门口,月光透过树梢枝桠,印在脸上。
“喝点?”伸手递过酒壶,任右双手放在脑后,躺在酥软的茅草上。
将酒壶随手放在一边,陈池细细想了想,觉得愈发的不对,扭头质问道:“你们真的不是马匪?”
“他们不是,但我是!”
任右没有说谎,此时已经醉的没个人样的屠准他们,确实不能算是马匪。
“哪有这样当匪的,一群苦命人罢了。”
感慨一番后,他又抬头笑道:“你好像对马匪恨意不小?”
“当然,马匪烧杀抢掠,做尽坏事,我不该恨吗?”陈池冷着脸说道,手已经摸向小鸡。
察觉到他的动作,任右没做多余的动作,自嘲道:“马匪便一定是坏人?若不是被逼无奈,谁会愿意上山做匪。”
旋即又问道:“你家里有亲人被马匪所害?”
陈池面无表情,剑已悄然拔出三寸。
“我这个人吧,虽然也算是马匪,但可没杀过半个无辜的人,你觉得我也该死吗?”
任右伸手拦住月色,细微的光从指缝中流出,照的他脸上的笑容愈发凄凉。
陈池木然,“你说你未曾杀过人,我便信你?骗上瘾了不成。”
何师身影出现在月光中,伸了个懒腰,才出声道:“他确实没杀过人,手里头没血腥气,倒是有股草纸的味道。”
此时,陈池的剑已经出至剑尖,任右对何师拱手,笑道:“多谢前辈,不怕二位笑话,这山里的饭食,着实有些不太习惯。”说罢,双手捂着肚子,一边跑一边喊:“不行了,小兄弟你先陪前辈聊着,我去去就来。”
“师叔,他真的没杀过人?”
“没有,他骗得了你,可骗不了我,再说了,他若真是马匪,见面之时便对你出手,你早死了。”何师摇头,说到这里时气的点着陈池的脑瓜,怒骂道:“你还有心情管这些闲事,抓紧提升实力才是关键,否则到了那些宗门里头,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陈池吃痛,揉着脑袋,嬉皮笑脸:“这不是有师叔在吗,难道这世上还有您解决不了的敌人?”
对这一记马屁极为受用,何师点头,旋即又丧气道:“你也看到我出手的后果了,奉劝你还是靠自己比较好。”
“大不了您再用我的身体对敌嘛。”
陈池刚说完,就好似想起什么,急忙捂住嘴,何师瞥了一眼,冷声道:“那样你死得更快。”
“二位,我回来了!”人还未至,任右爽朗的嗓音已经传来,陈池扭头看过去,果然他提着裤子一路小跑着过来。
“你能不能把裤子穿好再过来?”心里一阵犯恶心,陈池嫌弃道。
随手在地上擦了两把,任右扭头笑道:“兄台若是想肃清马匪,倒不如你我二人合力?”
“休想,想拿我当枪使?”陈池甚至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坏了,又问了一遍:“你不也是马匪吗?我就算要肃清,第一个该杀的也是你。”
“你不是我的对手!”
任右咧嘴,对着他灿烂一笑。
心中升起一种想骂娘的冲动,陈池嘴硬道:“你不过一个二品,真当我打不过?”
“你连品都没有,更何况体内气机全无,我怎么也比你强吧?”
看着这个笑容满面的家伙,陈池神情一滞,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
“好了,年轻人,差不多就行了,把这小子打击垮了,你来帮我办事?”何师不耐烦道。
任右嘴角勾起一点弧度,摆手道:“那可不行,我还得做我的马匪,可不能跟你们走。”
“不过我好奇的是,小鸡剑主怎么会到我们这种偏远小城来,这儿可不是边关。”
闻言,师叔侄两人具是疑惑道:“什么边关?”
“二位不知?”任右见两人反应,亦是疑惑不解,旋即娓娓道来:“名剑,乃是剑庐为边关战事所铸造,持剑者需在达到一定境界之后,去往边关参战。也正是因为这一点,列位剑主才会受到朝廷及各宗各派的保护,你既为剑主,接手名剑,又怎么会不知道此事?”
“我这剑不是从剑庐来的,是一位朋友所赠。”
陈池第一次如此郑重的端详手中的剑,沉默着。
何师亦是皱着眉头,问道:“那这剑是否能够退回剑庐?”他可不想让陈池沾染上那些莫名其妙的因果。
“从无此例!”
“不过二位不用担心,剑庐只会寻那位赠剑与你的人,是不会找到你头上来的。”任强啧啧称奇,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傻的人。
“那他怎么办?”
......
楚地上某座高山,白雪皑皑的山顶上有一团极其碍眼的暗红色,一袭红衣的少年趴在一个池子旁,掬了一捧水洗脸,打了个冷战,自嘲道:“这身子,还真是一天不如一天了。”
一旁伺候的老仆人满是心疼,拿着一件貂裘裹在他身上,拢了拢劝慰道:“少爷,老爷都说让您不要了这雪顶,您怎么还偏要上来,冻坏了身子老奴可承担不起。”
少年笑了笑,宽慰老人说无事,扭头看向池边捞剑的少年,嘲笑道:“李青山,你这日日捞剑,可从中捞出半点名道?”
李青山鼻头微皱,对这个红衣少年他是打心底里不喜的,不过师傅倒是极喜欢这小子,便也没多说,冷哼一声,自顾自捞剑去。
只见他捞起一把剑,便将其贴在脸上,过了好半天脸冻得僵了,才叹一口气,愁眉苦脸的把剑放回池子,再捞下一把。
一把接着一把,老仆人看自家少爷嘴唇越发白,急了,向捞剑少年祈求道:“我说李少侠,您能不能先进去向剑君通传一声。”
“不行,断了便捞不到了。”
李青山头也没抬,便拒绝了。
捞剑,亦是求剑,池中剑剑皆有灵,若心不诚便不可得。
老仆还要说些什么,被披着貂裘的少年制止了,他轻道:“命里八尺,莫求一丈,随他去吧。”
似在说那捞剑少年,又似说给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