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出了他此言深意,李青山手上顿了顿,抬头看了眼,继续捞剑。
大雪落下,老仆人心疼的伸手拂去自家少爷身上的雪花,雪山上的雪像刀子,格外的伤人,作为家中为数不多的的老人,他对这个少年是打心底里喜爱,故而眼里不由得泛出泪花,无端的对那狠心的捞剑少年有了几分怨气。
“不要怨他,要怨也该怨我,明知道那位铸剑之时不受人打扰,偏要登山一见。”三言两语去除老人心中的怨恨,貂裘少年弯腰从地上团起一个拳头大小的雪球,高高抛起,轻轻落在池中,溅了李青山一身雪水。
见他那副狼狈又只能忍着不敢发怒的模样,少年大笑,指着他对老人笑道:“你看他,像不像一只落汤鸡?”
老仆扭头看了眼,也笑着点头道:“少爷说像,那便像。”
“哈哈,不说了,再说他可要生气了。”
拢紧貂裘,孤鸿抿嘴笑道,他曾在山上待过一段时日,对这李青山的性子是了解的。
又过了许久,一道门被打开,红彤彤的屋子里走出一个人,那人赤着上身,捂了捂眼睛,才在一片白茫茫中发现了那一袭红衣,笑道:“孤少爷怎么有空到我这里来?”
那红衣少年正是孤鸿,又重新穿上裘子,才哆嗦道:“剑君,这外头可够冷的,要不让我们进去再说?”
“好,今日可得好好聊聊。”
被称为剑君的男人推开侧面的房门,走了进去。
“铁伯,您在外头等我一会,如果实在觉得无趣,可以跟李青山那家伙捞剑玩去。”
孤鸿交代了声,跟着进去了,老仆人则是摇头笑道:“老奴可没这份机缘,就在此等候吧。”
进门左右打量屋内,孤鸿啧啧叹道:“是不是粱壶那老小子又克扣剑君的花销了,怎地还是如此寒酸?”
“你这小子,被梁宗主听到又该打你屁股了。”
剑君眼色玩味,剑庐坐落于青山圣地之顶,而这梁壶正是圣地的宗主,幼年时孤鸿曾在此地修行过一段时日,当时调皮的小家伙可没少被梁宗主教训。
毫不在意摆摆手,孤鸿不屑道:“现在不行了,老小子敢动手我就敢躺下,正好近来想休息一段,梁老头肯背锅最好。”
闻言,换上衣袍的剑君神色微暗,问道:“如今还剩多少?”
“没多少了,您也瞧见了,没了这玩意我怕是早就冻死了。”孤鸿扯了扯身上厚重的貂裘,自嘲道。
“浑身窍穴破去大半,如今我的身子就像个漏了的水缸,那点微末修为早就漏完了,不过也无妨了,反正老头子也不喜欢我习武。”
剑君伸手探查之下,发现果然如他所言,甚至情况还更糟一些,起身发了火又取了几块碳来,心疼道:“既然身子这般弱了,为何还来我这受罪?”
“嘿嘿...这不是一时豪气,将剑君给的东西送人了嘛,来给你赔个不是。”孤鸿伸出手,感受着炭火的温度,嬉笑道。
将头发扎好,随手捡了根木簪子插好,剑君才正襟危坐,面色严肃:“没了修为还要给人担这个责任?”
“若你愿意,我可以派人下山去收回小鸡。”
眼睛不自觉往外头瞟了眼,孤鸿低声问道:“您不会打算派李青山去吧?”
“有何不妥之处?”剑君点头,一副自当如此的样子。
随即又笑道:“当年将小鸡赠于你,青山便一直抱怨,说所托非人,吵吵着要去取回,后来听闻你出了事才不再说了,如今你将剑送了人,我也正好随了他的愿。”
“还是别了吧,您瞧他那傻样,下了山被人拐跑了,你可就没徒弟喽。”
孤鸿瞧瞧伸出手指指了指外头,小声取笑道。
剑君一瞪眼,“怎么没徒弟了,你不也是我徒弟吗?”
“这个...没拜师,不能算数的。”孤鸿苦笑。
谁知剑君却摇头,语气坚定道:“自然是要算的,就是你爹他也得承认,过几日我递封信问问他。”
“别,您这个师傅我认了,但剑还是请您别收回了。”
“你要接下这个担子?最近几年边关战事可是不小,你如今这副样子”话说到这,剑君顿了顿,没忍心再往下说。
孤鸿咧嘴笑道:“这个您放心,这事扣在老头子头上了。”
剑君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的确以孤氏的经济实力,还是能凑出那么几个人替孤鸿去往边关的,心里也放松了些,笑骂道:“做你老子可真是倒霉。”
“师傅,您说这话可就破坏形象了,小心我下山便叫人到处泼你脏水。”孤鸿翻了个白眼,这种话委实不该是出自一个天下景仰的圣人之口。
完全没有受到威胁的圣人笑着摇头道:“你去吧,最好是多泼些,看是否有人会相信。”
仔细想了想似乎确实没人会信,孤大少爷当下有些惆怅,看着有点好笑。
剑君以火钳拨了拨盆中的火炭,嘱咐了声:“别忘了去监天司报备一下。”
咯吱~
孤鸿心满意足的推开门,目光落在正撅着屁股努力捞剑的李青山,脸上闪过几分狡黠,悄悄走近。
少年鬼使神差般顿了顿,莫名有种后背发凉的感觉,扭过头往后一看,正好瞧见孤鸿一脸贱兮兮的笑,右腿抬起。
“孤鸿,你干什么?”少年叫声凄厉。
右腿重重落在屁股上,扑通一声,少年落水。
孤鸿团了几个雪球砸过去,笑道:“师傅让你替我捞几柄好剑,我要带走。”
尺子里冻得嘴唇发紫的少年,将询问的目光投向一旁的师傅,在得到其点头后,才不甘吼道:“凭什么,这小王八蛋自己有剑偏偏要送给人家,现在还要再给他?”
红衣少爷只是笑着,剑君则是目光躲闪,只是丢出一句话。
“挑你无缘的便可,多或少皆随你的心意。”
少年咧嘴,这便好办了,遂潜入池底,挑了几把残剑,高高抛起,喊道:“你可得好生照料它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