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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何溪跳入林栩瓮中

很久很久以前……

一滴默晕染白纸,荡起涟漪,传说徐徐铺开:桃红柳绿,莺啼草长,一席白衣堤岸杨柳下执扇矗立,体态翩翩。白衣转身开扇,衣袂翩飞,漾开的风都是甜的,引来一声声尖叫撕裂静美的画卷。一群少女叫着喊着汹涌而来,团团围住白衣少年,少年白皙皮肤更加白了,甚至惨白,左右突围如胡狼群中小鹿。左边,有万手伸来,右边,有万夫阻挡,小鹿就这样在虎狼群中被—看—死了。这就是中国古代四大美男之一传说,看死卫玠!

“哈哈哈,世上还有这样的事情,被一群美女看死了!……”宋涛看着手机里的故事笑得前合后仰,随后又连连叹息,“这么多美女!可惜啊,可惜,如果是我……”

“匡——”宋涛被江明月当头一棒。“赶紧给我捣米,小溪一会要做糯米糕,这么忙还美女看死你,看死你!”江明月一棒在头又几棒挥过去,宋涛直接跳到捣米舀前面,哐哐哐捣米。

咚的一声巨响,何熙双手用力砸向桌面,案台上的糯米粉都吓得抖三抖。“美男?美男?!看死他!“

”怎么啦?怎么拉?又有不一样版本的传说啊?”江明月闻着何溪的火药味兴高采烈跳过来,“小溪,说来姐姐听听,姐姐最喜欢听你的传说了!”’

“姐姐最喜欢听你说传说里的古董!”宋涛朝江明月挤挤眼,江明月回了个白眼。

“小溪,别听他瞎说,姐姐就是喜欢传统文化,走,说给我听听。”江明月干脆拉起何溪离开厨房,坐到餐厅里,偌大的餐厅全部是落地窗,明媚的阳光流淌在窗外的景观池塘,波光粼粼,鱼儿一串串游来游去,还有一棵高大榕树守着池塘,守着餐厅大门,好像是个最忠诚的迎宾。江明月拉着何溪坐到榕树边位置上,递上一盘李子,问:“快说说,这次又是什么鬼,有没有捡到什么宝贝,或者普通东西也可以。”江明月细细地摸着何溪唯一从传说里带回来的缺了口的浅口粗陶碗,爱不释手的样子。

“这次没有鬼,也没有捡到东西,反而让我的篮子被抢了。”“被抢了?谁抢的?就你天天去闹鬼的,还有谁比鬼还厉害敢来闹你!”“当时,我站在桥上……”

一滴默晕染白纸,荡起涟漪,何溪新版的传说徐徐铺开:白衣转身开扇,衣袂翩飞,一群少女叫着喊着汹涌而来,团团围住白衣少年,白衣少年无法突围,左边,有万手伸来,右边,有万夫阻挡……就在这时,何溪右手挽着他的竹框果篮,右手里还抓着一个李子送到嘴巴里,酸酸的李子汁水让何溪打了个冷颤,实在太酸了,酸爽酸爽!何溪还沉浸在李子酸爽世界中,好像连空气是酸的,微风是酸的,阳光也是酸的。

“小偷!还我传家宝!”一声小偷打破何溪酸爽世界,白衣以掩耳不及迅雷的速度从围观美女群中飞了过来,一手接过何溪的果篮,一手拉着还傻呆的何溪就跑,何溪被连拖带拉跑过了长长桥堤,穿过热闹街市,终于躲进一个偏僻巷子。

何溪气喘吁吁地想:要不是自己经常跟鬼打交道,跟鬼赛跑,还真跑不过那帮女人追击。

“篮子……篮子……还给我……”何溪顺好两口气想赶紧拿篮子走人。

“小偷!”白衣把手上篮子举高高,步步紧逼,把何溪逼到墙根,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眼看白衣的脸就要凑到何溪跟前,何溪大气不敢出。何溪心想:天啊,还是人难搞,要是鬼直接给一拳……

“林公子在这里!”那帮女人竟然不依不饶,穷追不舍,竟然追来了,团团把他们两人围住,已经站在墙根的他们根本无路可躲。

何溪见状干脆一手拉下林栩拿篮子的手,一手环抱住林栩的腰,头贴在林栩肩膀上说:“他是我未婚夫,你们追着我未婚夫干什么?”

“未婚夫?”为首几个女的打量着何溪,“就你?不知道哪个山里的粗布褴褛的丫头,也配是林公子未婚夫?”

“刚刚林公子喊你小偷,我们可都听见了。”

“对,小偷。”

“小偷。”……一群女人声声呐喊讨伐何溪……

“别说!我知道那人要说什么了,我不仅知道那人说什么,我还知道那人特别帅,眼睛像天上最亮的星星,鼻子挺挺,嘴巴性感,不是一个帅字能形容,是不是?你等着,我来演示。”江明月打断了何溪的叙述,噔噔噔跑回厨房哪了几张白菜叶子,又噔噔噔跑回何溪面前。只见江明月头一扬,在何溪面前演示起来,她把白菜叶子一张一张呈扇形叠加展开,这白菜扇轻轻一挥,眉毛一挑说:“小偷,你偷走了我——的——心!”说完,还一个飞吻抛向何溪,肯定地问,“小溪,我没说错吧!”

“你……你怎么……知道?”何溪在说到“知道”两个字的时候声音弱了下来

“哈哈,小溪你终于开窍了,不说鬼神传说改爱情剧了。”江明月兴奋晃了晃白菜扇子,激动地问,“说,是不是他还……”江明月掘起嘴巴几个飞吻。

“没有!他没有!”何溪从脖子开始张红了脸,声嘶力竭地反驳。

“此地无银三百两!”江明月用力扇得白菜菜叶都扇折了,盯着何溪上下打量。何溪捂着发红的脸躲闪江明月的目光。

何溪记得那张帅气的脸一点点贴近,那比星星还明亮的眼睛闪耀得何溪都不敢直视,还有那笔挺的鼻梁,鼻梁下的嘴唇,那嘴唇的嘴角微微一翘特别性感,何溪心怦怦直跳。当时,他们被那群女人逼到墙角,她只是随口捏来一个“未婚夫”,可是那群女人讨伐声声,何溪没想到……

没想到,林栩抱着何溪一转,让何溪面朝着墙,自己脸朝着那群女人,俯下头,嘴巴贴着何溪说,“小偷,你偷走了我的心!”搂住何溪腰的手也一点点往上升,轻轻地落在何溪头上,从头发慢慢滑到脸颊边的时候,贴在何溪耳边的嘴唇稍稍后退就狠狠印在何溪的唇上。

众女子惊呆,鸦雀无声。

“她就是我的未婚妻!”林栩吻完何溪,用力一拉把何溪紧紧抱在怀里,对众女子说。众女子骚动起来,林栩趁乱拉着何溪钻出人群。

又是一路狂奔,来到河边,林栩一跃跳上河中央小船,挥着手中篮子,朝何溪大喊:“未婚妻,要拿篮子,林府见!”

……

“未婚妻!”江明月把那几片白菜叶往桌子上一扔,说,“小溪,认识你好多年了,每天跟我们讲鬼故事,今天终于编个不一样的了……”

“那不是鬼故事,那些都是传说。”何溪咬着李子,闪着明亮的大眼睛反驳。

“你的传说不是这个鬼就是那个鬼的,哪里总是有这样的传说。”江明月一把夺过何溪前面的李子,说,“别吃了,赶紧收拾收拾,晚上赴约去,未婚妻,。”

“什么未婚妻!我只要李子。”何溪假装露出可怜巴巴的眼神看着江明月,抓着李子盘子和江明月打开拉锯战。江明月受不了丢下李子,白了何溪一眼,说:“婆婆留下篮子你不去要回来?!”“去,先让我李子吃饱好变化,李子不够,再来一盘。”何溪冲这江明月背影大喊,江明月理都不理何溪回了厨房。

酸溜溜的李子是何溪的最爱,何溪大口大口咬着李子,不知道还以为很甜,其实酸得何溪自己都眯起眼睛,邹起眉头。

“打架啦……打架啦……”何溪正被酸得睁不开眼的时候传来一阵小朋友的呼喊声。何溪赶紧睁开眼跑出来,看见几个小朋友围成一圈,里面两个小朋友扭打成一团。

“小乐——”何溪赶紧把两个扭打在一起的小朋友拉开,把瘦小的小乐拉到一旁,看到小乐细细的胳膊的红色抓痕,心疼地说,“疼不疼。”

“不疼。”小乐黝黑的脸上闪亮着大大的眼睛里透着倔强。

“何溪,你这妖女!欺负我儿子!”何溪一回头,看见是小胖和他都是胖墩墩的一脸怒气的父母,质问小乐,“你敢打我家小胖。”

“他骂我没有爸爸妈妈,不给我在池塘边玩。”小乐紧紧握着两个小小的拳头,不服气地瞪着小胖一家。

“你打人还有理啦。”小胖爸爸脸上肥肉一横,旁边的小胖神助攻一样地开始大哭,他妈妈感觉抱在怀里哄起来,“妈妈看看,哪里疼了?”

“你本来就没有爸爸妈妈,还不能让人说。”小胖爸爸大肥头一边心疼儿子一边瞪着小乐骂。

“谁说他没有妈妈,我就是他妈妈。”何溪一把把小乐揽入怀里,把小乐的头埋进自己的怀里,不让他去直面这样无理取闹的一家三口。

“何溪啊,你这妖女的儿子就是妖怪,当初那场大火把你烧死就不会有你在这里祸害大家。”小胖的妈妈毒舌嘎啦嘎啦不停地攻击何溪,说,“你每个月有半个月说去山里给你们野味餐厅采摘野果野菜,我们都知道这山里资源日益枯竭,你到底去哪里采摘这么多野果野菜,还有你满嘴都是妖魔鬼怪,没有人敢和你说话,没有人敢接近你,这儿子又是哪里来的野货……”

“你们嘴巴放尊重点!谁说没有人和何溪说话,没有人敢接近何溪!”江明月拿着擀面杖和宋涛赶过来帮忙。小胖一家看形式不妙就溜了,丢下一句“哼,你们敢,你们厉害,走着瞧。”

“小乐,还疼吗?姐姐给你揉揉。”何溪心疼地轻柔地帮小乐揉小胳膊,小乐一下子就乐了。“姐姐揉揉就不疼了。”“小乐就是小乐,天天快快乐乐!走,姐姐带你吃好吃的。”何溪牵着小乐走向餐厅……

日落月升,忙忙碌碌一天过去了。何溪看着窗外一轮弯月挂在树梢头,唰的拉上卧室的窗帘后进入梦乡。

“林府”两个大字赫然进入眼帘,何溪心想:真的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但是她拧了一下自己胳膊,好疼,原来自己又不知不觉从现代穿越到了古代传说里。

“还不快把东西搬进去!”一个矮胖墩中年男子朝何溪大吼。何溪定睛一看是小胖的爸爸大肥头,他此刻身穿古代服装,一看就是管家模样。“快点,拿上!”大肥头看见何溪愣着干脆拿起马车上的点心盒递给何溪。何溪接过这个木质点心盒跟着几个丫头进入了林府。

林府真大,弯弯绕绕的,何溪和几个丫头来到一个房间,看起来像书房,正前方是主人处理公务的桌子,上面摆有书册。左边是一列列书架,书架上都是书;右边是一张长桌的榻榻米,丫头们东西放好就出去了。何溪故意放慢脚步留在了房间里,待丫头都走了,何溪偷偷打开了自己捧进来的点心盒。点心盒是红漆木盒,何溪轻轻一掀就打开了盒子,看见里面的东西何溪惊呆了。盒子里面有个宽口瓷碗,碗里面不是什么点心,而是各种各样的野果,野果不多种类却很丰富。何溪已经很多年没有吃到甚至没有看到这么多种类的野果了。何溪端起盘子举到鼻尖闻了闻,好香!特别是那个百香果,色泽暗红,香气浓郁,何溪禁不住掰开一看,里面黄色果汁和绿色的汁好像就要奔涌出来,还夹杂着扑鼻的果香袭来,何溪忍不住吮吸着这美味的果汁。

实在是太好吃了,味蕾和香气让何溪欲罢不能,何溪左手一个右手一个,前一口没嚼完后一口迫不及待咬上去。何溪就这样一会会功夫把满满一碗野果给吞光了。她满足趴在榻榻米长桌上,像一只晒到了暖阳的小猫心满意足地慵懒恣意。

“好吃吗?”

“好吃!”

“喜欢吗?未婚妻。”

“喜……未婚妻?”慵懒的何溪终于从酒足饭饱朦胧中清醒,开始注意到身边突然多了个人。她抬头一望,他披着一件绣着白羽仙鹤的轻纱斗篷,仙鹤栩栩如生,细长的腿站在松树上,就连松针都绿得跟真的一样。可是更耀眼的是他那张脸,化成灰何溪也认得的脸。那比星星还明亮的眼睛闪耀得何溪都不敢直视,还有那笔挺的鼻梁,鼻梁下性感的嘴唇。那嘴唇的嘴角又微微一翘,男性刚毅的性感,何溪又像被热浪冲击一样,呼吸不能呼吸。

“我也喜欢。”林栩打开另外一盒,又端出另外一大盘野果推到何溪面前,整个人也顺势贴着何溪而坐,说,“喜欢未婚妻!”何溪下意识一挪,林栩下意识一贴,没几挪何溪已经无地可挪。林栩拿起一个李子递到何溪面前。李子是何溪家常便饭,但是这样又大又紫而且透着香气的野生纯天然熟透的李子何溪已经很久没有见到,更别说是吃到。

林栩又举着李子晃了晃,何溪伸手接过,说:“谢谢。”“要说谢谢的是我,未婚妻。”林栩头拄着胳膊盯着何溪,明亮的眼眸闪耀无比。

“当时情急,不得已。”何溪不好意思侧身面朝窗外,手里的果子都快被捏出水来了。

“当时情急,现在更是迫不得已。”林栩手指着窗外,窗外阳光明媚,更明媚的是一串衣袂翩飞的仙女下凡而来,正迈着婀娜多姿的步伐朝书房走来。

何溪一下子明白了,她唰地回过身说:“原来你夺我篮子是请我入瓮。”

“真聪明!”林栩伸手捋了捋何溪刘海,脸越凑越紧,贴着她的耳边说,“未婚妻。”话音刚落,何溪看见那一串仙女已经飘到眼前,用冷冷的目光把她从头到脚杀死无数遍。何溪想起身离开,却被林栩拽住。林栩把何溪拽住的左手举了起来,然后伸出自己右手,打开手掌与河溪十指相扣,举得高高给那些仙女们看。

“这是我未婚妻,各位还是请回吧!”林栩紧紧握着何溪的手,看着何溪说。何溪白了林栩一眼,林栩笑着接过白眼抛了个媚眼。

“表哥,你根本没有未婚妻,我就是今天我姑姑派来监督你相亲,免得你又耍花样。”仙女中跳出一个粉衣女子揭穿林栩。

“哦,那表哥今天就给你介绍介绍我的未婚妻。”林栩松了松相扣的十指又紧紧扣在一起,然后送到自己唇边,轻轻吻了吻何溪的手背,朝何溪抛了个大大的媚眼,说,“溪儿,我的未婚妻,我们自幼相识,相知,相爱,相许——一生。”林栩那明亮的眼睛充满了深情,磁性的声音像山中泉水漫过白色,清澈舒缓,最后再轻轻一吻何溪手背,那滚烫的唇再次碰触何溪手背那份柔软,何溪心怦怦直跳。

那串仙女们被这一幕激怒了,鱼贯而出。表妹柳笑笑指着何溪说:“你们等着,我会拆穿你们的。”

何溪看着一个个飘然而去的身影长长舒了一口气,她刚想质问林栩,却被眼前林栩镇住了。只见林栩玉树临风站在何溪前方,伸出左手,再伸出右手,两手在胸前叠加,头稍稍一偏,稍稍弯下腰作揖,那气场就像瀑布飞流直下三千尺,砸向黝黑的岩石,激起白色水花千层,岁月静美。

“谢谢。”林栩脸抬起的那刻,何溪接触到林栩明亮的目光,何溪这一刻明白什么叫“非礼”,虽然非了还有理,然后她无言以对。

何溪左顾右盼不知道干什么,她慌张拿过自己果篮,起身说:“就此别过。”

“溪儿!”林栩上前拉住何溪的手臂。何溪看他拉住自己手臂,问:“你怎么知道我名字?”

“你真叫溪儿?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眼眸清澈如溪水,我就想叫你溪儿,果真,你就叫溪儿!”

套路!何溪甩掉他的手说:“没事就此别过。”

“溪儿,你等等。”林栩把刚才丫头们帮来的东西一样一样揭开。

“野果,还有野果的树苗?”何溪看着一篮篮的野果,还有一颗颗成捆的果苗,惊喜极了。

“是,我愿意倾囊相送。”

“真的?”何溪心想:现代山林砍伐过度,如果能找到一些野果的树苗和种子种到山里,对山里植被的恢复大有帮助。

“真的!”林栩对她点点头。何溪欣喜若狂,赶紧伸手去拿的时候,突然停住收回了手。

“这么大的厚礼?”

“那日见姑娘一篮子野果,想必对野果喜欢之极,而在下刚好有一园子野果,所以愿意慷慨相赠,小意思而已。”林栩一副落落大方的样子。

“公子这么慷慨解囊,应该没那么简单吧!”何溪话音刚落,林栩的表妹柳笑笑又来了,伸出兰花指指着何溪,说,“一会大殿比试。”说完就转身走了。

“原来公子慷慨之意在此啊。”何溪当一回诸葛亮,说,“公子选我挡桃花,想必是知道最后我比赢了,你们林家也是不会答应娶我进门的,真是万全之策啊!”何溪合上树苗箱盖说,“公子好生聪明!”

“谢谢夸奖,只是……”

“只是什么?”

“没什么。”林栩心里默默地想:溪儿,只是我们林家一定会答应娶你进门的。

林府果然是大户,那厅堂也是高大巍峨,门廊和屋檐都是雕龙刻凤的。此刻,里面各家名门闺秀都正襟危坐,何溪一看这气势转身就想走,不想被林栩伸扇子拦住,说:“溪儿,你这是哪里去?”

“哈,我说林公子,弱水三千,你随便娶一瓢吧。”

“随便娶一瓢,娶?”

“你折腾我作甚,我要是把这弱水三千都搅浑了,你娶谁?”

“你吃醋了!”林栩嘴角又微微一翘,两眼盯着何溪。

“我吃什么醋,不比了,不比了。”何溪想想跟鬼打了多年交道,一点没怕过,但是里面的名门闺秀却比鬼怪瘆人,让她不寒而栗。

“那我就把那些野果树苗,种子统统丢到河里。”

“林公子,何苦呢?你娶你的一瓢,我拿我的树苗,两全其美?”

“两全其美?!”林栩两手抓到何溪肩膀把何溪一转面向大厅,一推,何溪一下子就扑进了大厅,还好没摔着,但是她站在那里就感受到四面八方放过来的“冷箭”,而林栩正躲在门外回廊柱子那里看好戏。

何溪无路可退,稍稍稳住站直,坐在最靠门边的唯一空位置上。

大厅正座上没有人,正座厢房下面右边坐了位胖胖的婆子,开口道:“林家托我作媒选良人,比试有三,花琴茶,过关的良人方可入林府,在座都是名门闺秀,规矩就不多说了,插花比试开始,上盆器花束——”

丫头们陆陆续续给各个闺秀们拿上盆器有的是方瓶,有的是圆瓶,有的是长颈瓶……不仅是瓶器不一样,连花也是各不相同,五颜六色……最后一个丫头拿着何溪的器材走来了,刚刚一脚跨过门槛,这时候林栩的表妹柳笑笑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把丫头连同花瓶花材一起撞倒在地。花瓶碎了一地不说,柳笑笑还走了两步踩到花材上,那些娇艳的花朵哪里经得起踩踏,已经直接躺在地上面目全非的牺牲了。

“啊呀,对不起,对不起,这可怎么是好!”柳笑笑一边笑一边说,“花瓶都裂成两半了,怕是不吉利吧。”柳笑笑把裂成两瓣的瓶子放在何溪案上。一半像个敞口的船,另外一半更是没办法插花,而其他闺秀门都是可以把花束支起来的花瓶,何溪这个根本没有办法摆型,更何况她现在的花都已经面目全非。

林笑笑想: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我看你怎么办?她一边笑还一边说:“丫头们刚刚院里拔了些草,要不就用这些小花小草吧。”何溪看着假惺惺的柳笑笑,想扭过头寻找林栩,柳笑笑说,“别找了,表哥被姑姑叫找了,你现在啊,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柳笑笑带头,闺秀们都掩面偷笑。

何溪一把接过小花小草,有毛茸茸的狗尾巴草,杂草,还有小得不起眼的无名小花。

“苔花如米小,也学牡丹开?”柳笑笑讽刺完,闺秀们又是一阵掩面低笑,但是再低的声音在这大厅里都是那么响亮,如剑刺人心。“哦,这还有块老树皮。”柳笑笑又不知道哪里掏了块树皮出来,说,“哎呀,这么多花材,我也不用对不起你了。”

“你要不现在就退出?”柳笑笑一步步紧逼,“这样你也不会输得太难看。”

“谢谢关心,我是不会输的。”何溪把“不会输”三个字咬得很重。

“敬酒不吃吃罚酒,一会就算表哥来了也救不了你,比输了就是输了,想嫁入林府,真没那么容易。”柳笑笑名如其人,这笑容不配上这话语还真是春风满面。

“我家小姐完成了。”柳笑笑还在威逼间,有几家小姐陆续完成了作品。

胖胖婆子走下来端详了一番说:“杨家小姐简简单单几枝梨花配在白色瓷瓶里横逸斜出,有留白的遐想,妙啊,秒啊!”

杨家小姐作揖说:“此作品有诗为赋——遥看不是雪,为有暗香来。”

“作品呈现了《梅花》傲骨和香品,妙!妙!妙!”柳笑笑的加分话让胖胖婆子频频点头。

“何家小姐在一个楚陶罐中插高高的树枝,搭配大花朵的向日葵,再配以各色小花,繁中有简,简中见高,不错。”

……

品完几家闺秀的作品,现在轮到何溪了,大家都等着看她笑话时,林栩和他的母亲林夫人出场了。

“这是什么?”胖胖婆子来到何溪身边,看见何溪在老树皮上戳了几个洞,然后把花花草草插到里面。胖胖婆子刚想说什么,何溪把茶水倒入像敞口船样的半边破瓶子里,把插有花草的老树皮放到上面。胖胖婆子看了又看,说,“姑娘的作品就像在水一方,毛茸茸的狗尾巴草像芦苇丛,还有高低错落的草丛和小花,自然简单浮在溪流之上。”

“我的作品是——今夕何夕兮,得与王子同舟。”何溪撩撩瓶里的水,从地上捡起掉落的花瓣放到水里像一叶小舟,说,“小小花瓣舟,冥冥一份缘,试问林公子,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可知?”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已知。”林栩走上前深情地看着何溪回答道。

旁边的闺秀们此刻恨不得手里提剑上前杀了何溪,但是她们是闺秀啊,只能忍气吞声尽显大家风范比试下一场。

“下一场,比琴。”胖胖婆子一宣布,所有闺秀都等着看何溪的戏,大家都知道抚琴是贵族的专属,没有一定身份地位,普通出身的女子是不会抚琴的。

名门闺秀果然出自名门,纤纤细手拨弄琴弦,余音袅袅,何溪也听得如痴如醉。轮到何溪了,何溪一出手,柳笑笑坐不住了,刚刚等何溪弹完,她就开始质问:“你这弹的是什么?如果是《高山流水》为何只有一半。”

“《高山流水》曾经是一曲,后来分成两曲,我谈的是《流水》。刚刚我加上了七十二滚拂,在这七根弦上一去一回十几个音,连绵不断。”

“姑娘这七十二滚拂的确像流水波涛,大江东去,很是澎湃。”胖胖婆子点头称赞。

“高山仰止,流水无情。”柳笑笑对林栩说,“表哥,好像人家对你无情。”

“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情!”何溪道,“此情意绵绵无绝期,似海深似江阔。”闺秀们的愿望又落空了,柳笑笑朝她们看了一眼,示意莫急,她自有办法。

最后一场是茶道,刘笑笑挪着小步一步一步悄悄挪到胖婆婆身边,又悄悄把一把银子塞到她手里,使了给眼神,胖婆婆马上会意了。

闺秀们都摆了各种茶器,又是温具、掷茶、温润、醒茶、冲泡、出汤,一杯杯香气扑鼻、色泽温润的茶就端到了林夫人面前,只有何溪还没开始冲泡。

林笑笑心想:这下你没有招了吧,这陈年旧茶,像林夫人这样是不会喝的,一闻都会嫌弃。

何溪看着林夫人品茗一杯杯茶后频频满意地点头,何溪闻了闻这茶叶,心里开始念叨:我那么可爱,我那么可爱……念着念着,何溪灵光一现,她马上起身冲泡了一杯,陈年旧茶沸水冲滚,香气淡然,色泽微乎无色。

何溪作揖说:“自古茶树只能下种,不能移栽。”何溪端起茶递给林栩,说,“茶陈情在,此情不移。”

“此情不移!”林栩品茗着,连连点头。

“柳姑娘,这怎么办?”杨家小姐按耐不住偷偷问柳笑笑,柳笑笑镇定地说:“别怕,还有我姑姑呢!姑姑能看上这野丫头?!”

“那林夫人,留下的都是良人之选,至于选谁就看贵公子了。”胖胖婆子假装身成功退了,反正银子拿了,事情也办了,至于结果她才不管。柳笑笑对杨家小姐耳语说:“放心,我家姑姑肯定选你!”

林夫人慢慢呷了一口茶,说:“辛苦各位良人忙碌了一天,林府在此谢过各位。不过,既然是我儿选亲,就让我儿做主吧。”林夫人把一个亮闪闪的发簪递给林栩,说,“这是我陪嫁之物,现在你把它赐给你的良人吧!”

这给发簪不是简单的发簪,是金丝莲藕簪,用黄金打造的一朵荷花形状,黄金花瓣一层又一层,中心的莲蓬是黄金中镶嵌红色的宝石,特别耀眼。

这个耀眼的绝世黄金红宝石发簪就这样在林栩手里一步步靠近何溪。众闺秀只能眼巴巴看着林栩一步一步走向何溪,都咬牙切齿地恨不得杀之后快。

“慢着!”林栩和何溪之间还差一步之遥,林夫人发话了。众闺秀们乐了,在她们心里真正的比试才刚刚开始。

林夫人慢慢从上面起身,走下来,端详了何溪一番。林栩急了,上前作揖说,:“母亲,儿子非溪儿不娶。”

“为何,这大厅之上都是名家闺秀,你得给大家一个交代。”林夫人以给旁人交代为由,让林栩也给她一个交代。

“母亲,我和溪儿自幼相识,相知相爱,相许一生!”林栩作着揖抬着头恳求着林夫人,“儿子不想做无情无义之人。”

“胡说,表哥,我才是跟你自幼相识一起长大的,我怎么不认识她?”柳笑笑这个表妹急了,质问林栩。

“母亲,您还记得我刚刚跟您讲过的故事吗?”林栩继续作着揖道,“那女孩就是溪儿,您刚刚答应我,只要她没淘汰就允许我提亲的。”何溪像这林栩真能编,放在现代不去做即兴表演的演员那真是可惜了。估计让他演戏不看剧本也能编得比剧本还精彩。

“哦——”林夫人听了林栩的话,严厉的目光柔和了许多,又重新打量了何溪几番。林夫人看着这个素衣打扮的姑娘却也清秀可人,特别一双清澈的大眼睛很招人喜爱。

“溪儿,来!”何溪听到林夫人轻柔喊她溪儿的时候,总觉得大事不妙。她小心翼翼上前,想着林夫人肯定一巴掌过来,或者叫人直接把她拖下去,或者……何溪恨自己不应该为了几个野果出卖自己。

“溪儿,溪儿——”林夫人又轻声唤着何溪,何溪缓过神来时林夫人亲手把发簪插在她头发上。“溪儿戴上真好看!”“娘,是溪儿本来就好看。”“知道了,快,去提亲吧!”

提亲?!“不是,不是,不是……”这剧本怎么又开始瞎编了?不是演完就结束了吗?关键时刻何溪没有呆住,她拉住林栩的胳膊,把他拖到门外说,“不是啊。”

“不是什么?”林栩顺势两手握着她的双手奉在胸前,问。

“不是这样的?”

“那是哪样的?”

“不是说你们林家不会答应的吗?”

“这话是你自己说的,我没有说。”林栩握着何溪双手一拉,何溪整个人贴着林栩,她看见他微微翘起嘴角的笑意。何溪气愤极了,用力甩掉林栩双手,自己双手交叉胸前说,“我不答应。”

“你不答应?”林栩无所谓地说,“不知道是谁在大庭广众面前说我是你未婚夫,又不知道谁跑来林府大闹相亲现场,比比皆赢;又不知道是谁让我母亲亲自给戴上了儿媳妇的发簪……”林栩顺势摸了摸何溪头发。何溪用力推开林栩的手,说:“强扭的瓜不甜。”

“不甜?那我也要把瓜扭下……来沾糖吃,不,沾蜂蜜,你说甜不甜。”林栩伸手挑了挑何溪下巴。

“别碰我,想娶我,没那么容易。”何溪这时候想起来了,她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没有表示身份的名贴,没有家人,林栩能去哪里提亲?

“想娶到你是不容易!你那么珍贵。”林栩顺着何溪的藤往上爬,何溪无话可说,只能原地蹬脚。

“好啦,好啦!”林栩又轻轻握起何溪的双手说,深情地说,“溪儿,我现在就去提亲,等我。”

“溪儿,陪我去花园走走。”林夫人朝林栩挥手示意林栩快去。林栩朝林夫人点点头,说,“我现在就去提亲。”

“你提哪门的亲啊?”何溪嘴巴里小声嘀咕着,却身不由己被林夫人拉走,只能眼巴巴看着林栩“提亲”去了。

说提亲,还真的把亲人提来了。

何溪看着大厅里坐的三位“亲人”,说不出话来,因为他们真的是亲人——宋涛、江明月和小乐。尽管他们穿的是古人衣服,但是样貌何溪还是一眼认出来。

“溪儿,来嫂嫂看看。”江明月看见何溪起身迎上去,“我们找了你八年了。”说着说着,江明月就哭了起来。何溪看着眼前江明月,虽然还是和现代一样漂亮,但是多了几分岁月的沧桑。江明月头扎粗布头巾,身上也是粗布麻衫,特别是身后的小乐,脸上黑一道白一道,身上脏兮兮的,就像街上的小乞丐。而坐在位子上垂头丧气的宋涛也是粗布褴褛,好像一条腿斜在一边,估计是废了。

“溪儿,别看了,你哥他去山上采药跌下来,一条腿废了。”江明月掩面哭泣,“医馆没有人采药也关了。”

“医馆?”何溪心想:难道传说就是个平行的空间,他们也仍然是我仅有的亲人,但他们为什么还是过得很辛苦。何溪想到这转过身不让眼泪流下来。

“聘礼抬上来!”林栩一挥手,三十箱聘礼把大厅摆满。林栩向宋涛江明月作揖说:“哥哥嫂嫂是自家人,以后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

“够了,够了。”江明月看着一箱箱的银子布匹补品,说,“这次我们本来是来寻溪儿的,父亲生前嘱托我们一定要寻到溪儿,现在溪儿既然有了这么好归宿,我们也好回去告慰父亲在天之灵。回去以后,我们开个小铺子,让乐儿念书,这些够了。”

“乐儿?”何溪想连名字都一样,真不可思议。

“乐儿,快来见过姑姑,姑父。”小乞丐一样的乐儿扑了上来,林栩一边搂着何溪一边搂住乐儿,这一幕好温馨。何溪感动得好像忘记了什么,直到看着三个身影渐行渐远,何溪才清醒过来。

世间套路——环环相扣!

何溪回到房间刚刚坐下就看见桌子上有一纸,上面写着婚书两个大字,落款是何溪和林栩,特别醒目的是两人名字上加盖了官方印章。

“你——”何溪发现人比鬼难缠多了,道,“你怎么能办好婚书的?”

“我们两情相悦,过了聘礼,怎么不能办婚书?”林栩把婚书小心翼翼叠好,何溪要抢,林栩高高举起,说,“你想干什么?”

“我还没答应呢?”何溪一肚子气。

“溪儿,你光天化日当众说我是你未婚夫,又大庭广众比试争婚,现在你跟我说你没答应?”林栩有些生气地说,“还有,你哥哥嫂嫂来提聘礼,你有二话吗?现在婚书都拟好盖章了,我朝立法中你我就是夫妻了,你跟我说不答应……你不能半天才回过神来啊,或者,难道,你想骗婚?!”林栩严肃地盯着何溪,把何溪一步步紧逼后退。

“骗?骗婚?”何溪被逼得瘫坐在椅子上,林栩居高俯视着她,眼睛对眼睛,何溪心中也一通火,伸出细细手指指着林栩气愤地说,“明明是你……”

“是我什么?”林栩抓住何溪小手指,说,“如果说我没有说清楚,那我现在说清楚。”林栩边说边单膝跪下,依旧拉着何溪小手指说,“溪儿,我真的好喜欢你,从你抱着我说我是你未婚夫开始……”

何溪被林栩这样见招拆招的阵仗惊住了,倒吸一口凉气想:还是鬼怪好对付,一言不合就想开打,打得过就好,打不过就跑,不拖泥带水的。但是眼前这个林栩还是目光入炬,抓着何溪的小手指。何溪想抽抽不回,想让林栩起来,林栩火炬般目光在等她答应。

何溪怎么能答应,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人怎么能答应生活在这里?!更何况眼前这个什么人,怎么蹿到她鬼怪一次元世界里一劈立马劈成了两次元世界的?何溪被逼得脑子千万个细胞活动起来,她终于想到了一个理由。

“我是来自特别地方特别的人,不能……”她为自己想到了理由很开心,一下子从椅子上站起来,想转换气势压倒林栩。

结果,何溪起来了,林栩一听到“不能”两字就急了,用力一拉何溪手指,何溪疼得直接扑倒向前……气势没有转换,而是直接扑向林栩,直接人压倒林栩,何溪的唇自己贴到了林栩的唇上。在自己薄薄的唇猛地碰到林栩唇上时,何溪眼睛睁得像鸡蛋那么打。何溪挣扎起来又被林栩一手把头摁住,何溪的唇再次生猛印在林栩唇上。何溪瞪着鸡蛋眼看着林栩,林栩却闭目享受着……

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终于扒拉起来的何溪,气愤地擦了擦嘴巴,想想还是要揍林栩才能解气。她一转身挥拳直向刚刚爬起来的林栩,林栩一手就轻松接下她的拳头,另外一手弹了弹衣服,说,“我知道你很特别,特别珍贵的你。”林栩把一本厚厚的折子递给何溪,何溪打开一看,愣住了。

林栩故意背过身,不理何溪目光。

“你名下所有财产转赠与我?这可是林府一大半家产?”

“夫妻本一体,不分你我。”林栩望着窗外明月说。

何溪上下打量着这个翩翩公子,体态欣长,五官俊朗,窗边一玉人,公子世无双!特别他坚定的眉宇让何溪心砰砰跳。何溪赶紧吸了吸气,凝神思考片刻道:“公子心意我不能……”

突然,窗外一团黑雾飘过,何溪一看不好,立马夺门狂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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