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亩良田,半尺稻谷,有驴悠哉,小人骑之。
小人儿腰别软鞭,身穿青衣,看其模样不过四五岁年纪。
“我自昆仑之巅,观皓月当空;君子良才,难觅佳人。”
小人儿对天高歌,摇头晃脑,饶是可爱。
有人凭空出现在稻田中,淤泥趁机沾惹上好的锦袍,来人却不在意,急匆匆踏过稻田,来到毛驴身旁。
来人躬身作揖,对着小人儿恭敬道:“青君,夫子庭观字辈弟子三千求见。”
来人弯腰,与毛驴耳高,竟似说与摇尾晃驴的灰毛驴。
小人儿闭目不言,反倒是身下的毛驴口吐人言:“何为三千?”
“他只说,拔山,断水,剑开天地;碎月,裂星,白衣胜仙,若是不见,便要去观天池告上一状。”
来人并未起身,仍是躬身转述来人之言。
毛驴裂开驴嘴,露出稀稀疏疏的黄牙,痴痴笑道:“告何人?”
“他,他.....”
明明只是转述,但来人竟不敢说出口。
“当真有趣!”
小童眯着眼睛笑道,随后招招手:“但说无妨!”
来人又朝小童恭敬行礼,这才说道:“状告青君!”
“哈哈哈。”
稚嫩的笑声响起,来人身子颤抖不已,整片稻田仿佛被风拂过,弯下了腰。
“好生猖狂之辈!我不过两百年未曾现世,未曾想大陆之上倒是越发有趣。”
却又是毛驴口吐人言,声音平淡,听不出喜怒之色,来人也不琢磨,只是小心问道:“敢问青君,可见?”
小童滋溜起身,稳稳站立毛驴背后,天真笑道:“见,为何不见?”
上清观位于谷地,左侧之山,山高过天,山脚之下有惶然大洞,洞内漆黑,不可琢磨。
两人身形站于洞前,竟尚未有洞口百中之一大小。
“我知你举世无双,但你确定要入洞?”
谢青灵面色有些焦急,他并不想失去这唯一的朋友。
三千矗立巍巍,洞内阴风只吹动他的衣摆,身形不动,剑也未动。
“世间多高山,若是不于高山之脚,何处可登山?”
三千反问,谢青灵不再言语,只是第一次敬佩朝着白衣行礼,他已知晓自己为何比不上他。
“我随你一同进去。”
三千微微诧异,转头看着并不好看的人儿问道:“你不是上清观弟子吗?”
谢青灵貌似想明白了某些琐事,半开玩笑道:“我只是生于谢家,不得已入上清,说来可笑,我原是励志拜入夫子庭山门,奈何资质愚钝,求之无门。”
谢家乃是执掌上清观三大家族之一,当今上清观观主伊虚真人便是出自谢家。
至于资质愚钝之说,木楞如三千也知此为戏言,谢家子弟皆为龙凤,世人皆知。
但他未有多言,两人齐齐站立,眼若有光,炯炯看向洞内。
.....
.....
这是七杀第一次进入内院之中,梨花树正方灿烂,“黑狗”趴在树脚安稳入眠。
小厮衣帽早已脱去,七杀罕见的穿上锦衣玉袍,若是负剑配扇,当得上美男子之称。
他先是来到黑狗身旁,左右观看半响后才啧啧称奇:“不愧是神兽天马,就连睡觉的姿势也如此喜人。”
北山东北两百里,曰马成之山,其上多文石,其阴多金玉,有兽,其状如白犬而黑头,背生羽翼,雷霆相伴吗,其名曰天马。
但这天马却是黑身黑头,与书中记载不同,七杀自然知晓缘故,他目露渴望看向梨花树。
梨花灿烂,有蝶来袭。
七杀突然很羡慕那自由飞舞的虫蝶,惨惨道:“小虫尚能飞舞来去,为何我不能?”
七杀说着便双指为剑,朝上挥去,他看不得比自己好的生物。
“老板说你不能杀生!”
稚嫩的声音唯唯诺诺,七杀却停下了动作,仍由虫蝶飞舞,转身看向身后的小公子。
“若我将你一同毁去,那他不就不知道了吗?”
七杀饶有兴致的看着矮自己两头的小公子,虽语调戏略,但手上却再起指剑,他真的很想这样做。
梦兮有些害怕的后退几步,只到与七杀五步距离才又开口:“老板说有大狗狗在,你不敢!”
又是他!
七杀眼神猛然阴冷下来,沉声说道:“你在逼我?”
梦兮却仿佛确定七杀不敢动手,语气也渐渐有了勇气:“老板尚方十六便敢提剑对敌,郭叔亦非修士,也在前厅,你既是修士,又是长辈,却藏于内院,你还要吓我!”
七杀愣了一会,茫然垂下手臂,痴痴站立看向前厅,喃喃道:“是他自己傻!”
梦兮不懂,老板明明看起来很聪明的啊!
三寸哉,前厅。
并没有内院两人想的剑拔弩张,相反,文君子和李戏仙两人静静坐在桌前,南君坐在两人对面,郭怀不时端茶送水,桌上只余一盘花生酥。
文君子轻摇玉扇,淡淡笑道:“你这老板可是吝啬之极,有客来,只舍得拿出一盘花生,我二人又不是不给银两。”
南君轻呡茶水,朝着身旁站立穿着小厮衣帽的郭怀说道:“柜台第二阶有一盘酱牛肉,一壶花椿烧,你将其取来。”
郭怀倒真像个客栈小二,低头哈腰一声声客官叫的余音回荡,早些年迫于生计,他也未曾缺过此等活计。
酒肉上桌,郭怀识相的走到远处柜台,该谈正事了。
“三千是你师父?”
李戏仙不吃肉也不饮酒,开口见山道。
倒是文君子浅浅夹起一筷子牛肉细细品尝,又将烈酒倒满三小杯摆在三人面前。
“正是尊师!”南君有问有答,并不遮遮掩掩。
关于此事,李戏仙早已猜到,只是得到肯定,他微微点头。
文君子淡淡开口:“三千可保你无忧,但,你从三千身上得到的东西必须交给我上清观。”
南君默然,性子与三千一般冷淡。
“砰!”
李戏仙拍响桌面,声势浩大,却连漫酒也未洒一滴,他厉声道:“我敬三千,但此物至邪至恶,不能留存人世,你必须将它交于我上清观,否则人世将有大灾!”
“此物不在我身上,我未杀七杀。”
李戏仙气急反笑道:“我上清观卜师连卜三卦,皆是得出七杀神魂不再,而他最后接触之人则是你,夫子庭弟子南君!”
南君不知该如何开口解释,只得反问道:“那两位前辈可看出我身上有邪魅之气?”
文君子收扇,细细看向少年,两眼之间竟有金光流动,流至双眼,似要将少年盯个透彻。
但随后脸色巨变,于身旁李戏仙耳边轻语,李戏仙闻言运气于眼,两道金光如同实质般袭向少年。
南君不躲不避,坦坦荡荡让两人随意观看。
两人收了天眼,看向对方,微微点头,证明对方并未看错。
“邪物并不在你身,但你必须跟我们去上清观!”
“为何?”
“因为,你非人!”
南君微微垂目,喃喃道:“我在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