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明杰笑眯眯:“乌其其,上次让你出点银子看家护院,是狮子大开口了些,你一口拒绝,属情有可原。现在让你出点银子请客吃饭,也是这般不利索,不应该啊。”
乌木其其啼笑皆非:“傅明杰,一说到银子就两眼放光,典型的守财奴模样,也不应该啊,跟谁学的?”
傅明杰嘿嘿一笑,嘴一撇,“老黑呗,没法子,家道中落,捉襟见肘,老黑管着这么个家,也难,只能斤斤计较,一分银子当二分用,被老黑浸染久了,难免不受影响,想不吝啬都难。”
乌木其其好奇道:“老黑是谁?那日遇苍井,也曾听你与樊逵说起过这个名字,傅府的管家?”
傅明杰看向东方,在家不觉得,被老黑揪住耳朵不放时,更是咬牙切齿恨不得将老黑生吞活剥,现在好不容易逃离生天,脱离了老黑的魔掌,再也不用着每天一早就听老黑的河东狮吼,可这才离开上京几月,不说还好,一说还真是有些想念那娘俩,想念被老黑肆虐的日子。看来不管老黑如何彪悍,拖油瓶如何顽劣,通济巷的傅府如何没落,那里终归是他傅明杰的家和家人,是他行走天涯的根,值得他傅明杰为之挂念。
傅明杰收回目光,展颜笑道:“老黑啊,是个寡妇,其夫原本是边军的队正,战死沙场后,黑寡妇母子被老樊强行塞进了我傅府,就那傅府,主仆加起来也就三人,说老黑是我傅府管家,可以说是,说老黑是我傅家的仆役,也行,但在我傅明杰的心里,老黑母子更像是我傅明杰的家人,我傅明杰在上京城里的亲人,除了四哥李然,樊逵明月,也就只有老黑这娘俩了。”
乌木其其眉头微蹙,有些不太明白,既然是仆役,何谈家人,更何况是和贵为亲王的琼王李然相提并论。
傅明杰看了一脸不解的乌木其其一眼:“不明白?”
乌木其其倾首,点头。
傅明杰笑道:“其实我自己也不明白,中原千年来等级森严,仆役就是仆役,主子就是主子,泾渭分明,礼制如此,一旦逾越,无异于离经叛道,可在我的心里,不管是老黑娘俩,还是明月老樊,又或许是四哥李然,没有高低贵贱,人人等同,他们就是我至亲至爱的家人,伤害我傅明杰可以,倘若有人胆敢伤害他们,我傅明杰即便是粉身碎骨,也得将伤害他们的人碎尸万段。”
乌木其其问道:“这是不是就是你刚才所说的仇人?”
傅明杰点头:“相比国恨,似乎家仇更难化解,我傅明杰还真做不到一笑泯恩仇。”
乌木其其笑道:“不得不说,有时候你傅明杰的想法稀奇古怪,匪夷所思,还真没有几个人可以理解。”
傅明杰无所谓,笑道:“别人理不理解无所谓,只要合乎自己的心意就成。”
乌木其其笑道:“这顿饭菜的银子,我出。”
傅明杰笑道:“早说嘛,害得我啰啰嗦嗦,说了这么一大堆废话。”
乌木其其摇头:“废话吗?我不觉得。”
乌木其其愿意出银子,傅明杰没什么客气可讲,立马就点了那一两银子一盘的“佛缘”,他倒要试试,这福泉楼的起家招牌狗肉,是不是真像童言所言的那样,别具特色,与众不同。
乌木其其看来也知道此道福泉楼的招牌菜,嫣然一笑:“你傅明杰与佛有缘,就不怕佛祖怪罪?”
傅明杰笑道:“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只要心中有佛,吃些狗肉又何妨。”
乌木其其点头:“这倒也是,人都可杀,何况狗肉。”
伙计将佛缘端上桌,傅明杰一见,看相倒也平常,像红烧肉,尝了一口狗肉,肉质鲜嫩,入口似有即化之感,还真是不俗。
乌木其其问道:“渭水河上,你是第一次杀人吧?”
傅明杰大快朵颐,边吃边笑道:“这也能看得出来。”
乌木其其摇头一笑,“猜的。第一次杀人什么感觉?”
傅明杰想了想,当时形势所迫,他不杀苍井,苍井必定杀他,与其自己死不如苍井死,杀意一起,剑气暴涨,苍井杀了也就杀了,没什么感觉,“应该和杀猪差不多吧。”
乌木其其巧笑嫣然:“你傅明杰杀过猪?”
虽是家道中落,怎么说都是士族子弟,别说杀猪,就是连猪都没有见过几回。倒是樊逵,没事就拿着那把大号的杀猪刀在手里擦拭,喜欢动不动拿杀猪说事,明明是天下排得上号的用刀高手,可一身邋遢,愣是将自己弄成个杀猪的。年少无知时,也曾问过樊逵,杀人是什么感觉,害怕吗?当时樊逵不以为然,说杀人和杀猪差不多,杀着杀着也就习惯了,无所谓害怕,樊逵还说杀人这种粗话,是他们的事情,要是轮到傅明杰来杀人,这天下只怕就不太平了。没想到渭水河上,一剑杀苍井,简单明了,没什么感觉也无所谓害怕,如此而已。
傅明杰叹道:“看来这天下,是真的不太平了。苍井出现在上京,不会无缘无故,他的目标不会是你吧?”
乌木其其无所谓,态度与先前无异,笑道:“是我又如何!”
傅明杰问道:“何人要杀你?”
乌木其其淡淡一笑:“谁知道呢?或许是你所言的那种仇家,又或许是我家族之中,有人想将我除之而后快。”
傅明杰笑道:“豪门啊,不过能有三品上境的扈从随行,不是豪门也是豪门。你有银子不用,留着干嘛,一不留神死了,那银子留着给谁用。”
乌木其其直翻白眼:“你傅明杰就这么想我死?”
傅明杰笑道:“我怎么想不重要,关键是东夷鬼冢怎么想,买卖没做成,苍井反而死无葬身,东夷鬼冢会善罢甘休?你那扈从已死,一过青石城,你我就得分道扬镳,各奔东西,到时你怎么办?”
“担心我啊?”
傅明杰点头:“有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