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阔的沭河,晚上点点灯光。林老汉夫妻两架着小船下半夜就准备出行,老婆怀里抱着个年轻人,神志不清。女儿林凤端着碗,一勺一勺的喂着汤水,小船向南岸靠近。林老汉背着年轻人,老婆女儿一边一个托着腿,夜色中一家人缓慢前行。
好在岸上的家离得不远,两里路歇了一歇也就到了。安顿好之后,东边已经发白。老林摸了一下年轻人额头,火炭一样,让老婆打盆水,用毛巾不停擦拭身体,女儿林凤把湿毛巾敷在额头,一会毛巾就冒出热气。
镇上林医生一大早就被林老汉请来。看看情况直搓手,要想退这热毒,自己真不行。不过镇上有个朱医生,他能弄到一种药,用针管子打到屁股上,很快退烧。老林和先生一路寻到朱医生,药是有不过要自己亲自去取,价格可得几十块大洋。老头一听咬咬牙,医吧,谁叫自己遇上了呢。
朱医生的神仙药,真是仙丹,烧退了,又开了中药,这命是保住了,家里的大洋也哗哗的流空了。老太太把自己家在沭河救人的事告诉朱先生,让他发发慈悲,朱先生无奈,还了一块大洋给她。自己也没回去直奔北岸。
李永孝和刘副官留在郑秃子的军营,好酒好菜招待。出去打听消息的士兵自然不会有什么收获。李永孝表弟的身份让秃子不敢怠慢,不过看他举止丝毫没有师长表弟应有的硬气,倒是唯唯诺诺。
午饭时分,李永孝闻到一股酒香,这香味飘过来那么熟悉。不一样的醇香,这不就是李闯卖的酒。李永孝打了一个寒战。
李永孝小心谨慎的性格,在酒桌上很快就被那些军营的长官们忽略了,什么表弟也没人在乎。郑秃子的小女人出来给刘副官敬酒,刘副官高兴的口水都要掉到杯子里了。小女人面色嫣红,眼生桃花,双手把酒杯端到副官面前,刘副官双手来接,轻轻握一握葱白玉指,心中一阵荡漾。
席间小女人斟了一圈酒,打眼看到李永孝,四目相对,李永孝觉得很面熟。除了小翠,自己也没和别的漂亮女人打过交到,一时也想不起来。
影影约约飘来酒的醇香搅了刘副官的兴致。“郑营长,这什么香味,是酒香?”秃子头上冷汗冒了出来。这TM的哪个不长眼的家伙,老子立马毙了你。
“我也不知道什么香味”秃子打着哈哈,其他人也大气不敢出。李永孝也喝了几杯酒,见大家都不知道,赶忙告诉刘副官,这是酒香,这种酒只有汤沟刘家一家酿造,李闯就是专门在沭河南卖这种酒。
刘副官一听,两眼望着秃子,一股冷意,席间众人如木刻。李永孝也一下惊呆,自己捅了篓子,李闯真在这,这秃子会不会杀我灭口。应该不会,自己是师长表弟,这事肯定是底下士兵干的,找到李闯就行了,自己也不会找什么表弟帮李闯报仇。
郑秃子一拍桌子,许副官看看谁喝酒给我严加审问,一定要找出李闯下落。徐副官带人离开,酒桌上也冷清了。偷偷喝酒的是食堂的士兵,免不了一番拳打脚踢,关了起来,口供自然是由许副官说了算。
众人退去,李永孝,郑秃子,刘副官,三人对坐,李永孝低着头,一切由刘副官做主。
“事情出在这里,基本上是板上钉钉。你郑营长不可能因为几坛酒做出什么事,这事可定是下面人干的,抓紧时间找人,如果人有什么闪失,那你郑营长可脱不了干系。”
“是,我全力去找,一定找到,给师长一个交代。”
可是怎么找啊,难道要去阎王爷那要吗,士兵抢了酒,李闯损失惨重,投河轻生,对就这个办法。让人沿着沭河找,到时候多赔点钱给这个李永孝,只要这个当爹的不去找师长告,师长也不会因为这么个远房亲戚难为自己的。
主意定了人也轻松了不少,一帮子士兵拉着拖网,去河边找人。
却说朱医生带着银元,直奔河北岸,做这个生意,是救别人命的好事,还有钱赚,就是货不充足,听说这小瓶子都是外国来的。这次去不知表弟能给几瓶?
许副官带着一帮子士兵正准备出去找人,朱医生也找上门来。许副官现在一脑门子官司,哪有心思给他弄药啊,不过带来的大洋还是要收的,没让朱医生进来,自己和他一路去河边。看着士兵带着网,问许副官,这是捞鱼。
“捞人”
“什么人啊,怎么掉河里了?”
“一个年轻人,昨夜里掉进去的。”
“什么样,是不是十八九岁,个挺高。”
“对对对,你哪见了,我带人去收尸。”
“收什么尸啊,还活着呢,早上那一针就是给他打的。”
小子命真大,自己没舍得给他打一针,竟然让自己表哥救了。
“你先回去,看好那个人。我回营地,一定要看好了。”
俩人分头行动,其它士兵仍旧装模作样去河边打捞。郑秃子听了回报拿不定主意了,李闯可是知道自己干过什么的,这要是活了自己和许副官可没什么好果子吃。看了一眼许副官,把他吓一跳,这是要自己背锅?
“带两个信得过的,就你安排的那两个蠢货,先把人带到隐秘地方,让士兵捞。让南岸的事情不要传过来,刘副官今天也会走,留那个李永孝就好对付了。”
朱医生走后不多久,李闯也清醒过来,看到老林一家三口,觉得这阎王殿里和老人们讲的一点都不一样。“我见过阎王了?”“是,我们从阎王那把你赎回来的,花了几十块大洋呢!”大婶气呼呼的。又把救他的经过说了一遍,李闯眼窝里的泪唰唰淌。林凤一个劲给他擦也擦不完,这是从记事起所有委屈都在这死而复生的时候顺着眼泪流出来了。
大婶急脾气“你这是这么回事,赶快说说,别老是哭。”李闯断断续续把事情经过讲了一遍,大婶气的一个劲的骂这些杀千刀的。林凤听得眼泪哗哗。
“赶快收拾一下,凤和李闯跟我去船上,老婆子在家,有人问就说人已经回家了。多一句也不要说,免得漏了风声。”
许副官开着吉普车过了大桥,就追上朱医生,一道直奔林家。下车看到只有林老汉老婆一个人在家,说是那个年轻人已让路过的船带走了,许副官问了些事情,老婆子都推说不知道。连着两次死里逃生,许副官对李闯这个人下了一个命不该绝的结论,不过他的命不能绝,难道要自己的命去换,想到营长看自己的眼神不由打了个寒颤。
得想个办法化解这次危机了,不过从哪下手一时理不清头绪。
郑秃子和小女人也在家焦急等待,不过等到的是白眼神牛安然无恙,春兰还把牛运到镇上赵家大院,老太太时常和牛说话,聊老家的往事。李闯安然无恙,秃子冷冽的眼神让小女人心生胆怯,祸水,自己去了趟向阳怎么就带回来这么个祸水,那个什么老爷这是给自己下个什么套啊,现在不能让他置身事外了。
一根绳子上穿着一串蚂蚱,有大有小,许副官这个不大不小的用来背锅正好。这个他是心知肚明,找郑秃子谈谈,想个办法让蚂蚱们都活着,这个事情的关键是李永孝,现在人活着,只要他能和自己合作,刘副官只要打点一下,应该不会在师长面前为难郑秃子。
想好说辞对郑秃子一说,叹了口气,摸摸秃头,“你去办吧,钱的事情我来办。”
副官就是跑腿的命,找到李永孝,陪着笑脸,说明来意。
“李闯现在已经有了下落,你可以放心了。”
“在哪,我去找他。”
“他现在很安全,可能已经回家了。等会我会带你去一个姓林的人家,李闯在他们家住了一晚,今天已经回去了,你也可以和他们证实一下。”
“哦,那就好。”
“你儿子在咱们这出了事,不管怎么说,都是我们的责任,但是事情有误会在里面,现在人安全我想赵师长听到也会很高兴,至于其中的误会,你不会让师长对我们营长翻脸把。现在战事吃紧,哪个长官都想团结自己的部下,才有战斗力,你是师长的亲戚,更应该为他着想,这个事情就到此为止,让刘副官去回个话。”
李永孝知道这是要息事宁人了,李闯能活着回去,这也是欠赵家老大人情了,回了刘副官话,就说李闯已经找到,正在回家的路上。自己也要离开,呆在军营好像每天那么多双眼睛要挖他的肉。
许副官见李永孝低头不语,料他是还想着赔偿呢,毕竟人家有师长做后台。
“当然了,李闯在我们这里的损失,都有我们营赔偿,我和营长也会出点,作为你儿子的慰问费用,以后在师长面前您也为我们美言几句。”
李永孝抬头看着许副官,还有这好事,一脸茫然。
许副官知道这是想听数目呢,到现在人家也没点个头发个言,这师长亲戚就是不一样,自己还是小看他了。
“营部会赔偿你儿子的损失300大洋,我和营长都是吃饷的,没什么钱,也凑了50大洋,不知道这样您可满意。不过你是父亲,儿子得听你的,如果以后说对营长不利的话,我们都是当兵的,脑袋挂在裤腰带上过日子的,没什么不敢干的。”
“老总放心,我会扎紧他的嘴巴。”
“好,大洋我已经准备好了,也给你雇了车,现在就给刘副官回个话。”两人出门对刘副官说明情况,又有郑秃子的打点,小女人也献了殷勤,而且人家爹都找到儿子了,当然没什么问题了。于是刘副官向南,李永孝向北各自回去。一片惊雷过后,和风细雨。两方满意而归,只有事件的受害人还在小船上忍着凄风苦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