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动,是人生最大的快乐。劳动者被剥夺了劳动的权利是人生的不幸。不幸的人只有通过劳动才能找到生活的目标。
共产党的干部就是要为劳苦大众提供改造自然、改造社会的劳动大舞台。
——一个党委书记的感言
蹲了一冬墙根的下岗楼人终于耐不住性子,他们聚在楼前小广场上,议论着要回厂里干点活。
孙玉田从口袋里掏出一包葡萄牌香烟,抽出一支,叼在嘴上,环顾了一下大伙,恍然大悟又从烟盒里抽出几支分别发给了会抽烟的人。大酒包高志新及时将打火机点燃,先给孙玉田点火,而后一一伺候,最后自己也吸着了。
孙玉田见大家都吞云吐雾吸起来,清了清嗓说:“诸位,听说今年厂里活不少,光抽油机基础就1000套,活源上来了。咱们得要求回厂干活呀!”说完挥了一下拳头。
“回厂干活谈何容易,如果当初想让你干活,那还会让你下岗啊?”李文看破红尘,他讲了泄气话。
“说的就是嘛,人家宁可用外雇工,也不用你下岗职工,用你事多,活干不多少,关键是人家捞不到实惠。”
“什么实惠!说穿了就是外包工头子能给‘回扣’,你能给吗?”李文又上了他那股犟劲了。
“那我们总不能一天混吃等死吧?总得想点出路吧?”
“想出路?你行啊!厂里中层干部,倒腾点瓜子没卖了,让新上任的厂党委书记给包销了,赚多少钱,你是不是得请我们大伙喝酒啊?啊?”大酒包把正事扯偏了弄得孙玉田老大不高兴,反讥地说:“大酒包,你一天总是酒酒的,能不能说点正事?”
“酒是粮食精,越喝越年轻,你懂什么?喝酒是人生高品位,一般人你还享受不了呢!”大酒包自豪地说。
“高品位,别扯淡了,你他妈喝多了,吐在楼梯扶手上,我夜晚下楼弄得我一手稀的溜的。”李文这一骂,大酒包老实了,屁也不放了。
“咱们还是说正事,厂里的活干不干?”孙玉田一本正经地问大伙。
“当然干哪!”大伙异口同声地说。
“要想干,就得想个法子。”孙玉田分析着说。
“找一条路子,找什么路子,如果胡积魁今年还雇民工,我们大伙就找他评理,他不答应,就上总公司告他。”
“我看咱们还是先礼后兵,先给厂里写个申请报告,要求干点活,如果不批准,我们再上访也不迟。”孙玉田毕竟在干部岗位干过,懂得一些规矩。
由孙玉田起草的报告是这样写的:
厂领导:
你们好!
今年厂生产大忙季节已经来临,我们这些下岗职工在家待得没着没落,想回厂干点活。虽然各工种不同,但是,我们愿意干混凝土预制活,就是生产抽油机基础。
关于待遇问题,也就是给多少工钱,厂看着办,我们没啥意见,因为都是多年老职工了,这个觉悟还是有的。
……
报告写好后,李文提议在申请人栏里个人签名,谁同意干谁签名字。孙玉田他们这一伙人挨家挨户签名,就连在草原养奶牛的耿大力也问到了。最后,一共签名78人。
孙玉田、李文两人将报告送到厂办公室,等待佳音。
话分两头。这个要求干活的报告上了抽油机厂领导办公会,并发生了激烈争论。
胡积魁坐在会议桌的端头,嘴里叼一支烟,不停地将烟从右面移到左面,用一种审视的目光看着班子其他成员。
经营厂长念完今年生产计划后,又介绍了资金情况。胡积魁接过话说:“今年生产形势不好,资金不到位,许多材料进不来,所以,上半年要紧缩银根,不利生产经营的钱,一分不能花!”话毕,用手拧灭了烟头在烟灰缸里,好似资金卡死在烟灰缸里一样。
管劳资的副厂长讲了今年用工情况,并将抽油机基础预制用民工也列入了生产计划人员中。
会议在快结束时,黄爱民招了一下手,让大家先别离开,他有事需要和大家研究。
黄爱民将下岗楼78名下岗职工想干活的报告给大家念了。而后,他征求大家意见。胡积魁首先发难了:
“我说,老黄啊!你没事可别找事。这帮下岗职工一旦聘回来,那事多了,工资怎么给?工服劳保给不给?别说待遇,就是咱们预制混凝土构件这个活,他们都干不了。这活在农村就是脱大坯的活,不是人们常说的四大累活吗?再说了,一天干计件,这帮老爷能干吗?八小时都干不好,要不怎么让他们下岗了呢?”胡积魁脑袋晃得和拨浪鼓似的,就是不同意。
劳资副厂长也跟着附和,说下岗职工不好管,胡厂长讲得对,别再惹他们,免得引火烧身,总公司对这帮人都没办法,别说我们基层了。
黄爱民耐着性子听完了大家的一席议论,觉得这件事要在会议上通过太难了。首先,胡积魁这一关就很难通过。但是,他作为厂党委书记该讲的话,他也得讲透,要讲出事情的严重性和危害。
他重新从厂办主任手里要过刚念完的申请报告,扫视一遍后说:“同志们,下岗职工的这个申请报告,大家刚才议了一下,我的意见是,稳定是当前不可忽视的大事,不稳定什么事情也办不好。
“胡厂长刚才说,这些人要待遇,不好管,是麻烦制造者,这是不对的。大家换位思考一下,如果我们下岗了,整天无所事事,年龄又不大,能待住吗?人们得生活,就是动物生存每天还得找食吃呢,别说养家糊口了。活能不能干这要看实践,人家还没干呢,你们怎么能说不行呢?”
黄爱民又扫视了大家一遍,目光落在了厂长胡积魁身上,意思很明确,让他再次表个态,纠正以前看法。谁知胡积魁并不买黄爱民的账。他认为稳定是你书记的事,关我屁事。
“我说老黄啊!你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啊!这下岗职工和民工干活能一样吗?用一个职工能用两个民工的工资。”胡积魁又喘了一口气,喝了一口茶水说,“什么稳定不稳定,厂子垮了大家倒霉。这帮下岗的就是要看你厂子垮了才好呢,他们能给你干活,那才怪了呢!一句话,不能让他们来厂干活,有什么事我顶着,行了!不讨论了,这生产经营我说了算!散会!”胡积魁气急败坏地背着手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