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华经营着一家服装店,每周都要去天州进货。
天州是个工业城市,拥有全省最大的服装批发市场。凡去过的人都对它有两种印象:一是服装大厦里批发种类齐全、装修豪华;二是街道特别脏、乱、差。批发城每天凌晨四点开门,下午两三点就关门了。因为中午十二点以后,来自四面八方的进货卧铺客车就纷纷离开车站,所以街上各种各样的人、车就开始渐渐消失,城市随即恢复平静。
深秋,来自黎峰的卧铺车上,天还没亮,那些进货的人就络绎不绝地喊下车了,尤其是经营童装的丁姐,嗓门比谁都亮。她一起床,一开口,别说这辆车的人,其他并排停在站里的相邻几辆车的人都会被她闹醒。阿华闭着眼,根本睡不着,车子一路颠簸,好不容易半夜一点到天州车站,才歇息了几个小时。
阿华睁开眼稍稍看了看,天根本没亮,下着小雨,再等等吧,她想着……
六点零五分,阿华拉着一个小拖车,不急不忙地朝出站口走去。她知道,要去拿货的地方七点多才开门。
天际刚刚出现一点点鱼肚白,地上早已被秋雨打湿了,偌大的出站口很安静,只有一个个子瘦瘦的中年男子和一个打着雨伞的女人相隔几米远地站在中间,不远处还有三四个人。那男的看起来孤零零的,眼睛定定地望着前方,手里搂着一大堆弹力裤。阿华一看就知道,这些是早上八点之前城管不上班抓紧卖地摊货的人。
阿华准备绕过这人,怕小拖车会溅起泥巴。突然,那男子手一动,一条黑色的弹力裤扔到阿华手上,还没等她看清楚,弹力裤又飞快地顺着她的手滑落,掉在满是泥的地上。
阿华愣了,望着掉在脚下的弹力裤,她很奇怪:裤子怎么会莫名其妙往身上飞?她飞快地看了一眼那男子,仅仅是一秒钟,她看见男子一动不动地盯着她。同时瞥见旁边打伞的女人飞快地移到她面前,伞很快罩住了阿华,也罩住了那男子。紧接着,女人用一双眼睛蛮横地上下扫她:“你是什么意思?别人给你看货你怎么把它往地上扔?现在全是脏泥水,你要赔钱给他!”
快而猛烈的一串天州话快速地冲进阿华的耳朵里,让她没有丝毫思考的时间,阿华霎时不知说什么了。只见那女的用手一扒拉,男子手上的几十条裤子全掉落在地。
女人狠狠地瞪着阿华:“你赔!你要赔钱!你要赔这几十条裤子的钱!”
阿华紧张了,她马上意识到自己遇上什么了。常听说货站旁有这些事发生,尤其是警察没有上班的早上,会喊天天不应,喊地地不灵。阿华转眼一看,发现刚才还站远处的四个人正缓缓朝这边“包抄”过来。
“原来他们还有同伙,看这阵势要吃亏。”阿华脑中飞速闪过这个念头。她知道自己无须辩解,因为那女人连珠炮般朝她轰开了。
阿华脑中快速地运转着:“必须马上摆脱,越快越好。要不然,钱被抢光不说,就是被打死也没叫的地方。”
阿华想着,快步向停车场走去,但刚走没两步,身子被猛地拽回来了,她看到两张充满狡诈且凶神恶煞的脸:“不乖乖赔钱,别想走!”阿华突然觉得恶心,却吐不出来,眼角的余光已经看到那四个人从前后包住了他们三个。
走不掉了!难道就这样让人给算计了?她想起上星期进货的同伴被人敲诈,最后空手回家的事,她慌乱了,掏出了钱包……
突然,一只手伸过来,压住了阿华的钱包,是围过来的四人中的一人,他对那男子和女人说:“我们来给你赔钱,好吗?”说完,一个眼色,只听那男子和那女子几乎同时惊叫一声,双手就被那几人转到背后。
那四个人从口袋里掏出证件说:“我们是车场派出所的,这段时间接到好几宗敲诈案,刚才的事情我们看得很清楚,走吧,到派出所说去。”
阿华愣住了,她没想到会这样。她感激地看着他们,抬眼望去,出站口上面那几个大红字显得分外生动——宾至如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