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安被老太太连推带拉的弄回家,面对老太太的教训,好脾气的陪着笑脸,没说几句他就要猛的点头一阵,表示自己的真心悔改和赞同。
“你都这老大了,一点眼力见没有……”凭安听的有些乏了,但还是像个小猫一样,微微笑着,讨好的看着老太太。
“我错了姥姥,下次不这样了。”
老太太不说话了,微眯着眼睛看着门口,“你哥是不是来了?”她起身往堂屋走去,往外张望着,凭安沉默了一下,看到那个带着金丝边眼镜的少年,好看的笑了笑。
“奶奶,我来看您了。”少年进了堂屋,拉着老太太到东屋坐下,凭安一脸苦相的看着他,凭水瞬间明白怎么回事了,朝他微微点头。
凭水轻轻拉了拉老太太的衣服,“奶奶,你给我包饺子了没有啊,我都饿了。”
他微皱着眉头,有点撒娇的嫌疑,老太太赶紧到厨房给他包饺子,凭水没拒绝,朝凭安笑笑,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
“怎么啦?”
凭水轻轻的关好门,声音有点小,凭安不知道怎么回答,支吾了半天才说话。
凭水越听眉头皱的越紧,一副正经样子,凭安知道自己不该和他说,现在又免不了一顿说教。
“你也不是小孩子了,怎么能大半夜跑到人家女同学家里呢。”他严肃的看着凭安,“你还喝酒,活该你酒精过敏,喝不死你。”
凭安无奈的看着地面,小声的说着,“我也不知道鸡尾酒那样的,我以为和饮料一样。”
凭水一时语塞,不知道说他点什么好,“总之,你下次再这样……”
“我就让小舅舅打断你的腿是不是。”凭安微笑着看着他,一脸不愿意。
凭水朝他举了一下拳头,“不用,我自己打断你的腿。”
凭安还是迷之微笑,凭水心里不免有点不高兴。
不知悔改……
“你喜欢她?”凭水不知道为什么,很不自觉的就问出来了,轻飘飘的一句话,把凭安微笑的表情戳破,只剩下诧异和少年人的羞涩。
“我……我……”凭安眼神飘忽,最后垂目不再看凭水,结结巴巴的也说不明白什么。
凭水本来有点后悔这么问,结果他这么一副样子,瞬间让他来了兴趣。
“没关系,我不告诉别人。”他坏坏的笑着,凭安无可奈何的看着他。
“你怎么和村口的老太太似的。”他皱了皱眉,“越活越没劲了呢?”
凭水不吃他这一套,还是软磨硬泡的打听,凭安被问的急了,连耳根都是红的,半天才说出一句话。
“没想过喜不喜欢。”
“那你现在想啊。”凭水语气带点无赖,“不说我告诉栏栏。”
凭安一下子急了,一副担心自己好哥哥形象破坏的样子,凭水笑了笑,朝他摆摆手。“闹着玩,闹着玩。”
“安安哥。”栏栏在门口,俏皮的看着他,凭安惊喜的笑了一下,“你怎么来了。”
栏栏一下子抱住凭安,“你不来找我,还不许我来找你啊。”她慢慢松手,坐在凭安边上,“你这架子还真大,非要人请,来看你不通报都不行。”
栏栏娇嗔的哼了一声,假装生气的样子,凭水翻了个白眼,不友好的看着她。
“你能不能不要总欺负凭安,招人烦的家伙。”
凭栏朝他吐了吐舌头,“你不招人烦,你个属猪的。”
“你……”
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凭安感觉房顶都要掀翻了,他看着水哥儿气急败坏的样子,几乎不敢相信这个家伙叫凭水。
“你不傻,喜欢长毛狗和小白脸。”
“你自己一副小白脸德行还笑话别人,整天假正经。”
“你个死凭栏,太讨人厌了!”
凭安浅浅的笑着,看着他们俩,像是看到了午后的阳光一样,很安心很安心。
“你能不能别和妈吵架,都多大了,让你学就去学啊,又不会少块肉。”凭水掐着栏栏的脸,好看的琥珀色眼睛,带点威胁的神情。
栏栏推开他,“要去你自己去,别拉着我,我死也不弹吉他。”栏栏像个唱戏的时候,绘声绘色的学,“我小时候没有机会学,当然要给你机会了……”
她翻了个白眼,“拜托,不要给我可不可以,大儿子这么完美,还折磨我干什么呢。”她假装京剧里啜泣的样子,“啊!怎能如此,我都是为了你好啊。”
“妈妈!”她假装用袖子擦眼泪,“你知不知道,如果生两个小孩的话,一个是天才,另一个必定是个报废的,因为这样才符合阴阳平衡啊!”
凭安在一边,憋不住的笑,凭水一脸黑线看着她耍。
“我去你的阴阳平衡,再不好好学习以后谁养你啊!”他掐住栏栏的后脖颈,“气煞我也!”
他俩连打带闹,一副让人好气好笑的样子,凭安已经不理会他们俩,自顾自的看电视去了,小孩子在一起,总是热闹些,老太太煮好了饺子端过来,倒了三大碗,热气腾腾的,诱人的很。
“奶奶,你给栏栏成这么多吃不了的。”凭水说着,把栏栏的饺子往自己碗里倒,“吃点饭和猫似的。”
老太太打他一下,“你妹妹没说不要,全到你碗里去了。”
凭安埋头吃饭,偶尔带着笑意和满足看着他们,心里暖洋洋的,很舒服。
“你俩今天没课啊?”老太太一边和面,一边和凭水找话。
“祖宗不去啊,还说妈不好。”凭水朝她拱拱鼻子,“好心当成驴肝肺。”
凭栏气的瞪大眼睛看他,“我怎么了,本来就不是我要去的,有本事你去弹,弹死你算了!”她不再搭理凭水了,“我不吃了。”
凭安拉住她,没让她下桌,轻轻摸了摸凭栏柔顺的发丝,“不吃饭可不行。”
凭栏黑着脸,不说话,“所有人都是,从来不问我怎么想……”她抽出自己的胳膊,跑到外面去看兔子。
“你哥说的好话。”老太太看着凭栏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
桌子上的温度,骤然降低……
凭水默默地吃着饭,凭安也沉默着,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凭安不时看凭水几眼,他没有动的意思。
“我吃饱了。”凭安朝老太太笑了一下,“出去一下。”他拍了拍凭水的肩膀,凭水微微摇头,继续吃饭,凭安只好自己出去。
在后院的兔子窝那里,凭栏抱着一个小白兔,默默地哭着,一身白色的裙子,裙摆微微沾了土,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这么想学的话,为什么自己不去,明明谁都喜欢你,明明怎么做都不可能比你优秀……”她一下一下的,轻轻拍到兔子的后背上。
小兔子吃了痛,连跑带爬的从栏栏膝上下去,凭栏一脸怨气的看着它,一双白皙修长的手把小兔子抱起来,少年好看的眉眼间满是温柔,小心的安慰着小兔子,然后把它放回笼子里。
“你干嘛。”凭栏没什么好气,看着凭安的侧脸,心里的火气越发大。
“如果你对它好的话,它不会跑的。”凭安没有看她,手里拿了一把小白菜喂给兔子们。
“哪有人会生着气还对别人好。”栏栏从他手里抽了两根白菜,“除了你啊。”
凭安抿嘴笑了一下,摸了摸凭栏的脑袋,“你哥啊。”
凭栏不讲理的瞪了他一眼,“你就给凭水当说客,你们都护着他,都喜欢他。”
“那当然,他是我哥,我当然护着他。”
凭栏狠狠地推了他一下,“那我就不是你妹妹了,你就向着他,都喜欢他,奶奶也是,爸妈也是,现在连安安哥你也这样。”凭栏开始哭鼻子,眼泪断线的珠子一般往下掉,“我知道他好,学习好,长得好,还会弹钢琴,多厉害啊,作文比赛还拿了一等奖,不够我妈夸的了。”
凭安还是微笑着,静静地聆听,劝人不在行,听总可以。
“我知道我不好,家里大人都这样,每次过年,都是,'以后要和你哥一样啊’,”她用袖子擦了擦眼泪,“你怎么不和他一样,我都快听吐了。”
凭安依旧沉默着,没有开口,安静的看着她哭。
“然姐学习好,考到首都去了;我哥,学习好,什么都好;你,学习好,长得好,脾气还好。”她忽然义愤填膺的看着凭安,“关键是你们也就算了,我奶每次唠叨我,该要把小叔叔拿出来夸一顿!”
凭安憋不住笑了,“奶奶也用他说过我。”
“凭家除了我,都是凭舒莫。”她愤愤的把手环在胸前,“都是小叔叔不好,搞得我学习不好不合常理似的。”
凭栏一副娇娇女的样子,总是能把凭安弄得哭笑不得,他们俩年纪差不多,关系总是更加亲近一点,这些话,换做别人,凭栏是不会说的。
“你也好。”凭安笃定的看着她,让凭栏一阵怀疑。
“我哥说了,我都被他惯坏了,乱发脾气,没情商,不能吃苦,还笨,又懒又馋,还花痴……”
“没有,栏栏也很好。”凭安打断她的话,“栏栏很善良,很单纯,不会耍心眼,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凭安一脸认真,一点点的数着凭栏的好,“哪怕自己不喜欢吉他,不也还是硬着头皮学了好久吗?每次有好东西,都喜欢给别人带一份,还有芝麻糊,不也是你用压岁钱买下来的吗?”
凭安总能把别人的好记得很清楚,对他的,对别人的,只要是好的,都记得很清楚。
凭栏抽了抽鼻子,低着头,没有看凭安的脸,声音还有点颤。
“安安哥,你真好,你对别人这么好,难道不会觉得不值得吗?”凭栏抬头看了看凭安,他还是一副温润如玉的模样,带着浅浅的笑意,混着满世界的温柔,让人不得不想要靠近他,哪怕一点点也好。
“不值得?”他微微颦眉,“我不会对谁都好。”
“可是你就是对谁都好啊。”
凭安抿了抿嘴唇,“嗯,怎么说呢?”他思考了一下,“温柔不等于好吧,关心也不等于喜欢你吧。”
凭栏很不理解的看着他,“可是……”
“真正的好,是不需要声张,不需要理由的;真正的温柔,是哪怕所有人都讨厌你,还会陪在你身边,是默默地……对,很小心的……”他看着小兔子,出神的笑了笑,把手里的白菜都喂给它,“好,是没有目的的。”
“那安安哥的好是有目的的吗?”凭栏困惑的看着他,凭安好看的笑了一下,逗弄着小兔子。
“没有谁一定要对谁好的,谁没了谁活不了啊?”他顿了顿,“但是啊,一想到那个人,心就会痛,或者,一想到那个人,就会扑通扑通的跳动。”他看向凭栏,“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凭栏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明白。
“因为重要。”凭安很少说这么多鸡汤一样的话,“一想到会失去,就会很难过,这样的心情,不是随随便便都可以拥有的,是被人在乎过才会有的感觉。”
凭栏不懂,太多人在乎她,爱她,一个人在蜜罐子里待久了,就算是泡在糖水里也喝不出甜滋味儿,凭安明白,和她说也不会懂。
有些事情啊,不亲身经历一下,是永远体味不到的,酸甜苦辣,无论是好是坏,必须自己尝一尝,才真的会成长起来。
就像是温室里的玫瑰,不知道风暴是什么感觉一样,无论如何和她描述,她都不会懂风暴来临时的可怕。
“没关系,安安哥对我好就行了,别人我不管。”她撒娇似的看着凭安,一点难过的影子也没有,凭安习惯性的摸摸她的头,然后又沉默下来。
“我哥就没有你脾气好。”她嘟着嘴抱怨着,“什么都管着我,明明自己也不愿意学。”
凭安无奈的看着她,感觉自己的话全部白说。
“够好了,水哥儿这样的脾气,是个人里有三个就好了。”
“那安安哥你这样的性子,一百个里也找不出一个。”她嘟了嘟嘴,“二百个里也没有。”
凭安不说话了,凭栏觉得奇怪,抬头看了他一眼,凭安没有表情,很沉默,像是发了呆似的。
“安安哥?”
“没什么。”他微微笑笑,“栏栏要成熟一点,不然水哥儿很辛苦的。”
凭栏闷闷的生气,不讲理的样子,“我看他应该成熟一点,我每天和傻瓜在一块也很辛苦的。”
凭栏和凭水总是不对付,尽管凭水把全部的心思都放在妹妹身上,凭栏不知道的是,凭水尽自己所能,希望她成为最让人羡慕的姑娘,让人羡慕,优秀,是要付出代价的。
凭栏从没想过像凭水一样。
她和凭水骨子里,都是不缺骄傲的那种人,对光芒毫无兴趣,在人生路上慢慢徐行,结伴,或者分道扬镳。
凭安不知道她回家之后会不会被骂,他没有被父母骂过,说实在的,他还有点期待这种感觉,他觉得,可能也是一种幸福。
“凭安。”凭老太太聚会回来之后,开始唠唠叨叨,景明镇子上有教会,凭安小时候去过,灰白色的墙壁,大大的,红色的十字架,可能是他见过的最好看的建筑,也许是蒙上了宗教的面纱,显得更加神秘了一点,周日的时候姥姥会去,平时都不会,周二的时候,会去朝道的卫生所小聚,一起圣歌,读圣经什么的。
王念儿相信,特别是小时候,她一直很虔诚的相信着天国的存在,慢慢上了学,长大了之后就渐渐淡忘了,但是心里小小的一角,还是会拥有这样的信仰。
她不迷信,她只是还想给自己,留一点点的期待和幻想。
凭安从始至终都是个无神论者,被小舅舅洗脑之后更是这样,姥姥又一次因为这件事还和小舅舅生了气,凭舒莫也不恼,趁凭老太太下地干活还教小小的凭安相信自然科学。
“你相信天国吗?”凭舒莫当时还是个高中生,穿着和凭水一样的校服,有这和凭水一般好看的眉眼,凭安还记得,小舅舅个子不高,很文弱的样子,大家都说他笑起来很好看,嘴边有两个浅浅的梨涡,他以前经常用手戳来的。
“我相信。”当时小小的王念儿不假思索的说,“死了之后就会去。”
凭舒莫摸摸她的脑袋,“为什么相信呢?”
“我妈妈说,小豆是去了天国,她说天国里什么都有,也不会有水坑,小豆说不定还长了翅膀,这样再遇见水坑它就可以飞过去了。”王念儿绘声绘色的描述着,凭舒莫脸上,有一种凭安看不懂的神情,有点不忍心,又有点听不下去。
他沉默了一会,没有打破王念儿的美好,“这样啊,说不定小天使们会很喜欢小豆。”
王念儿笑着点点头,凭舒莫没有再提这件事。
到了晚上睡觉的时候,老太太那天依旧在葡萄地里睡,凭安和凭舒莫挤在一起,看着窗外的星星,希望能早点睡着。
水缸后面那只蟋蟀不停的叫着,凭舒莫觉轻,根本睡不进去。
“小舅舅,你今天说的是真的吗?”小小的凭安,轻轻拉了拉凭舒莫的袖子。
“嗯?”
“你和小念说的,天国的事情。”他很期待的看着凭舒莫,翻了个身,侧卧着看着他的脸。
“我不相信。”凭舒莫很小声,“但是,如果可以的话,我真的希望有那么个地方,可以把那些还被思念的人放到那里。”
“小豆也可以去吗?”凭安抿了抿嘴唇,有点不相信。
“我不知道,但是,如果你很想很想很想一个人的话,无论如何,他都会在你身边的。”他顿了顿,“因为……你所有的回忆里,都有这么个人,会给你做饭,会给你补衣服,会是你的骄傲……”
凭安记得这几句话,很清楚,并且随着年龄的增长,他对这句话的理解越发清晰。
他说的,是妈妈……
凭舒莫对凭安,极端的好,可是无意间还是会带着一点点的排斥。
喜欢和讨厌,都是因为凭舒锦而已。
“你帮姥姥念一下这段,我眼镜找不到了。”
凭安结果老太太手里的厚厚的圣经,认真的读给她听,很认真的样子,老太太仔仔细细的听着偶尔眯着眼睛,一副虔诚的样子。
“你下周和我去教会吗?”
凭安摇摇头,“不去。”
“你应该去一次。”
“那我可能只去一次。”凭安耸耸肩,“我是无神论者。”
老太太叹口气,“你小舅舅教的。”她像是想到什么一样,又开始叹气了。
“怎么了?”凭安察觉到了老太太的异样,“小舅舅出什么事了吗?”
老太太把眼镜摘下来,揉了揉自己的鼻梁,“你小舅舅谈朋友了,计划要结婚了。”
凭安惊喜的笑了一下,像是个被松了玩具的小孩,“这不是很好吗。”他顿了顿,“什么样的人啊?”
“说的就是呢,为什么非一棵树上吊死。”老太太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谁知道呢,找个比自己年纪大的干嘛。”
“年纪大点也没什么吧,还能照顾他。”凭安觉得姥姥有点死传统,毕竟喜欢这个东西和年纪关系不大。
“那丫头还……”老太太欲言又止,“做过流产。”
凭安心里咯噔一下,他知道姥姥为什么闹心了,“你听谁说的。”
“她和你小舅舅原来一个高中的,我怎么不认识。”老太太开始玩牌了,在炕上自己拣牌,就是那种上面画着一百零八好汉的那种细长的带着画的牌,“死犟死犟的,人家丫头都不想搭理他,他还死缠烂打,这会子可好。”
凭安抿了抿嘴唇,心里默默祝福着小舅舅。
“这样说明小舅舅很喜欢她啊,是好事。”
老太太怼了一下他的脑袋,“好事什么好事,你和他一样傻。”老太太严肃的看着他,“不够丢人的。”
凭安不说话了,他不觉得有什么好丢人的。
“婚礼在哪里办啊?”凭安微微抬头,很小声的问。
“没定呢吧,别和我提他俩了。”老太太叹了口气,“明日个上集,给你买点中药,我看你最近又有点喘。”
凭安点点头,“要不我自己去吧。”
老太太犹豫了一下,“你去干嘛啊。”她忽然狠狠掐了凭安的胳膊一把,把凭安弄得一愣,不可思议的看着她。
“你是不是要偷酒喝。”老太太一脸严肃。
“姥姥!”凭安不高兴的看着她,“我不是故意喝多的。”
“我知道,谁还能故意把自己喝成那样。”老太太在一边纳鞋底,“给你厉害的,还喝酒。”
“姥姥,我都说了不喝了。”凭安皱着眉看她,“都过敏了还喝,不是找死吗。”
“你不一定。”
老太太明显气不顺,凭安也不想和她计较,偶尔帮老太太穿线,或者念两页书。
老太太担心凭舒莫,那个女孩太不适合他,以前也是,现在更是,她担心她喜欢的不是凭舒莫的人,尽管她一直这么觉得。
凭舒莫无论怎么和她解释童慕子是个好姑娘都没有用,她只有一句话,“哪来回哪去,我不同意!”
凭老太太总是这样威胁,凭舒莫见怪不怪,反正横竖这婚他是结定了的。
“您不同意没有用的。”凭安帮老太太引线,闭气一只眼睛,把针孔对着小灯泡仔细的看着,他常庆幸灯光暗,不然他早晚要瞎。
“我把户口本烧了,看他怎么结婚。”老太太固执的嘟囔着,“我横竖看不上那个丫头,等我死了以后吧。”
“说什么呢。”凭安引好线,有点不高兴的皱眉。
“我可得长命百岁,不然这小子指不定娶了个不三不四的狐狸精回家。”
凭安又好气又好笑,老太太越说越下道,把凭舒莫的未婚妻说的一文不值。
“等小舅舅会来非得生气不可。”凭安听不下去,赶紧打断她。
“我就是要说给他听。”
“您要是再说,以后我们家在前南还怎么混啊。”凭安狡猾的想了个让她闭嘴的好方法,果不然,老太太一晚上也没唠叨这件事。
爱情这种东西,对于凭家总是苦涩的,像是中了咒一样,凭舒莫的悲剧,凭舒锦的悲剧,乃至后来凭安他们这一辈的悲剧,交织在一起,像是莎士比亚用血写出来的厚厚的舞台剧。
那个黑色眸子的少年,带着假面,胸腔里住着勾人的鬼魅,演奏着一出独角戏,他是看客,也置身其中。
那个小小的女孩,看着在舞台上的他,缄默不言,却早已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