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参将一愣,迟疑了一下道:“大将军,您现在……睡通屋,这——不太合适吧?”
白川鱼在廊下立住,望了望东厢小石屋:“难不成,我住回去就合适了?”
王之奕何等精明干练,一听白大将军声音与往日一般依然冷厉,似乎下一句就又是“男女有别”“授受不亲”之类的调调,可语气却不知不觉中带着一丝无奈和疲惫,不由笑道:“大将军一路为照顾爵爷可是操碎了心,也不知道这女爵爷知道不知道。”
白川鱼“啧”了一声,斜眼瞥了一眼王参将,面上终于带了点惯常的嘲讽笑意,道:“呵,你嗓门儿怎么不再大点?再大点声,一准能将那个丫头吵吵醒——”
看王参将一脸“我早知道”的神情,他转而更加不爽道:“我告诉你,想跟我借钱是没有的。”
十有八和九是王之奕跟人打赌又要输了——堂堂一个参将天天被人追在屁股后面要账实在是难看,啧!
王参将被白川鱼大将军戳破心思,也不羞惭,只笑道:“有赌未未输嘛!我,我这不过是战术性失利……下回——”
白川鱼紧绷着脸,捂住了怀中钱囊:“说了没有就是没有!……你还比我大几岁,多领几年军饷——你没有钱,难道我能有?!”
王参将被他一噎,也有点丧气:有钱男子汉,没钱汉子难。大将军果然穷苦人家出来的,家底子也就那么几个铜钱。
他转念一想,哎,对呀,咱们身边不就有个现成的财神奶奶吗?
齐爵爷是国都监粮官出身,千里送粮饷,米面银钱药品辎重,样样都是从她手里过——爵爷手指缝里漏一点残羹剩饭,都够咱们这队人马吃一个月的了。看这一路上白大将军对齐爵爷照顾有加,大概率他老人家也是指着爵爷一路走一路赚点银子给大家加餐度日。
啧啧啧,大将军真是为咱们操碎了心啊!
想到这里,王参将顿时对白大将军的自我牺牲精神十分感动佩服,只对白川鱼道:“大将军,你……要不,你晚上还是回去自己屋里睡吧!——我,我发誓,什么都不说!谁也不知道!”
“砰!”白川鱼终于忍无可忍,一个爆栗凿在王之奕脑袋上,打得他“哇哇”大叫:“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向来乱出主意的就是你!还不赶紧进通屋?杵在这里想冻死本将军吗?!”
齐月只停外面白大将军王参将一顿吵吵嚷嚷,也不知说了些什么,好一阵子终于静了下来,应该是去通屋休息了。
她揪着被子边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是舒心还是失望,两眼望着粗糙又原始的木头房梁,又翻过身去瞧烧得半灰半暗的炭盆里迸出的火花,不知什么时候什么状态下居然慢慢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小毛虾按时按点端了水盆,敲门进来,将睡得迷迷糊糊的齐爵爷唤起床,一边手脚麻利地收拾行李,一边伺候爵爷洗漱,口中道:“爵爷动作带着快点儿!”
齐月满嘴都是青盐沫儿,用自制的“牙刷”一边刷牙,一边吱吱呜呜道:“怎么了,这么着急?出事了吗?”
小毛虾这才想起来,昨晚齐爵爷睡得早,还不知情,连忙报告:昨夜大将军接见来人。
原来是季鹰副将得到消息,知白大将军已经在七乌海入关,立即派人赶到兵站来迎,且说是大营紧张,请大将军尽早回大营。
白川鱼与来人密谈了一会儿,便下令小分队今天一早出发,尽速赶回西疆大营。
齐月愣了一愣,真的这么急?
清晨风卷山云间,望向四野无行迹。
众兵士修整一新,昨夜在通屋里又听白大将军亲口证实:齐爵爷已经清醒,神志也算正常。大家不由又笑骂医兵危言耸听,嘻嘻哈哈一阵子,各自又眉来眼去暗嘲我们大将军这会儿不找机会亲近美人,反倒跟我们这帮大臭脚丫子挤在一起过夜,实在是暴殄天物。
白川鱼倒是顶着眼下两个黑眼圈,昨夜睡得并不踏实。
风声太吵,还是远处野兽嘶号?又好像都不是。
迷迷糊糊之间,他又按住胸口衣囊里的金属球,齐月跟他说过,只要附近有异能人士,金属球便会发出报警的信号。
还好还好,一夜那金属球都安安稳稳,散发着温暖和煦的热量。
最终天色微微发白的时候,他也支撑不住,阖眼睡了过去。
然而,他刚入梦中,就见到一个熟悉的“校园”里,几个半大孩子正围着一个看上去更小一些的男孩,一顿拳打脚踢!中间被揍的男孩奋力反抗,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毕竟双拳不敌四手,身材又比其他几人单薄许多,不一会儿便挨了结结实实好几脚,痛得弯腰倒在地上。
白川鱼见人多欺负人少,就想上前帮忙,谁知一伸手搭在其中一个少年肩膀上,想给人一个过肩摔,却一把搭空了——自己的手仿佛是透明而无形无质的虚影,毫无用武之地。
一旁端着一个杯子的女孩穿着极短的裙子,吓得泪花四溅,一个劲道:“不,不要打了!”
然而一个少年回过头来,伸手就在她雪白的大腿上狠狠摸了一把,恶狠狠道:“怎么,想哥哥打你几巴掌?”
那姑娘又是惊又是骇,手中的水杯“啪——”一声掉落在了地上,尖叫一声掉脸就跑!
白川鱼趁着这间隙,瞅了一眼地上躺着的男孩,意外地发现,这个男生竟然就是那个数次跟自己对着干的“少年白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