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小姐,奴婢有件趣事,小姐可想听听。”
跑来的是若清,这丫头自小就冒冒失失的,因为君婼的纵容,这丫头咋咋呼呼的性子倒也从未变过,这会,君婼早已习惯了,只是若冰轻声斥了声“可小心着点,这么大姑娘了,也不收敛收敛。”
话虽责备,可若冰脸上分明是关心之色,若清吐了吐舌,倒是也不在跑着,而是疾步走了过来,君婼慵懒的抬眼瞧了瞧她,淡道:“说吧,又听到了什么让你这般激动地事。”
“小姐,奴婢听闻后日便是皇上的寿辰,所有封王的皇子都会从封地回来帝都为皇上贺寿呢。”若清半蹲在君婼身边,轻轻地替她锤着双膝,君婼抬手将她拉起,眉目轻蹙,责备的道:“地凉,女子身薄,莫要伤着了。”
她虽是君府的嫡长女,可因出生时克死了生母凤氏,因此君翼并不待见她,自小她身边就只有冰清玉洁四个婢女相伴,在君婼心中,她们四人与她形如姐妹。
若清傻傻的笑着,若冰心中却是暖暖的,若清生性活泼,素来没心眼,自然也未多想,当下就叭叭的将自己听到的一一说来,
“小姐您在闺中不知,这次啊听说皇上有心为几位王爷择妃呢,奴婢听闻这几位王爷都是人之龙凤,尤其是那齐王殿下,不仅生的好看还能文能武,可俊着呢。”
“还有那个二皇子,听闻长得比女子还好看呢。”
“还有还有,听闻那个楚王也要回来,听闻楚王天性风流不羁,去了令城之后就放纵自己,成日里出入烟花之地,没个正行,也不知是哪家的姑娘会嫁给她,真真是个祸害呢。”
若清说的极为生动,说到激动时还用手在空中比划着,这般手舞足蹈的样子惹得君婼不由抿唇轻笑,她轻咳一声,佯装严肃道:“瞧你这一嘴没遮没拦的,在我面前也就罢了,传了出去岂不让人笑话。”
若冰轻笑,君婼虽说是责备,可这话听在耳中却分明是偏袒。
若清撅了撅嘴,便退到了一边。
主仆三人说着话的功夫,若玉和若洁走了来,若洁手中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姜汁,两人一路相谈甚欢的走来,走近后,若冰将秋千拉住,君婼瞧着若洁手中的东西,甚是嫌弃的捂着鼻息
“我不想喝这东西,怎的又端来了。”
她前世便不喜姜味,前些日子染了点风寒,若洁这丫头便每日每夜给她熬一碗这生姜水,她每次不愿喝,都被这四个丫头你一言我一语的劝着,劝到她头疼不得不喝下才罢休。
“小姐,您的身子还未痊愈,还是喝下为好。”
“是呀,小姐,您若是生着病,这后日可怎么入宫参加皇上的寿宴呢。”
“小姐,您就快喝了吧。”
“喝完咱们去街上走走,听说热闹的紧呢。”
君婼轻揉着额,耳边是冰清玉洁四大美俾你一句我一句的劝声,她无奈的叹了声,正要伸手接过若洁手中的碗,清欢亭外就传了来家丁的声:“大小姐,老爷唤您去一趟前厅,说是有事与您商议。”
“知道了,容我们家小姐梳整片刻就来。”若清不客气的应了声。
府中的这些家丁,向来眼高于顶,见她们家小姐不受重视,对她们清欢亭素来苛刻。
君婼扶着秋千绳站了起身,若冰小心的扶着她:“小姐,老爷向来不待见您,此番不知要您去说什么。”
说什么?只怕是要说后日寿辰众王选妃一事了。
君婼低垂着眼,琢磨片刻,她淡道“若冰你且随我去一趟,你们三人都回屋待着,莫要着凉了。”
若冰是四人中最为年长的,为人沉稳,心思也甚是玲珑,平日里君婼有正事都会带着她,请玉洁三人也并未多想,福了身之后便回屋了,而若冰则是小心翼翼的搀扶着君婼,往前厅走去。
两人步子一深一浅,印在这白雪之上。
君府的前厅建的很是宽敞,可摆设却甚是简朴,前厅中只放着几张椅子与桌子,入眼便清楚可见的简单,君婼到时,厅中已经坐着君翼与苏氏,她母亲凤氏过世后,苏氏就顺理成章的成了君家的当家主母,与君翼的朴素不同,苏氏穿金戴银,好不奢侈。
君婼走近,美目不着痕迹的扫了苏氏一眼,淡然的眼底闪过一丝嘲讽,便恭敬的对君翼福了福身,平和的道:“婼儿见过父亲。”行礼是对君翼,称呼是对君翼,对他身边的苏氏视若无睹。
苏氏抓紧了衣袖,脸上一抹狰狞,却又不得不压下,不能坏了她在君翼心中温柔的形象。
前世虽是二十一世纪之人,可转世之后的这十几载倒是养的她一身古色古香的温婉气质,她不卑不吭,举手投足间都尽显优雅,君翼上下打量着她,眼里溢出一丝赞许,他开口:“坐吧。”
君婼微微颔首,走到君翼下方的椅子上坐下。她知道君翼让她过来是为了什么,也知道君翼在等什么,她不开口,就是要让君翼先开口。
她面向了院外,脸色平静,目光淡淡,整个人身上都透着一股宁静祥和,看着她,竟仿佛能安抚下自己那不安的情绪。
又下雪了
雪下得很大。起初,下的是雪粒,就像半空中有个人在洒白糖似的。不一会儿,雪下大了,雪粒变成了雪片,像鹅毛似的轻飘飘,慢悠悠的往下落。
良久,苏氏实在是坐不住了,她悄悄扯了扯君翼的衣袖,用眼神示意着他,君翼皱着眉,脸上显然也有些坐不住,他倒是没想到这个女儿竟有此耐心,为了掩饰尴尬,他轻咳了两声,君婼听了,将视线从那雪中收了回来。
“想来你也有所耳闻,后日乃皇上寿辰,众臣可携家眷入宫,你苏姨娘由雅儿服侍惯了,为父想着你素来身子不好,又喜清净,自是不喜这般场合,为父便做主,让雅儿代替你前去了。”
大宣朝重血统,无论家中多少妾室,皇室都只认正室以及正室所出的嫡子,一般重大的场合,妾室都是上不得台面的,就好比君翼的正妻凤氏虽早逝,不管君翼如何宠信苏氏,苏氏亦只是一个姨娘,算不得夫人。
君婼知道父亲宠着苏氏与君雅,只是不想他竟已到了盲目的地步,皇上寿辰这般重要的日子,他带上了苏氏也就罢了,没想到他竟然还想让君雅这个庶女代替她出席,倒真是好笑。
她并未出声,只是抬眸盯着君翼看,眸光淡而平静,清如甘泉,一时之间竟是看得君翼心中颇为窘迫,她眼神太明,好似将他心中的想法都一一看透,让他无所遁形。
良久,君婼唇边勾着冷笑,嘲讽的开口:“父亲身居高位,为人清正廉明英勇大义,可莫要听信了甜言,让外人笑话我君府妻妾不分,嫡不如庶。”
无论君翼是否看重她,她君婼是当真无愧的嫡长女,这个寿辰宴,只可以是她君婼不愿去却绝不能是被迫放弃。
这一番话很是直白,让苏氏听了恼羞成怒,君翼脸上有些难看,心中也生了几分愧疚,他确实放纵了苏氏在府中的地位,也确实更看重君雅,可君雅身负才女之名,又怎是君婼可以比较的,思及此,君翼心中那仅有的愧疚便消失了。
“婼儿,瞧你此话说的,你是君府嫡女一事是众人皆知的,若是什么寻常的时候,你父亲也不会想着让雅儿代你前去,只是皇上寿辰这般重要的日子,你若是紧张不慎做了什么出格的事,那岂非让人看了我们君府笑话不是。”
苏氏脸上揣着温柔的笑,可话里话外无不挤兑君婼胆小如鼠,见不得场面。
这话听着羞辱,若冰都不由为君婼生气,可偏生君婼素来性子冷淡,被苏氏这般嘲弄,她也并未露出半分怒意,丝帕半掩面,她轻轻地笑道:“苏姨娘此话说的,正因是皇上寿辰这般重要的日子,若是父亲带了苏姨娘和妹妹前去,不知皇上是否会觉得父亲心高气傲,不将大宣国礼置于心上。”
所谓功高震主,帝王多疑,这一点倒是戳中了君翼心中所惧,他神色怪异的瞧着君婼,却只见的她脸上那淡雅的笑以及眼中温和之色。君婼抬眼,直视君翼,她平和道:“都说君家次女君雅天性聪慧,自小聪明伶俐,熟读诗书,而嫡女君婼天生愚笨,那么父亲,您也是这般认为的吗。”
苏氏骄傲的扬脸。君雅就是她心中的骄傲,君翼脸上神色莫辨,他没有答话,君婼却只是嘲讽一笑:“女儿生来喜静不争不抢,女儿不争是不愿父亲伤神,女儿不抢是不愿府中无安宁,只是父亲”君婼抬眼,看着君翼,目光冷静“不争不抢不代表软弱,妹妹才女之名是如何得来的,您心中清楚,您宠着妹妹,女儿懂,只是父亲,万事不可过。莫要毁了父亲在女儿心中这最后一点情分。”
君翼被她的话呛住了,苏氏脸上也不好看。
外人不知,可她和君翼能不知?君雅小时候作的画,作得诗都是从她君婼这边得来的,瞧着夫妻二人的反应,君婼笑了,站起身行了礼,便由着若冰将她扶着走。
“既然如此,那么后日你便虽我入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