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郎躺在温暖的花心中,浑身被天雷烧的体无完肤,丹田灵力已消耗殆尽,虚弱的连动手指都办不到,只能依靠曼珠沙华不断输送微弱灵力滋养魂灵。双眼看着橘红色蕊柱与花粉,泪水不自觉的从眼眶顺着脸庞滑落,耳畔好似响起二郎声音。
“二郎,你在哪里啊?”喉结翻滚,舌根只能微微颤动发出些声音。虽然轮回之门的虚影挡住了第四道天雷,但第五道天雷,已不是自己所能抗衡的,若是身死道消,二郎怕是难逃厄运。
地上几人为躲避金光,相互搀扶拖动身躯躲到了石碓后,五郎褪下外衫用几根树枝支撑起,搭起个简易屏风,钟馗舒了口气,挪了挪位置直起腰板,对黑白无常道:“这第五道天雷怕是九霄金雷,天雷之下灰飞烟灭魂儿都寻不得,他油尽灯枯定撑不过,我们作为同僚,还是尽些绵薄之力。”
黑白无常点点头,黑无常擦着脸上土尘,丧着脸道:“馗爷,我们哥俩出来勾魂也没带什么法器,能用的方才与明王交手已用的精光,您口袋的符纸留着不如分我们些,待会天雷落下之际我们阻挡片刻,也算与大郎兄弟一场。”
五郎看三人已打算为大郎准备后事,儿时小娘薨世那一幕忽然映入眼帘,双拳不自觉握紧砂石,摩擦的咯吱作响,白无常见他汗毛直立青筋浮现,知其心中悲凉,叹了口气拍了拍肩膀,道:“人各有命,他注定有此一难,凭我们这些鬼仙难以抗衡天条,你也别怪馗爷引动天雷,若不唤醒大郎,人世间生灵涂炭,他的下场只会更惨,眼下虽说十死无生,大家作为兄弟,只能尽些道义,你的人生还长,时间会慢慢冲刷今日的悲痛。”
说罢钟馗黑无常亦是轻摇头双目出神,事关人世,也只能做出抉择,五郎也知道几人定不会害大郎,只是回想起两人初次见面、深夜荒坟唤灵、山村闲居的事儿,这种心痛的感觉让人撕心裂肺。
天雷汇聚八方金灵,九霄之雷凝聚足够的能量,“轰隆”声雷暴,漫天电弧似雨倾盆而下,钟馗听到声音立马回神,手忙脚乱从衣袖中掏出叠符纸,看也不看分给黑白无常,运起丹田最后的灵力,催动符纸去阻挡天雷。
大郎听到雷声,如同被宣判死亡,内心恐惧荡然无存反而有些解脱之意,“是啊,可以告别这无尽的黑暗。”喃喃自语莞尔一笑。
电弧呼吸间打击半空中曼珠沙华,结界叮的若钟磬声破灭,灵力随即消散,电芒直奔花心的大郎而去。在电芒即将贴上大郎之际,无数符纸如影随形贴到大郎面前,不断分裂形成结界,将他包裹起。
天雷呼啸而过,符纸瞬间化作灰烬,三人丹田猛然震荡,口中一甜鲜血顺着嘴角滴落到空气中散开,原本稍稍恢复的起色霎时间萎靡,闷哼一声便往土堆上倒去,五郎见此慌了神来不及分心半空中的大郎便去照料三人。
金光蔓延,天雷顺着四肢侵蚀大郎每寸肌肉,所到之处经脉皆被电击爆裂,痛楚随着经脉一点一滴的破裂而成倍增长,恍惚间又回到了佛界。
“善恶生死,轮回之命,夙夜交汇,大道其行。”
在即将堕入黑暗之时,原本漆黑的无字石碑上隐约浮现这句话,在冥府待的岁月中逐渐尘封了往昔的记忆,此时此刻才记起。
大郎身躯逐渐消失在电芒中,识海中的精魂意识也模糊起来。
“哥儿,哥儿。”大郎耳畔再次响起二郎的身影,猛然间睁开双眼,直勾勾看着上方金色云霞。
“自在清明,与我合一。”二郎声音再次响起,大郎的五官瞬间无比清晰,呢喃着说道:“佛光慈悲,合二为一。”
五郎见三人气息微弱却并无大碍,突然觉侧边红光大作,双手捂着眼睛透过缝隙,见半空中一团红光不断吞噬电芒,原本霸道的电芒如同遇见天敌般,四处逃窜着。“叮”的声轻鸣,五郎心头一颤,微微抬头,一点白光从金色云朵中坠落而来,呼吸间与红光相撞,此刻,时间好似停止,两道光彼此缠绕,翻滚着渐渐变成个花苞。
“轰”的声,五郎还未反应过来,已经被灵威按压在地,背上千斤压顶,无论如何挣扎都不能起身。黑白无常、钟馗受到威压,胸口猛然起伏几下,再次吐出口鲜血,慢慢有了些知觉。
半空中花瓣如同被金光渲染,亦化成金灿灿样,花苞四周空气不断扭曲成旋,卷起空中电芒拖入虚空,上空的雷云似乎受到挑衅,碗口粗大的雷电不断朝花苞劈落,无一幸免皆被气旋捕获,挣扎几下又被拖入虚空。
空中雷云不断攻击花苞却是徒劳,“嘭”的声巨响,花苞展开花萼吐出花丝,每一瓣花瓣打开皆发出巨大轰隆声,吓得底下人家捂耳交颈,五郎虽害怕却捂住耳朵侧边瞥着天空中情况,依稀看清那花是曼珠沙华样,一下子心底来了精神有了希望。
一条大河从天蜿蜒而来,朦胧华光映照万千世界,曼珠沙华从花蕊中现身,拈花妙指执花,臂挽冥河水,一身密制金线长衫绣满六道生灵,周身被渡世光包裹,面容俊朗一脸祥和,低眉颔首。
曼珠沙华周身弥漫华光气旋,九霄天雷恼怒着电芒不断绞杀纠缠,就是不可撼动分毫,曼珠沙华睁开双目,波澜不惊,手持花枝朝天甩去。一道黑光破开虚空,携带怨念直奔九霄雷云,血盆大口一张,便吞噬了大半雷云,胡乱咀嚼几口,再往余下雷云咬去。
雷云受了羞辱却不敌怨念,无数电芒被曼珠沙华威压吓得动弹不得,只得被怨念啃食殆尽。“辱者,当诛。”开口毫无感情,手上浮现六道,巨大灵力如潮水般灌注到怨念上,怨念受驱动,摇晃几下变得愈发巨大凶残,不断有生灵残魂嘶喊求饶,携带冥界生死之力,直直朝天宫凌霄而去。
天空雷云消失,渐渐恢复天明样,和煦的秋日也逐渐爬上半空,曼珠沙华俯视,满目疮痍,日夜游神、盖棺神、黑白无常、钟馗皆是重伤不起,脚踩花座缓缓飘落下:“天花乱坠,地涌金莲。”
五郎见金色莲花平地而起,包裹住黑白无常与钟馗,待到华光消散化作齑粉,几人看着面色红润呼吸平缓,可知并无大碍。心下欢喜转身过去,却看到原本一声金色的曼珠沙华身上渐渐溃烂,腐肉出肉芽不断再生,却又腐败,周而复始。
曼珠沙华见怪不怪,看几人并无大碍,暗叹口气,道:“命也。”
说罢顿时华光暗淡,衣袖花座不断溃败,整个人如同烈火点燃般,曼珠沙华面露微笑,任由烈火焚烧自己,直至被火光吞噬。
“大哥儿!!”刹那间曼珠沙华被烧得不见身影,五郎猛然回神,歇斯底里朝天喊着。火光渐渐消散,一朵红花乘着秋风,从天而降。
黑白无常听到五郎呐喊突然睁开双眼醒转过来,双手撑地起身,发觉丹田灵力充沛,原先被明王与威压打的内伤皆好,不由好奇。“啊呦。”两人听钟馗呻吟,忙将他扶起,拂去衣摆上尘土,兴奋的说道:“馗爷,馗爷。”
“轻点,都一把年纪的人还是毛手毛脚。”钟馗不满两人粗鲁的拽着自己,抖开两人內视丹田,眉毛一扬惊讶道:“怎么回事?”
“是大郎,一定是大郎。”黑无常看钟馗也发觉异常,兴奋的说道。
“不,大郎没这个能力,是曼珠沙华。”钟馗想了想,罢手示意,随即又道:“不对啊,若是他现真身,那二郎哩?”
三人疑惑时,听得日夜游神飞奔过来声,见两人也无虞,又看五郎发疯一般朝荒野跑着,不时往草丛石砾中找寻什么,白无常指着他道:“五郎定清楚发生了什么?”
五人静静看着他,找了大半时辰,听见他高兴喊着:“找着了,找着了。”随着蹲着哭了起来。钟馗不明就里,朝四人轻点头,便起身往五郎飞去。
靠近才看他手捧朵红色曼珠沙华不断垂泪,几人见花便知,白无常俯身将他扶起,道:“他又不是死了,你应该高兴才对。”
“什么?”原本被泪水浸湿的双目顿时有神,紧紧看着白无常,又看着黑无常,见他点点头,左手卷起衣摆胡乱抹了几把脸,道:“真的?”
“他灵力耗尽无法化形,休息段时间他还会从花中现身的。”钟馗接过五郎手中花朵,仔细审视后,抚着长须又将花轻放回他手中,淡淡说道。
“不过,究竟是怎么回事,大郎如何躲过天雷的?他又是怎么变成花灵了?”
五郎摇摇头,低头看着手中花,说道:“我,我,我也看不真切,只见红白两光交融,出现大哥模样的人,施法后突然,突然被烈火包裹,随后从火中便飘落下这个。”
“是他,果真是他!”黑无常听到白光,高兴地拉着白无常,日夜游神亦是兴奋的拍着白无常与钟馗肩膀。
“可是,二郎是如何来此,若是他在越州,大郎应该感知的到。”
“二郎?大哥儿的亲弟弟?”五郎听着他们谈及二郎,不由问道。
“他们是被诅咒的人,彼此不可见面,想必某种缘由,二郎与大郎合体成真身打散了天雷,却因金身在冥府,支撑不了命运的责罚,才会被烈火焚尽。”钟馗抬头看着晴空,还原了经过,五郎虽听了一知半解,却也知道眼下大郎无恙,便是喜事。
“好了好了,此处也没什么事,我们得赶快回冥府禀告此事,五郎,你记着好生照看着此花,待到时候到了,他自然会回来的。”
黑白无常点点头,吩咐了几句,便与日夜游神先行堕入虚空,钟馗起身去寻盖棺神,临走前瞥了眼五郎,摇摇头便飞身走了。
五郎手持曼珠沙华,一时间身边没了人,才回想起今后何去何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