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是一个长得十分俊朗的男人,身量极高,两肩极宽,浑身散发着杀伐果断的气势。
朝青赶忙与朝颜道:“这是夏二爷,昨日便是二爷寻了我一日一夜呢。”
朝颜忙行礼:“民女见过二爷。”
夏夜寻淡淡地扫了她一眼,嗯了一声,大步出去了。
朝青一脸崇敬地看着夏夜寻远去,才与朝颜说:“夏二爷好威武,与夏官爷一点都不相似。若是能跟在夏二爷身边,便太好了。”
朝颜:“……”她记得明明朝青十分崇拜夏山的,怎么一转眼的功夫,便改弦易辙了呢。
二人进了外间,却见是极为宽敞的大开间,好几个装得满满当当的书柜高高立着,中间放着一只宽大的书桌,旁侧是一只暖炉?明明是初夏,外头艳阳正烈,暖炉却袅袅散发着青烟。
朝青又说:“夏官爷体质虚弱,不能受凉,所以总燃着炉子呢。”
朝颜横他一眼,朝青讪讪地低下头。
里间却是关着门的,一个年轻的姑娘正垂首站在珠帘前,她穿一身桃红的夏衫,看这装束,不像是使女。朝颜这一日,已经大体晓得夏家中的使女俱是穿青荷色的褙子,下头一条同色的裙子。其实,这夏府里的人俱是十分和善的,言语举止中并没有一丝一毫看低她的意思。朝颜想,这定是平日里夏夜欢时常训导的结果。夏夜欢果然胸怀天下,朴实无华。
那年轻姑娘听得动静,转头看了她们一眼。朝颜赶紧道:“我们是来看夏官爷的。”
那年轻姑娘恍然大悟:“是姜姑娘与姜小兄弟吧?”她转过身来,唇上挂着得体的笑容:“我是卫五娘,是来夏府作客的。”只见卫五娘身姿曼妙,一身桃红的夏衫更显肤白,眉眼生动如画。
来夏府作客的年轻姑娘,又如此关心夏夜欢,还知道他们是谁,那便证明,这位年轻姑娘,与夏夜欢的关系匪浅。
朝颜心中掠过一丝莫名的情绪,脸上却不显:“卫姑娘。”
卫五娘笑笑:“三公子怕是要好一会儿才醒,姜姑娘今日才寻回弟弟,昨晚怕是也没有睡好,不如先回去歇着,待三公子醒来,我定派人去将姜姑娘请来。”
朝颜笑道:“那劳烦卫姑娘了。”
两姐弟转身出了廊外,只见外头艳阳高照,天气极好。
朝青松了一口气:“里面好热。”
其实朝颜方才也觉得有些热,只是后来顾着和卫五娘说话,竟是不觉得热了,也难为卫五娘一直在里头等着。若是与夏夜欢在一起,日日心惊胆战的,可不是要承受许多煎熬……
朝颜忽地醒过神来,她在想什么?竟然妄图染指夏夜欢!夏夜欢是何许人,是花州夏家的三公子,是花州州官,便是到了何种境地,也轮不到她痴心幻想。
“姐,姐。”朝青奇怪地看着姐姐,只见她神情恍惚,不知在想什么。
“我们就在亭子中等罢。”朝颜指一指不远处的小亭子。
“我们不回家吗?”虽然夏家富丽堂皇,但朝青莫名其妙被失踪了一晚,虽然没有什么知觉,但他如今只想回到自己小院,躺在破破烂烂的床上,舒舒坦坦地睡上一觉。
朝颜横他一眼:“夏官爷为了等候你的消息,一夜未眠,如今不曾醒来,你便是如此忘恩负义?”
朝青嘟囔了一句:“我也没有叫他不睡觉……”姐的白眼即刻瞪了过来,他讪讪地低下头。
两人在小亭子坐下,只见微风徐徐,十分的凉快。
才坐了片刻,朝青竟然像是累极了,头一点一点的,兀自打起瞌睡来。朝颜将篮子放在一旁,手中无意识地拽了两根艾草,一下下地撸着。也不知那妖人叫她将那些东西放进夏府中要做什么坏事……
如今朝颜的心中,已是一半悔意,一半犹豫不决。但朝青是她的命,她当时若不这样做,朝青便没有命了……但如今,势必会害了夏夜欢……
她紧紧地拽着艾草,一时茫茫然。今早夏夜欢在她面前晕倒,她有那么一瞬,觉得是她昨晚放的那些黑影作了祟。
为什么夏夜欢不是一个作恶多端的人,如此她的良心亦会安定一些,而不像如今这般的煎熬。
正胡思乱想,忽而背后有人冷冷道:“姜姑娘,你在此作甚?”
朝颜一惊,手中艾草差些落地。
一个人背着手,缓缓走到她面前,一双眸子冰冷。
是夏夜寻。
朝颜赶紧起身:“夏二爷,民女在此候着夏官爷醒来。”她垂着头,不敢看夏夜寻。却是觉得夏夜寻的一双眼睛似是要看透她似的。
夏夜寻却是久久没有出声,朝颜只得继续低头看他的那双鞋子。鞋子的底做得极厚,便是下雨天也不怕。上头还用金线绣了好几只栩栩如生的金乌鸦,只是十分奇怪,金乌鸦并没有眼睛。
金乌鸦是九州的神鸟,自九州建立,金乌鸦的图样便是权贵的象征,平常人家是不能用的。
朝颜在打量夏夜寻鞋子的同时,夏夜寻也在打量她。只见她乌发漆黑,许是夏家的使女帮她梳了一个极精巧发髻,更衬得她下头的粗布衣服拙劣不堪。夏夜寻记得他方才在门口碰到她时,只看到一张圆圆的脸儿上一双圆圆的眼睛。容色只能算是中下等,若是配三弟,倒是有些堪堪。但瞧着身体还算康健,劳苦人家出身,平日里干不少粗活,一双手看起来也并不那么的嫩白。但,若是三弟喜欢……罢,罢,罢,只要三弟还有喜欢人的欲望,他们便欢天喜地了。如今大哥与他已家业有成,不久前又双双喜得麟儿,只余三弟,仍旧形只孤单。虽然整日强调自己心怀天下,无须成亲生子。若是他们还是神族,便一切都无所谓,但他们既已经转成人族,便按照人伦来衡量这一切了。可以说,三弟,按照人的进度,稍微落后了那么一些。
夏夜寻自己的妻子,是气质清丽高雅的鹿州华家之女,容貌秀丽,知书达礼,两人平日里琴瑟和鸣,十分恩爱。他却是万万没有想到,三弟会喜欢眼前这样的女子。不过,只要三弟喜欢的,他们做哥哥的,定会万分支持。
“你……”沉默许久,夏夜寻才又开口,“擅何种技艺?”
“啊?”朝颜本以为夏夜寻对她冷冰冰的,是看穿自己到夏家作坏,却没有想到夏夜寻冷不丁问她擅何种技艺。而且语气也不大像审问,而是有些怪怪的。
朝青忽而在旁边兴奋道:“夏二爷,我姐会的可多了!会绣花、会炊饭、还会种菜呢!就是不大会养鸡……”
朝颜猛地扯一下朝青:“姜朝青,你胡说些什么呢?”
朝青吐一吐舌头,真心诚意地和夏夜寻说:“夏二爷,但是论起我姐最擅长的,自是做各种各样的吃食了!如今我姐是何先生家的厨娘,夏官爷也时不时到我们家中用饭呢。”
朝颜还弄不清楚夏夜寻问她这话是何用意,朝青一张大嘴,就已经叭叭地将自己出卖完了。她顿时又敲了夏夜寻一个爆栗:“二爷问的是我,又没有问你。”
朝青却是早已对夏夜寻走火入魔般的崇拜:“夏二爷又不是外人,再说了,姐,你会的技艺,西城人都知道。”
朝颜恨不得拿给麻袋将朝青给套住,再将他扔进荷池中。
夏夜寻一脸肃然:“既如此,那便麻烦姜姑娘到灶房中煮上几样拿手小菜,待我回来,午膳时用。”就算她做得极为难吃,他亦要在父亲母亲面前美言几句,横竖,他们的家人还没有一个擅庖厨的呢。只要做得比他们夏家人做的好吃,便一切都好说。
“啊?”朝颜一脸茫然。
夏夜寻挥挥手,走了。
朝青兴奋异常:“太好,姐,你有机会进夏家了!”
等等,这话听着,怎么这样怪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