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不舍的望向沈慕芸梨花带雨的清丽面庞，心中万分纠结。也罢，暂且先委屈芸儿一下吧。待这过些时日，他再亲自去丞相府，好好安慰芸儿一番。
沈清如自始至终冷眼旁观，此时见太子两只眼睛恨不得黏在沈慕芸身上的模样，忍不住暗暗发笑。
如今看来，太子待沈慕芸倒是颇有几分真心呢，只是他恐怕猜不到，上一世他失去太子之位时，沈慕芸非但没有与他共担风雨，反倒第一时间撇清了和太子的关系，甚至不惜落井下石。
皇后看了儿子伸长脖子看美人的痴汉模样，自是气不打一处来。她心中早将沈慕芸堪称杨淑妃一类妖媚惑主的女人，绝不会允许太子娶沈慕芸为正妃。
太子的正妃首当其冲贤良淑德，皇后暗想。宫里已经有那么多女人与她明争暗斗了，一定要找一个柔顺听话的儿媳妇，若太子再取个狐媚子……
皇帝莫名其妙的看着皇后面无表情的捏碎了一只碧玉酒盏。
杨淑妃倒是丝毫不介意皇后周身的低气压，笑意盈盈的亲自捧了酒杯上前给皇后敬酒。皇后嘴上说着妹妹不必多礼，然而直到杨淑妃跪下，她也没说出“免礼”二字。
杨淑妃双膝跪地，动作优雅的将酒杯高举过头顶，为皇后祝祷。皇后微笑着接过祝酒，以袖掩面，一饮而尽。
任她杨淑妃再得陛下恩宠，如今还不是要乖乖跪下给她请安？
三杯酒饮下，皇后已是微醺，心情却颇愉悦。皇帝的恩宠不过如天上的云彩一般，变化不定。杨淑妃纵然再得陛下欢心，也比不得她这母仪天下的中宫皇后。
这独一无二的凤袍只有她可以穿，这珍珠凤冠也只有她有资格佩戴，九尾凤钗也唯有她可以使用……
除了皇后可以用九尾凤钗，妃子们只能用三尾凤钗和六尾凤钗，皇后眯着眼望向杨淑妃的发髻间……
“大胆淑妃，本后千秋之日，你竟敢以下犯上，当众挑衅本宫！”
皇后突然爆发出一声怒吼，震惊了在场所有人。气的面色发白的皇后抖着手从瑟瑟发抖的杨淑妃发髻间拽出一只金光灿灿的凤钗，啪的一声摔在桌面上！
凤钗发出璀璨的金光，在场所有人都看得清楚，那竟是一只九尾凤钗！
“来人，将淑妃拖下去，关入永巷！”皇后盛怒之下不顾皇帝在场，直接对总管太监下令。
总管太监犹豫的等着皇帝示下，杨淑妃毕竟是后宫中最得宠的妃子，若贸然奉了皇后之命，得罪了淑妃娘娘，太监总管怕自己吃不了兜着走。
“大胆，小小奴才敢不听本宫命令？”皇后的情绪已经失控了。
皇帝心疼的看着发髻散乱，形容狼狈的杨淑妃，他也觉得皇后此举太过草率，起码要给爱妃一个解释的机会：“皇后，朕看这当中必有什么误会，不如……”
“陛下，臣妾嫁给陛下已经足足二十三年，窃居这皇后位也有一十三年。陛下的旨意，臣妾从来未敢有过半分违拗。只是这一次，事关臣妾中宫尊严，臣妾纵然不得宠爱，到底也是一国之母。陛下若执意饶恕淑妃，就请陛下先下一道圣旨赐死臣妾吧。”皇后素来平静无波的脸上饱含着委屈愤怒，歇斯底里的冲着皇帝喊道。
虽然皇帝有心维护杨淑妃，可皇后毕竟也嫁给他多年，行事一直谨慎小心，恪守职责。帝后之间虽无恩宠，却多多少少也有几分夫妻之情。如今皇后以死相逼，倒让皇帝越发为难起来。
“罢了，就依皇后所言。”皇帝烦躁的摆摆手，命宫人将淑妃押送永巷。
原本伏在地上瑟瑟发抖的杨淑妃面色煞白，直接晕了过去。皇后大喊着要人将昏倒的淑妃拖走。吴王萧祁钧在外室方听到宫人禀报淑妃冒犯皇后的事，正自惊疑不定时，听闻淑妃晕倒的消息，再也按捺不住不管不顾的冲了进来。
“父皇，母妃她一贯谨守礼仪，此事必是有人栽赃陷害。还请父皇给儿臣一点时间，儿臣必会查个水落石出。”萧祁钧冲上前将母亲抱在怀里，焦急的向皇帝求情。
“吴王，你的意思是本宫故意冤枉淑妃吗？”皇后阴测测的望着吴王，目光中明显不怀好意。
萧祁钧一时语塞，怀中淑妃的脸庞越发惨白，呼吸也越来越急促，萧祁钧顾不得其他：“父皇，无论如何母妃有恙在身，还请父皇怜惜，宣太医来给母妃瞧病。”
“淑妃早不晕晚不晕，偏偏本宫要处置她的时候晕倒，是不是太巧合了？”皇后皮笑肉不笑。
皇帝和杨淑妃恩爱数年，此时见了爱妃模样倒也颇为担心，顾不得皇后的阴阳怪气：“宣华爱卿来给淑妃瞧一瞧。”
太医院离此处还有一段距离，杨淑妃的呼吸却是越发急促，脸色也越来越难看。萧祁钧焦急的不时朝太医院处打量，一面轻轻拍着杨淑妃的后背为她顺气。沈清如微微犹豫，果断越众而出：“医部学子沈清如，请求先为淑妃娘娘诊治。”
皇帝倒是干脆的点了头，沈清如深吸一口气起身站到萧祁钧面前。让她没有想到的是，一贯胆小怕事的杨静姝竟跟着她一同站了出来。
沈清如的目光与萧祁钧轻轻一碰，感受到对方眼中的感激之色，沈清如微微点头：“请殿下将娘娘放下。”
萧祁钧依言而行，沈清如对杨静姝比了个手势，杨静姝会意的从随身带的医药包里取出薄荷膏放在杨淑妃鼻间。
普通薄荷膏有清凉解暑，提神醒脑的作用，杨静姝随身携带的薄荷膏除了薄荷又添加了其他十几味中草药，闻之使人提神清脑。
沈清如则执起杨淑妃的晧腕，仔细给杨淑妃把脉。如同上次一样，弦脉滞涩不通，滑脉跳动微微异常……
萧祁钧紧张的望着沈清如把脉，皇帝也在一旁焦急催促道：“爱妃的病如何了？”
沈清如换了另一只手腕继续号脉，半响才放下杨淑妃的手，平静道：“回陛下，淑妃娘娘不是生病，而是中毒，而且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此话一出，四周人群仿佛炸开了锅，杨淑妃不是装晕竟然中毒？那下手的人是谁？
皇后冷冷道：“学艺不精而信口开河，本宫劝你小心自己的脑袋。”
皇帝面上微现惊愕之色，半响才缓缓道：“汝当慎言。”
“淑妃的平安脉每日都由太医院专门派人去请，若中毒有一段时间，为何太医院的太医未能诊断出来？”
沈清如垂眸，缓缓道：“因为淑妃娘娘中毒的症状和气血亏损的症状太过相似，因而才未被诊出来。”
“下毒之人手法精妙，每次只让淑妃娘娘接触到一点点毒质，虽有中毒之状，却让人误以为是气血亏损。加上淑妃娘娘素来又身子虚弱，所以才未被诊出来。”
“那下毒之人到底是怎么毒害我母妃的？”萧祁钧紧张的追问：“母妃宫中一贯小心，饮食都有专人验毒，应该不会……”
沈清如的声音沉稳坚定：“不知殿下是否还记得淑妃娘娘寝殿里那些花儿。”
“其他花儿虽然名贵，倒也不罕见，罕见的倒是娘娘宫里一盆不甚起眼的小花。”
萧祁钧脸色一变：“莫非是花粉里藏了毒？”
“那花是佛家三宝之一，传说中令人见而忘忧的优昙婆罗花。”沈清如淡淡道：“我曾以为见而忘忧只是人们形容优昙婆罗花的珍贵难得，然而翻阅过师尊的古籍，我才知道优昙婆罗花确实能使人忘忧，因为它的花有麻醉的功效。”
“单单一味优昙婆罗花是没有毒的，甚至它的麻醉功效会让人精神愉快，然而它和另一位药材却是想冲的。那味药材便是茯苓。”
茯苓？皇帝脸色一变，人群中一位不起眼的妃子身形微微晃了晃。
“是茯苓糕中所用的茯苓吗？”皇帝发问。
“正是，茯苓味道甘甜，渗湿利水，益脾和胃，有宁心安神的功效。本草经书中曾提到其人足少阴，手太阳，足太阴，阳明经。因其价格便宜，疗效甚好，因而大家都习惯将其当做补品食用，却不知茯苓是一味中草药，是有毒的。”
周围的贵妇们齐齐变了脸色，她们中的多数人都喜食茯苓糕来美容养颜，却不知茯苓是有毒的。难道她们也如杨淑妃一般，身体里积累了毒素？
“只是这种毒性较为微弱，如不大量食用，不会有中毒的可能性。”沈清如的这句话让贵妇们松了口气。
“然而优昙婆罗的花粉与茯苓，恰恰是相冲的，会产生毒性。而淑妃娘娘寝殿里恰恰摆着一盆优昙婆罗花，巧合的是，娘娘一直喜食茯苓饼。两种毒质慢慢侵蚀，长此以往，毒素便慢慢在身体里积累。”沈清如分析的合情合理：“而毒发的诱因，正是娘娘今日喝下去的那杯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