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京都和纽约之间来回奔波,她又瘦了许多。
陆景遇需要她的陪伴,纽曼的收尾工作缺她不可。
陆景遇病房里她的照片很多,肖沉予这才知道原来他和自己一样,自己从来不是一个人在朝他奔跑。
“辛西娅……”申夜欲言又止,自从肖沉予知道他和陆景遇的关系之后,再也没有理过他。
“我们的回忆没有皱褶,你却用离开烫下句点……”手机铃声的响起,打断了肖沉予不知道第几次的走神。
肖沉予回过神来,看着来电显示颜宁两个大字她的心紧紧地揪在了一起。
肖沉予走向一旁,按下了接听键。“喂?”
“景遇病情恶化,快不行了!”颜宁声音哽咽。
恍如一个晴天霹雳,肖沉予不可置信般喃喃开口。“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
“沉予,我……你……小遇他……”
电话里传来颜宁语无伦次的声音,肖沉予蓦然就没了力气,直直地向后倒去,多亏一旁的申夜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肖沉予做梦都想看见颜宁失控,可是却是以这种方式!
肖沉予拂开了申夜的支撑,呆呆地坐在地上。
不知坐了多久,她终于缓过神来,拿了手机,急急地向机场走去。“申夜,帮我跟老师请个假,我现在马上要去京市,陆景遇他,不行了。”
“好!”申夜听见这个消息除了震惊之外,更多的是担心,肖沉予隐隐的哭腔让他的心也跟着揪了起来。
京市的天空依旧湛蓝,肖沉予的心情却一点也好不起来,算起来她已经一天一夜没睡了,如今却了无睡意。
肖沉予马不停蹄地赶到陆景遇所在的医院,病房门口,认识的不认识的坐满了人,肖沉予无暇他顾。
颜宁那样骄傲的女人一夜间苍老了许多,发丝凌乱,衣服想必也没有换过,眼底一片青色,憔悴得不得了。
“沉予,你终于来了,小遇他一个人在里面待着,我怕~”
颜宁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陆宁远看见妻子这幅模样,拉她到一旁轻轻拍打着她的背,不停的安抚她。“肖小姐,拜托你了。”
肖沉予点点头,走到他病房门口,擦了擦眼角的泪,理了理衣服,嘴角拉开一个大大的笑容,敲了敲门,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变得轻快一点。“景遇,是我。”
房间里没开灯,窗帘也被紧紧地拉了起来,漆黑一片,匍匐在病床上的人影只依稀看得见一个轮廓,听见门外敲门的声音,他激动地想要下床,却又在脚即将触到地面的时候缩了回去。
许久没有动静,肖沉予心里慌得不得了,又急又气。“陆景遇,你是不是再也不想见我了?你忘了你当初已经抛下过我一次,现在,你竟然又想丢下我一个人是不是?你怎么能够,怎么能够这样对我,从来不问问我的心意,便这样随意被你打入深渊,永不翻身。景遇……”
她的声音哽咽,靠在门上难过得哭了起来。
“咔嚓。”门从里面打开了。
肖沉予脸上挂着泪珠,却管不了那么多,扑进了来人怀里。“景遇~”
她的声音委屈得不行,陆景遇心都被狠狠地揪在一起,他最见不得她哭了。
“对不起~”陆景遇紧紧地抱住她,她比之前瘦了不少,抱起来全身都是骨头,硌得他生疼,却比不过他的心疼。
“如果是因为你刚才又想抛弃我道歉我就接受,如果是其他的我不接受,陆景遇对不起所有人,唯独没有对不起肖沉予。”肖沉予的头埋在他怀里,闷闷地出声。
她知道陆景遇的对不起是因为什么,他的对不起是因为他觉得自己不能陪她走下去了。
肖沉予脱了脚上的单鞋,光着脚踩在他的大脚丫上,因为给她开门来得急,所以他也没有穿鞋。
脚背上传来她娇嫩的触感,耳朵里是她温柔的声音,“景遇,带着我走下去,一刻也好。”
她的手臂紧紧地勾着他的脖颈,陆景遇心里被甜蜜辛酸疼痛都堆积满了,五味陈杂。“好。”
屋子里黑黑的,只依稀能看见两个紧紧抱在一起的身影,陆景遇一步一步,慢慢地带着她走了一遍又一遍,不知疲累似的,仿佛永远永远都会这样走下去。
“陆景遇,娶我吧,我想做你的新娘。”许久,黑暗之中传来她喜悦地声音,她压下心里所有的痛苦难受和心疼,只留下了和他在一起的欢欣和快乐。
陆景遇定定地看着她,黑暗中他看不清楚她的模样,但他知道他的阿予是世界上最好的阿予,他不能拖累她。
她的未来不是他,能为她撑起一片天空,为她遮风挡雨的人也不是他。
尽管他想娶她已经想得快要疯了,他的每个骨髓都在叫嚣着,答应她,快答应她,他却久久地不敢回应她。
脸上传来温软的触感,她轻柔地吻掉了他滚落的泪珠,终于把唇凑到了他的唇上,辗转厮磨,温柔缱眷。
掖好他的背角,轻轻地关了病房门。“颜阿姨,我有个不情之请,希望您能答应我。”
颜宁的声音嘶哑不堪,眼泪不停地掉,再用手帕不停地擦干,反反复复。“你说。”
“我想要一个婚礼,一个只有我和景遇的婚礼,您,可以帮我吗?”
肖沉予有些紧张,因为颜宁从一开始让她离开就是因为她配不上陆景遇,所以她只要一个和陆景遇两个人的婚礼就够了,不需要其他人承认,他们互相就是对方的爱人。
肖沉予充满了无畏,她想做陆景遇的新娘,不是因为陆景遇想让她做他的新娘,而是真正地,发自内心的想做他的新娘。
颜宁刚擦干的泪珠又不听话地掉落下来,越掉越多,越擦越多。“好,沉予,谢谢你。”
都是聪明人,颜宁当然知道肖沉予的想法,她第一次正视这个少女,却是在这样的情景下。
肖沉予情不自禁的伸手替她擦掉了掉个不停的泪珠,“颜阿姨,能遇见陆景遇,才是我此生最幸福的事,我甘之如饴。”
陆景遇住的是VIP病房,窗外正好有一颗郁郁葱葱的大树,微风拂过,树枝轻颤。
树木长得郁郁葱葱,散发着舒心的凉爽。
阳光像一缕缕金色的细沙,穿过层层叠叠的枝叶照进来。
他的目光透过树枝看向外面正和医生说着话的肖沉予。
她穿了一条黑色的衬衣长裙,不盈一握的柳腰用一条棕色宽布腰带束了起来,脚上酒红色单鞋上的细钻在阳光下闪闪发亮,长发被风吹散,她不甚在意,焦急地和医生说着什么。
他从来没有看过她那副焦急的模样,在他印象中,肖沉予应该是高岭之花,她应该被如珠如宝地捧在手心里,她的眉头应该永远舒展,嘴角应该永远挂着笑容,她应该是最快乐的阿予。
申夜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尽管肖沉予穿得极其简单,但就是阻挡不了她散发的美艳。
初次见面,他以为肖沉予那样的女人,应当是冷漠薄情的,万没想到会是封在冰雕下面的柔情似水。
陆景遇的眼里盛满了柔光,那里面只有一个人的身影。“你,也爱上了沉予吧,二哥。”
这还是申夜第一次听见陆景遇发自内心的叫他二哥,陆景遇用的是陈述句,并不是疑问句。
申夜的手有些微的颤抖,假装漫不经心的把手揣进了兜里。“怎么可能啊,她那么不解风情的女生,我怎么可能会喜欢上她呢?”
陆景遇转过头认真的直视着申夜的眼睛,“二哥,你一撒谎就喜欢把手揣进裤兜里这个习惯还是没改。”
申夜压下心疼,那种酸酸涩涩的感觉不适合他。“对不起。”
女子好似跟医生谈妥了,松了口气,不停跟医生道谢,还向他深深的鞠了个躬,良好的体态让她一举一动都带着美感。
陆景遇嘴角微微勾起,乖乖回到病床上躺好,她就快回来了。“二哥我并没有怪你的意思,她可是全世界最好的阿予,她值得所有人的喜欢。你,以后要替我照顾好她呀。”
“好。”申夜珍而重之的给出了承诺。
陆景遇伸手把被子弄乱,他喜欢阿予帮他掖被子的模样。“你赶紧出去吧,她要回来了。”
申夜气急,“诶?你……”
“在吼什么呢?申二狗!景遇需要静养,你精力那么好,出去发泄去。景遇,今天想吃什么?我给你做。”还没进门就听见申夜大吼的声音,肖沉予赶紧加快了脚步。
陆景遇嘴角的笑容傻咧着,“你赶紧走吧,别打扰我的二人世界。”
申夜狠狠地瞪了眼他们两人,转身摔门走了!他什么时候被人轰过啊,要不是看肖沉予是个女人,他不胖揍她一顿,他就不信申!
好吧,事实是他每天都被肖沉予轰出她的房间。
陆景遇拉住肖沉予的手,“阿予,我看着你做饭好不好?”
“不行,油烟味道太重对你的身体不好。”肖沉予拿起旁边的水,用棉签棒沾了沾,轻轻地涂在他的嘴唇上,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用自己兜里的唇膏擦在了他的嘴唇上。
这样看来,就精神多了。
“好呀阿予,你学坏了,还给我抹口红,还给你。”陆景遇作势要去抓肖沉予,肖沉予不敢动得太厉害,片刻就被他抓在怀里。
陆景遇就这样一动不动地看着她,看得她两耳悄然爬上两抹绯红,陆景遇低头吻了下去。
隔壁的房间在肖沉予来之后就被布置成了厨房,陆景遇的胃口不好,肖沉予就亲自下厨,变着花样做菜哄着他吃。
因为是她做的,他逼着自己多吃了不少。
虽然穿着病号服,陆景遇还是那个满眼盛满星光的少年。
肖沉予今儿个给他做的是丸子汤,他现在也吃不了油腻的。
丸子汤是妈妈的拿手菜,颗颗鲜嫩的丸子上漂浮着葱绿的菜叶,喝一口汤,唇齿生香。
陆景遇忍不住先用勺子舀了一个放进嘴里,烫得他直咧咧,用手扇扇,还是固执地吞了下去。
肖沉予恍惚间看见了两人初次见面,在医院醒过来后,他也是这样馋妈妈做的肉丸子,那时候的陆景遇是多么潇洒不羁的少年啊。
闻见香味,申夜早就不知道从哪儿又摸了回来,自顾自地给自己盛了一碗。
“诶,申二狗,你如今是真的越发的不要脸了。”
申夜排行老二,性格在肖沉予这里用当今的网络红词狗来称呼他再合适不过,于是就有了申二狗这个昵称。
申夜每每听完心中的怒火都无处发泄,但是现在有好吃的,他也懒得跟她一般见识。“你俩聊着吧,我就不打扰了。”
看着二哥这幅模样,陆景遇乐得合不拢嘴。
这医院的这层楼都被陆家人给包下来了,肖沉予对于他们的神出鬼没也早已见怪不怪了。
盛了满满一大碗肉丸子,带着陆景遇回病房吃饭去了。
陆景遇如今是越来越懂得用自己作为病人的特权了,肖沉予是顿顿都得喂他吃饭,不哄还不吃。
吃完饭,他又抓着肖沉予的手迷迷糊糊地睡着了,他总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仿佛不管怎么看,他都看不够似的。
每次他睡着,她便拿着自己的课本翻看,时不时看着他的睡颜,偷偷地掉眼泪。
在他面前,她从来都笑得开怀,只有在他睡着的时候,她才敢偷偷地流泪。
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嗡嗡地响了起来,自从在陆景遇身边,她的手机就调成了静音,她按下了接听键。“喂?”
“能抽身回来考个试么?”约瑟夫老师象征性地问了一句,话语里没有丝毫责备。
尽管在睡梦里陆景遇也将她的手握得紧紧地,肖沉予将声音放得很轻。“老师,现在景遇睡觉的时间越来越多了,我想陪着他。”
挂了电话,她一下一下地抚摸着他的脸,睡梦中他的眉头也紧紧地蹙在了一起,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肖沉予的手一放上去,紧蹙的眉头便舒展开了,嘴角也扬起了笑容,这个傻瓜。
圣马修教堂是美国最美的教堂之一,今天这里却没有一个人。
教堂正面的两侧是高高耸立的尖塔,塔顶的十字架庄严肃穆,无数精雕细刻的尖塔层层叠叠而上,一砖一石。
古老的洪钟,虔诚的神乐,划破天空的白鸽,目及所见皆是璀目眩烂的珐琅彩绘窗棂和栩栩如生的大理石浮雕。
工艺精湛的重工蕾丝打造而成的圣洁鱼尾婚纱,高贵典雅的巴洛克风格设计,银白瀑布般的蕾丝拖尾以及纯洁素雅的白水晶高跟鞋。
长长的水晶耳坠随着轻移缓缓而动,更将肌肤衬得犹如凝脂一般。
弧形优美的抹胸更让纤腰盈盈似经不住一握,高绾地黑色发髻与胜似白雪的礼服相得益彰,勾勒出完美的曲线。
她踏着光,缓缓而来。
早已经站在神父面前的陆景遇从她出现的那一刻目光就不曾移开过,仿佛要看一千遍,一万遍,死死地将她镌刻在自己的脑海里。
身着黑色西装,打着黑色的领带。皮肤白皙,手指修长,一双眸子里透露的满是温柔。
恍惚间,他还是当初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他说,阿予,早知道还是这个结果,我当初一定勇敢一点。
两旁的长椅上没有任何人,这是他们俩的婚礼,只是他们俩的婚礼,她一步一步向他走去。
诚如那天她说的话,她说,既然你不敢来靠近我,我就来走近你,你不能再将我丢下了,你要带着我走下去呀。
陆景遇如珍如宝地牵好她的手,神父开始了这一场没有来宾,只有新郎新娘的婚礼。
神父:“陆景遇先生你愿意娶肖沉予小姐为你的妻子,照顾她,爱护她,无论贫穷还是富有,疾病还是健康,相爱相敬,不离不弃,永远在一起?”
陆景遇心里的激动难以掩盖,脸上的笑容是前所未有的幸福。“我愿意。”
神父:“肖沉予女士,你愿意成为陆景遇先生的妻子么?关心他,爱护他,无论贫穷还是富有,疾病还是健康,相爱相敬,不离不弃,永远在一起?”
“咚!”
还没有等到她的回答,黑色的身影猛然倒在了她的身上,肖沉予惊呼出声,连忙扶住了他,踉跄地跌在了地上。
她紧紧地抱住陆景遇,“景遇,别开玩笑了,我们还没结完婚呢?我愿意,陆景遇你听见了吗?我肖沉予,愿意成为你的妻子,今生今世,不离不弃!”
最后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不停的在教堂里回荡。
神父显然被这样的场景吓到了,想着要不要叫救护车,门口却有两个黑衣人挡住了他。
肖沉予伸出手去探了探他的鼻息,安安静静地没有一丝气息,胸口也不再起伏。“医生说你时日无多,但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死在这个时候,你不是最想要跟我结婚了吗?你怎么连这一刻都坚持不了了呢?你好狠的心呀,到死,你也要丢下我。陆景遇,你又要丢下我了吗?陆景遇,你这个大骗子,是谁说再也不会丢下我一个人了,你知道当初你不辞而别我有多伤心多难过吗?我所有的坚强,所有的快乐都是假装的。陆景遇,你不是最见不得我哭了吗?你现在怎么不理我了呀?呜呜呜~”
她紧紧地抱着陆景遇,温旬的阳光温暖不了她丝毫,手忙脚乱地把丝绒盒里他曾经定制的戒指取了出来,轻轻地套进了他的无名指,又将自己的戒指戴上,凑到他耳边温柔的呢喃。“老公,你还欠我一句老婆,下辈子记得还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