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蒙飞退的动作,就停止在辛操的双腿前,那种停止的动作,象是后背也长着一双眼睛:
“快往后退,一直退到灌木深处,我们就安全了。”
太蒙的声音,不急不缓,一如刚才什么也没有发生。辛操扭身就翻起,向着来路,斜身就钻,这一次,一手拖棍,一手在灌木丛中拨动,身体就象在水草里游动一样,不止是快速,更有一种身体被层层包裹而又可以自由的前进,是一种游鱼的自由与快速,头在避让迎向的树枝时,不止是能自如的避让,还能分辨一棵树与一棵树的缝隙,有时候,一只脚根本就不用落在地上,身体就能前行。
清晰的感觉到,太蒙就跟在自己的身后,而太蒙不是面对着自己的后背,太蒙是背对着自己在后退。
“不要动,静下来,蹲下。”
太蒙的小声的喊话,让辛操的身体一个就绷紧了起来,这种声音,象是面对巨大危险时已经绝望的发声,让辛操在停止前行,站在原地转身时,也是轻轻的扭动上身,然后才转脚,才慢慢的把身体扭转,才敢去前方搜寻。
“不要出声!”
太蒙更小的警戒的声音,让辛操再一次把呼吸屏住。
“沙沙沙,叽哑哑。”
的声音,慢得象是死神的脚步,踩着树枝,踏着杂草,一步一步的在逼近着,在空旷的灌木丛上空荡开,轰一阵乱声,象是有几十匹狼在扑起,一阵乱草与矮树枝的乱响,几匹青灰的狼影一闪,一切又是剩下沙沙,噗嘶的声音在慢慢的逼近。
“熊来了!”
“熊来了?”
辛操不知道自己这反问的问话声是否有声音,还是根本就没有发出声音?还是,一切只是在意识里在问,太蒙的警示声太恐惧了,那种沙哑的怪异而低沉的声调,根本就不是从太蒙的嘴里发出,那更象是另一个死者,在临死时的警示声。
两个人躲在灌木丛里,缩成一团,大气也不敢出一声,只是静静的听着远处的沙沙声,剌穿着耳膜,那种声声剌透着心房的声音,辛操不知道,是不是只有自己一个人恐惧。
太蒙静不作声,安静得象是没有他那个人一样。
辛操的脑海里,又响起先时太蒙的话,‘自己只是他的一个任务,此时,他若想跑,自己必是被扑倒的那一个。’
一种肯定,让辛操无奈的闭上眼睛,希望着耳朵能大一些,好捕获到外界一丝的不利于自己的危险,好让自己在第一时间里逃跑。
关于熊,辛操总是会寻找,在北极已灭绝了的那种白色的熊的视频来看,那才是最漂亮的熊,可这是不是北极,必不可能有白极熊,只会有灰色或者是黑色的熊,可它们也都是杂食动物,若是饿极了,人肉也会是它们的选择。
时间象一种浓绸的动与不动的物质,不是在空飘荡,在是在心中来回的游荡,心快要炸了,辛操知道自己的额头已经有了汗珠,背脊上,更是有热流在慢慢的流动。
仰头看着天空,看不见太蒙的脸,更无法去猜测太蒙的想法,只是希望自己在太蒙的第一个动作发出后,自己能够跟他同步。
灌木丛外,利牙撕裂皮肉时的丢动时,细枝小草的折断声,还有辛操自己的心跳在缓之后,时间的流淌声,辛操全都清晰的听到,一切,象自己从来到人世间就记得的所有事一样,此时,全身的不动,静静的闪过,一遍又一遍,重新又来,辛操就是这样,用耳里听到的声音,陪伴着所有能回忆起的一切回忆,等待着世界的恐惧感过去。
当然,那不是世界的恐惧感,只是辛操自己心中的想向,此时,自己也许就是在生与死的两这,自己一条命,在熊爪下,只是一挥间,而太蒙,也许能轻易就逃过,这就是他能安静不动,象是熟睡了一样。
天空中的那些雾,不知是在何时?早就消散了,碧蓝的蓝,晨雾洗涤后的天空,辛操从来就没有见过,身这的所有的小草,还有灌木,也是辛操第一次到的一切,真美,比起那些五维的虚拟空间,这种安静的美,才是真实的生命。
水泥的房子,合成的门与窗,还有室里的一切,都是各种化纤与金属的组合,唯一有的,就是在等着时间对它们的腐蚀。可这里,一切是生命,这种自由的生命,不断的生长着又枯黄,而又再一次轮回的生命。
“你还有一些天才算是成人,这些天,以致于以后,你得小心你的精子,那不是你生命的延断,你若不小心,那就是你一辈子的原罪,你一辈子得为你的一个精子去付责任。”
所有的事与物都想了一遍,太蒙象是沉睡了一样,再也没有可以回想的事了,监管者的声音突然就出现在脑海里。
“谁是谁的子与孙,今天的科技能轻易就却人认,那接下来,谁与谁该一起承担,就是显而易见的判定。你不要说是你愿不愿的事,法律面前,没有愿不愿意这回事,而要孕育一个后代,今天的技术,你应当是知道,更不是你愿不愿意的事,只要是有人想让你去承担一种责任,那你的一滴血也就足够了。
所以,你一切的行为,得合乎社会与法律的规范,到时候,我才帮得了你。”
为什么监管者其他的事不先说,要对自己说这事?此时在这不能动弹的思考里,一下就想明白过来,自己真是出了什么事?那他就得付一定的联带责任。
想到这里,辛操一下就想到,对于自己来说,太蒙也是自己的一个监管者,自己真是出了什么意外,他就有责任。
天空的蓝色终于美了起来,是因为辛操想明白自己与太蒙的关系,这种关系,必是把两个人的生命与安全捆绑在了一起。
轻轻的偏了一下头,一丛小草静静的依在灌木的树杆边,紧紧的依偎着,小草的下面,是绿油油的青苔,青苔上还有点点星星的小花与小圆点,那一个个比针头大不了多少的小圆点,也许就是青苔的种子?
虫子在爬,在一片已经褐黑色了的枯叶上爬,小虫子的爪子上有细细的绒毛,一个一个的足节,细小而光亮,黑亮的足下,还有黑褐相间的斑点,让那小得可怜的虫子,在辛操一双眼睛不远的地方,显得是那样的干净与漂亮。不知道它是为觅食在爬?还是太阳出来了,它也想着在林中漫步。
哦,虫子是在草间漫步,而自己才是在林中漫步,只是才走了一群狼,又遇上了一只熊,而那熊,自己还看也未看见到!
自己会遇上狼与熊,哪?这小虫又会遇上什么呢?
已经不知道去想什么的辛操,只有想眼前的虫子,想自己也是一只虫子。
一滴雾水,从叶间流下,又滴到半空,水滴从一离叶间的圆开,到不断的拉长,就在辛操的眼睛前,那一滴水,应有自己眼睛的几分之一大,辛操想那水滴的大小,当然,辛操是知道自己在想这难奈的时间,如何才会过去?水滴落下了,正打在小虫子的身上,把小虫打得翻了一个身,小虫子八只爪子奋力的划动,一只小爪子终于扒到一片已经枯焦成土的叶片,一翻身,轻快的站直了起来,抖动了一个身子,又向着它的前方,不紧不慢的爬动起来。
在辛操的,对于那只小虫子来说,可以用巨大来形容的一双眼睛下,它也许并不知道,辛操正在心无旁物的观察它。
“你躲在这里,不要动,我出去观察一下。”
太蒙的声音轻轻的响就,贴着地面传在辛操的耳中,这时,辛操才想起来,自己是在躲避熊与狼的攻击,不是一心在看这矮树丛下的水滴与虫子。
辛操扭身半蹲起,手中的棍子紧紧的握着,眼睛跟在太蒙的后背上,肚子饿了,这一次真的是肚子饿了,辛操从来就没有想到过,肚子饿原来这种空荡荡抓心的感受,那种心无力的虚弱感,辛操从来就不曾体验过。
对那些流汁食物的思念,辛操第一次的思念了起来,往日里那些网格定点提供的政府免费食品,竟然是那种的有香味。
太蒙身影刚刚消失,就很快的折了回来:
“我们走,快一些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
四周的安静,让辛操总觉得有一头凶兽,就时时伏在他们的身边,等着给他们至命的一击。
辛操手握着木棍的中间,让木棍子时时保持着一种离地的平衡。他也想学着太蒙,握着尖头的前一端,可他总觉得那不是一个行动自如的姿势。
草地在先时的一场撕斗里踏平了一大片,星星片片的鲜血,还没有凝固,可那一具狼尸却是不见了。青草绿叶间的鲜血,只有微微腥燥的血味,而草叶与树叶间上的鲜血,却是那样的干净与夺目,在阳光下,更有着一种生命的张力,哪里象是自己在视频里见到的那些血腥与杀戮!
踩着星星点点的血痕,辛操更为前路担心,可是前面的太蒙,微微弯腰,时时准备着爆发的一种冲击式,让辛操再也不敢去瞎想些什么?小心的跟在他的身后。
太蒙的速度,是要辛操尽力才能跟上的一种速度,他总是能让自己的每一步,都踩在一个相对平坦的地上,或是恰好的让过一丛草丛,或是一棵矮树,可是辛操却不能做到他那样。
跌跌绊绊的脚步,让辛操象一头幼兽跟在一头老兽的身后一样。可辛操不敢喊太蒙慢一些,好让自己能轻松的跟进他的步伐,肚中的饥饿,更加坚难的让两条腿难以迈动,可是太蒙与辛操的距离却是越来越远。
更让辛操绝望的就是太蒙从不回头,这一点,辛操倒是能理解,毕竟真有猛兽扑来,也不会去扑向他的后背,他的后面,还有辛操这个随从。
身上的汗水与晨间的雾水贴合在衣服上,让身上的衣服总有一种对肌肤的拉扯,脸上象是有一层厚厚的油泥。在这万般苦间,太蒙的一句话,吓得辛操只是心头一紧,脚步也加快了起来,那种后背心发凉的感觉都还未消失,辛操就快跟上了太蒙的脚步:
“狼还没有走远,我们得加快速度,找到安全的地方。”
太蒙这一句话,不止是让辛操肚中的饥饿消失,就是双腿间,也象是有力了一些。
进了松叶林,路终于好走了许多,地上的乱草也灌木也少了许多,地上的松针铺起厚厚的落叶层,那种先松后实的踏地感,终于让辛操轻松了一些。
可这也只是瞬间的马上就消失而去的幸福,太蒙不时就猛然回头,四下扫视一眼,又快速的前行,那种机谨与慎重,辛操哪里还不知?总是太蒙感觉到四野的不安全,他才会回头去张望。
辛操也学着太蒙的样子,不时就回头去看一眼身后,听一听微风中那些细细切切的松涛声里,夹乱着什么怪兽的行踪。可是什么也没有。
“你走前,我来断后,向着那一块巨石的方向,一直前行,不要回头,这里太危险了,你看地上那些有着杂毛在里面的糞便,那可是食肉动物才会有的糞便。”
这一次,辛操倒是再没有怀疑太蒙的话,在太蒙手指的方向,果然是有一堆早就在消失的糞便,稀薄了的一片上,一簇簇的毛团,还在黄褐色的松针间。这倒是显而易见的一个迹象,不用太蒙解释太多,辛操也知道不幸的结果会是什么样?
木棍往地上一杵,辛操奋力的迈起大步伐,向着太蒙所指的方向,小跑了起来。
啾啾啾,一声鸟叫。
在空旷的松林间,让太蒙的脚步声也停了下来。
啾啾啾,叽叽,又是几声轻快的鸟叫声,太蒙沙沙的脚步声又才响了起来,有太蒙的脚步声在身后,辛操安心了许多,本来高高悬挂着的心才放下来,太蒙一声就大喊起来:
“快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