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操静静的躺在沙粒上,四周的沙粒,如水一样的在包裹着自己,巨大的风沙声,从自己的耳朵边,吹向四方,沙沙呜呜,啸啸不绝,猛然一阵更大,扑身压面的沙粒,就象从天而降,身上一下就盖了一层。
才扬下的沙粒,还有着暧暧的微温,口虽干渴得就象身边的沙粒,可是身体的平躺,就是一种可以就此死去的畅徉,不去想如何活?更不去想如何死?只是想静静的平躺,就是人世界最好的幸福与满足。
美好的幸福,在身体的寒意与一种无法呼吸的窒息里醒来,猛然扯开蒙在头上的布,布上厚厚的一层沙,手指伸入一指节,才抓到布。摇头晃脑,身体也猛然坐直,可是腰间与太蒙的皮带连在一起,扯了一下,身体晃动两下,才坐稳在沙上。
睁开眼睛,到处是霜一样的寒光,辛操忍禁不住的颤抖了几下,才想起身边的太蒙,可是太蒙还是一动不动,尽管刚才自己的起身,已经扯动了他的身体,可是他还是没有动一下。
辛操忙解开自己的皮带,太蒙还是一动不动,一种恐慌,哄,一下在脑海里炸开,三两下解开皮带,伸手入沙粒里,把太蒙抓直起来坐好,可太蒙却不能自己坐稳,一下又往后倒去。
辛操心急火燎,一把扯开蒙在太蒙头上的布,太蒙依旧不动:
“阿嘎!阿嘎!”
辛操大声而急促的喊,可是太蒙没有一点的反应,眼睛紧闭,嘴巴也是死死的咬在一起。辛操把耳朵移到太蒙的鼻尖,可是呼吸也没有一点。
辛操一个不好的想法,‘太蒙死了!’
双手抓住太蒙的肩膀,用力的摇动起来,嘴里沙哑的喊起:
“阿嘎,阿嘎快醒过来,你若死了,我一个人如何办?”
拉扯几下,太蒙还是不动,辛操更急了,脑海里无数的想法,风卷云动,可是只有一个做人工呼吸的办法。
双手一交错,右手压在左手的手背上,开始大声的喊起来:
“一,二,三,四······”
喊着喊着,竟然是成了往日里,他睡不着觉时的计数。一连着两遍,太蒙还是死挺挺的躺在沙上,辛操的身体挡着月光,太蒙就脸,就在黑影里,辛操越看,心里怕,不由自主间,竟是自言自语:
“太蒙,太蒙,你死了,我接着也就是要死去了。阿嘎,阿嘎······”
辛操说着,说着,又想起太蒙在吃蛙时,说接下来,想要喝一点尿也是没有,些时,辛操还真是尿都被急了出来。
跪在太蒙的身前,捏着太蒙的嘴,努力的撒一泡尿,可是,还没有冲出多少,却是再也冲不出来,再看太蒙,还是先时的样子。
辛操已经绝望,猛然的摇了两摇太蒙的头,屁股一扭,坐在沙上,哇哇的大哭起来。
沙哑的哭声,在一个沙海飘荡,层层的沙浪,在银色的月光下,在一声声的哭泣声里象水波一样的起伏起来,由近而远,寒寒的月光,如鞭影一样,不时就抽打一下。
这是辛操第一次感觉到这样的冷,眼睛有一些模糊,揉一揉,才发现先时那些沙浪在动,是自己眼睛的原因。
看一看天上,晴空如洗,四野空旷,天地间,可以只有自己一个人了。想着太蒙的好,他竟然是就死在这里了,哪自己接下来,是走还是留?是把太蒙埋了还是不埋?
想着想着,所有的,都是绝望,又放声的大哭起来······
“哭什么·····我还没有死,哪里来的这种悲伤?”
“你不是死了吗?尿都喝了一泡······”
辛操说着话,头也不回,只是又接着哭:
“你死你呢?还管我做什么呢?······
你死了,我也不知朝哪里走了,还不可以哭一下吗?”
“哦,我是喝了你一口尿才醒来?”
辛操吓得猛然跳起,慢慢才扭头侧望。太蒙不知何时,已经坐了起来,双腕又随意的挌在膝盖上,十指轻轻的晃动。
辛操猛然扑向太蒙:
“我还说你是死了,不再管我了······”
乱吼乱叫,又呜呜的哭了起来,只是这时的哭泣,却是满满的喜悦。泪水也比前两次要流得畅快一些。
太蒙木木的坐在沙上,一动不动,任由着辛操的泪水流在他的肩膀上。长长的吐一口气,才大口大口的呼吸起来。太蒙坐在沙地上,再也站不起来,几次用木棍杵在沙里,棍子是直直的插在沙里,双手用力,单足跪地,就是直不起身。
辛操在一旁,拉着太蒙,却是把太蒙拉不起来。辛操急得大哭,可是声音都是有一些哭不出来。
四野静寂,淡淡的月光下,黄色的沙变得灰银一片,起起伏伏,一道沙梁弯弯曲曲,天地间除了沙,还是黄沙,微弯的月亮,也是黄色。太蒙的身上,从脸到腰部以上,全是一层层悬挂着的,被太阳晒得翻卷起的皮,黑色与白色相间,一个键美的体形,此时,已经成了黑白相间,花斑猎豹一样的皮色。
辛操不忍心再看太蒙,扭头一边,只有低吁抽泣,大一点的声音也哭不出来。
“还有屎吗?再给我一些。”
太蒙沙哑的声音,如高天上飘下的一片黄叶,吱吱呜咽的在辛操耳边。
“阿嘎,没有了,先时那一小点,都是让,我以为你死了,才急出来的。”
太蒙一句话说完,头往后一仰,手中握着的棍子一放,一头就倒在沙上。辛操忙去搀扶,可太蒙嘴唇紧咬,呼吸都是没有一点。辛操心急如焚,忙着又去解裤带,可是一滴尿也没有,再弯身去听太蒙的呼吸,一点的声音也没有。
辛操一屁股坐在沙上,哭声也没有了,只是静静的看着月亮,太蒙都不敢再看一眼。微风一吹,一地的黄沙乱卷,辛操扭头避过迎面的风沙。四周的寒意,全往辛操的身上扑,冷得辛操不住的颤抖。
微风一阵,一切又归寂。辛操双腿一盘,太蒙已经死了,自己方向也分不清,更何况,现在自己也是精疲力尽,又渴又饿,走也定是走不远,想碰上太蒙若不是自己受了伤,他必定不会死在这里。想着想着,也是头往后仰,也倒在沙地上,与太蒙并排的躺着,眼睛一闭,也就什么也不想,睡意深深,在睡梦里死去,了是一件好事。
孤儿院那一间只有四个窗格的小窗,多少个夜里的月光,就与现在是一样,窗子里也有寒风吹进来,自己也是被冷得卷缩在一起,窗外那些水泥墙与这些黄沙有什么不同呢?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低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起来,起来,我们走。”
太蒙不是死了吗?哪里来的声音?辛操以为自己还是在梦中,动也不动,只是静静的躺着,只当是死神的低语。
“醒醒,醒醒。”
一只手拍在手背上,辛操吓得猛地坐起,扭头一望,太蒙已经坐了起来,手里的木棍,又竖在了沙里。
“阿嘎,你不是······”
“你以为我死了?”
“我是认为你死了。”
“拉起我来,我们走,用不了多远,我们就出去了。”
辛操站起,用力一拉太蒙,太蒙就站了起来。太蒙定一定身,迈出一步,木棍也跟着就往前移,辛操拉着扶着太蒙的手,两个人,一跌一绊,就往前走。
一坐不大的沙丘,两个人累得只有喘气,呼吸也困难。再从沙丘上滚下去,辛操手往地上一撑,就抓到一株小草。
“阿嘎,你看,你看。”
辛操把手里的草叶递在太蒙的身前,太蒙看也不看,木棍往身前的沙里一插,身体往上用力,再一次的站起来,踩着自己的身影,只是往前走。辛操急忙追上,拉着太蒙的手,也在太蒙不稳时,扶着太蒙。
地上的草石,越来越多,身后的月光,也是越来越暗,一直走到身后的月亮落下,才见到前方一块巨大的石头,太蒙就往那里走去。
两个人跌跌撞撞,走到石边,太蒙把一块石头移开,一个铁钣就露了出来,上面只有一个长孔,太蒙抽刀往里面一插,用力一扭也把上的圆柄。太蒙就倒在地上,辛操跟着也倒在地上,眼睛一闭,就再也不知道了。
辛操在醒来时,只见自己被罩在一个玻璃罩里,身上有无数的管子插着,脸上被什么东西罩着,只有一双眼睛在外面。
“你醒啦!都三天了,你也该醒啦!”
“我是在哪里?”
一个护士,站在太蒙的身边。高大的中年护士,给辛操一种前所未有的威压,粗大的身体,一件白色的长制服,几乎要被她撑破,圆圆的脸上,两个下巴,就对着辛操。还有那如山一样的前胸,从中间才看见她的下巴。
辛操还想问太蒙在哪里?
一声嘎嘎的器械,辛操身上的所有盖罩,就四面的移开。辛操动一下手,又扭一扭腿,感觉伸缩自如,再坐起身体,低头看自己的身体,猛然就见自己一丝不挂,而身边的护士,就象自己在看眼要剪去发那些机器人,没有一点的反应。
辛操脸一红,双手忙捂住自己的体身。
“还害羞?”
护士嘴里说着话,双手往辛操的双肩一抱,提着辛操,就把他那个睡仓里提了出来,放在自己的身前,轻轻推一下:
“往前跑,墙边的柜子里有衣服,自己拿一件穿上,我带你去见你的朋友。”
辛操头也羞得不敢回,朝着前面就跑,拉开柜子,扯一服宽大的睡袍,就穿在身上,急忙忙的拉紧速腰的带子,还不敢回头去望。
只是往自己的脚去看,见自己的脚,比以前还要白着一些。
“跟我走。”
粗壮的低音,在辛操的身后响起。辛操才转过身来,见那个比自己还高着一头的护士,早就转身,只给辛操一个背影,正等着辛操跟着她走。
这时,辛操才扫视这一间厂房一样的医院。一排排的箱体一样的平台,一个玻璃罩在上面。从玻璃罩前走过,只看见一双双紧紧闭着的眼睛,而身体部分,全在一片片的金属罩子复盖着,一眼扫过,总也应该有上百的箱子,里面都象是有人。
过了几道的隔离门,黄昏的阳光,金黄而温柔的斜进过道,让一个玻璃的过道,清净而明亮,又过几十米的通道,才走到屋外。
眼前是山林草地,花坛流水,弯曲的小路,全有木板有间距的铺着,转一处林荫,见一个人坐在木椅上,盖住耳朵的长发,一身灰色的衣服。
“你的朋友,在那里等你。”
那人听见脚步声,在护士说话时,也站起转身。辛操在护士说话时,才急前一步,见太蒙微笑着站在那里,脸上已经是白晰的皮肤,看上去,还比先时年青着几岁。
辛操几步就跑到太蒙的身前,一把就抱在胸里,把头埋在他的肩膀上,只是扭头磨蹭:
“我们都还活着?”
“都活着,我还打了一针生命延缓素,现在倒真是象你阿嘎了。”
“阿嘎······”
辛操在太蒙的肩膀上抹了一下红红的眼睛,才退一步,盯着太蒙仔细的看。太蒙原来眼角还有的两道鱼尾皱纹,此时已经没有,光滑的脸,白了许多,只是脸上的肉,还是那样薄薄的一层,一说话时,下巴就微微的左弯。
“我现在可以自由了,我想休息几年,回不回这里,我还不知道?看你一眼,我就要走了,接下来,才是你人生的开始,我只能送你到这里了。”
“我接下来会去哪里?”
太蒙退一步,仔细的打量辛操:
“你会去哪里?这是你自己的问题,我可是无法回答,可我唯一知道的就是,你现在是公司的人了,这是你的幸福,也可能是你的恶梦,就看你自己了。”
两个人正说着话,只见两个黑西装的人,提着一个箱子,朝他们走来。
“你得跟他们去,他们会按派你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