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婴孩好像看懂了他的意思,伸出自己的小手抓住他的食指指尖。可惜他的手指太粗,小孩抓不住。
明黎的心被一股暖流包围:“孩子起名字了吗?”
明夫人笑:“从前以为是个小姑娘,因着是大寒生的,怕长大了性子太冷,就给起了个名字叫暖暖,如今是个小子,就得要你爹爹重新好好想想了。”
“叫明煦如何?”
“好,这个名字好。”
门外传来了明丞相的声音,伴随着明皎皎的鼓掌声。
我和皎皎好几天都没搞定的事情,被你一下子就搞定了,真不愧是我明贺卿的儿子啊。
明黎面露赧色,有些不好意思。
于是,小弟弟名字就这样定下来了。
明黎成了弟控,这是明皎皎不想承认又不可否认的事实。
接下来的几天,明黎几乎就是弟不离手,走到哪里,都要同人家说:“看,这是我弟弟。”
若是遇见哪家的小公子也同他一般幸运得了个弟弟,就一定要同人家的弟弟比上一比,然后心满意足地笑道:“我家明煦最漂亮,谁都没有我们家明煦漂亮。”
人家自然也不乐意,总要同他掰扯两句。
他也不恼,摇头晃脑地说:“你家小柯也是很漂亮的,但我家明煦更漂亮。”
人家气极,不同他说了,他就抱着襁褓里的婴孩去下一家串门子。
明丞相训斥他,一天一天不务正业。
训斥了几天,突然到哪一天,他就又失踪了。
院子里的老树树干上已经渗出了丝丝绿意,小丫鬟们也换上了冬装围着老树踢毽子。
明夫人很是盼望快些出了月子,到时候好抱着着小明煦去院子里晒太阳。
江觅晚好些日子没有给明皎皎来信了,算算也有十余日,明皎皎坐在雀影阁二楼的窗子旁,取了一张信纸,提起笔来。
她想给他写些什么,但是却不知道写些什么,上回的回信不晓得他有没有收到,如今她也不知道该如何接下去。
想了想又将笔墨放下,去盒子里取去年中秋时江觅晚送她的夜明珠,冰凉冰凉的一颗珠子,没有丝毫暖意。
却被她愣是摩挲出热来。
【近日,京都很不太平,你若出门,万事需格外谨慎小心。能在府中待着就在府中待着,最好日日跟在你爹爹身边,那很安全。】
这是江觅晚给她的最后一封来信。
是了,最近京都不是很太平,皇帝好像一夜之间生了重病,卧床不起,不能再议朝政,每日坐在一把宽大的龙椅上,被人抬来抬去。
与众位臣子之间也拉上了厚重的帘子。
闵苏大公公一时之间成了当朝最炙手可热的大人物——皇帝唯一信赖的人——皇帝与众位臣子的传声筒。
高大巍峨的大殿之上,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宦官,但却享受着众位臣子的朝拜。从前对他不屑一顾的宠臣们,如今也要尊称他一声:闵大总管。
他没有长着一张小人得志的脸,却有着一副小人得志的好喉咙,声音尖锐而刺耳,常常回荡在那些从前并不与他交好的官宦睡梦中。
早年间已经外出领了封地的王爷们,如今都虎视眈眈地聚到京都城内,如一群胆小又嗜血的狐狸崽子,正在等待着一个一击致命的机会,也有人,是在等一个瓜分猎物的机会。
元大将军手下,如今已经不剩什么兵力,统共加在一起也不够绕整个紫禁城一个圈圈。如若此时哪个王爷想要造反,他也没什么对策。
滕拔殷的靠山很大。
大俞以举国之力鼎力扶持,誓要将大齐拉入万劫不复之地。
临之走得很突然,却不是很突兀,他将自己亲手写得信交给相府门前值守的侍卫,便轻轻地消失了,同他当初来时的阵仗简直天差地别。
二国如今针锋相对的处境,是必然的定局。
如今大齐已经没了主心骨,更是给了周边小国壮了胆子。
大俞首当其冲。
更是传了信过来,要求大齐将四皇子江祺送去做质子。
江祺听了勃然大怒,在自己寝殿摔了好几日的锅碗瓢盆,他不是一个暴戾的人。只是此时此刻他恨自己。
恨自己不能像江觅晚一样,身披铠甲去陆江抗敌,恨自己的幕僚都是些胆如鼠小的穷酸文客。
他们不知道人头颅被砍下鲜血四溅是什么样子;他们不知道糠饼的味道是什么样子;他们更不知道面对着大俞的不断挑衅,除了默不作声,还能做些什么。
明皎皎被太皇太后宣召进宫的时候,也曾绕路去看望过他,曾经活泼健谈的小伙子已经满脸胡茬,面色苍白,坐在藏书阁门前的石阶上,手里抱着两卷兵书,疲倦地睡着。
明皎皎将自己身上的氅子解下来给他盖在身上,又听他仿佛在梦中骤然惊醒一般,大喊:“不要杀我!俞贼,我要杀了你!临之,我要杀了你!”
而后又迷蒙睡去。
初春的风虽然比冬日的风要柔和许多,但也带着凌冽的寒意。
太皇太后她老人家,坐在寝宫当中,身旁只一位老嬷嬷陪伴,摩挲着猫儿身上暖烘烘的皮毛,金色的指甲在阳光底下泛着光芒。
一脸慈祥地看着她:“皎皎,你是个好孩子。”
她笑笑,承了这句夸奖。
太皇太后也笑:“我家晚晚也是个有福气的孩子。”
她点点头,表示认同。
“但若是他此番回不来,你也别太难过。”
明皎皎呼吸滞了滞,脸色变得苍白。
半晌,吐出一句。
“我喜欢的人,是个盖世英雄。”
这是一句被影视剧本玩烂了的台词,但她觉得,这句话用在他身上,甚好。
许久许久,江觅晚的回信还是没有来,一次次战败的消息,却如同自己长了翅膀似的,飞进这人心忐忑的京都城里来。
霈王府一时之间陷入无尽的沉寂之中。
明夫人为了缓解他二人情绪,时不时地叫明皎皎来回走动走动。
霈王妃忧愁满面却也不敢当着小丫头的面儿说些什么。明黎也在陆江,她怕说多了,让明家母女也跟着伤心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