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上的公子们此时正斗得激烈,全然没了刚上场时那意气风发的模样,如今狗吃屎的摔姿都算是顶顶风雅的,其中自己摸黑走出了场子的也是有的。
因着眼上蒙着布子看不清,找不着人要害不说,还要担心人跑了,若是谁当真撞了大运逮着一个,须得是斗个你死我活才好罢休。
最后往往下手没个轻重,比光明正大的比武还多了些乐趣,众人虽心里不愿,但毕竟是个游戏,被人痛打一顿或是不小心破了相也没处说理。
凡是先头雄赳赳气昂昂地入了场子的,最后不是落得蓬头垢面,也是衣缕蹒跚,没几个精神的。
故而,圣上是不傻的,这个彩头,谁也别想轻轻松松便得了去。
但凡是下了台子的,无不先朝明皎皎这处拱拱手的,其中深意,有不甘、有怯恼,明皎皎皆一一回礼,笑得含蓄。
如此美色,又拂去了公子们心头上的不悦,最后落得个八九分欣欣然的心境来。
明皎皎坐的位子距离主位不远,且瞧着场上的战况,且听着前头兄弟几个的互相打趣,一心二用得好不惬意。
大抵不过是个游戏,众人赚得乐呵,几番下来,场上之人也没剩得几个。
瞧得清了,剩的这几个人里头,有一位紫袍的男子身姿挺拔,肤色微黑,表现十分亮眼,不光浑身上下没什么伤处不说,在剩下这几人的混合交战中,抓捕躲闪间还显得十分游刃有余。
再瞧,便是能够发现了,此人全程背着手,全靠发出声音,将对手引出场子获胜,不出片刻,几人之中已三人中了他的圈套。
圣上瞧得很是满意,抬抬手问明丞相:“那紫衣的,是谁家的小儿?”
明丞相平日里连自己家的事都不曾管上一二,哪曾晓得去关注关注别家的儿郎都长得什么模样,想都没想便摇了头:“臣,不知。”
一旁江觅晚从一众打趣调笑声中抽出了视线:“皇叔,那是我娘母家的一位远房兄长,同侄子颇有几分投缘,便将他带来京都玩玩,此番也是我带他来长长见识。”
一旁的太子挑了挑眉:“我同你一道来的,怎么不曾瞧得你带了这样一位兄长。”
江觅晚笑了两声,自怀里掏出一个荷包,绕在指头上转了两圈:“你同我坐在此处许久了,晓不晓得我是什么时候将你的荷包拿来的呀?”
太子笑着去拿荷包:“你小子。”
一旁的四皇子却突然尖叫一声:“哎呀,咱们几个从小一起长大,不知晓你以这般精妙的手法是不是曾顺手顺了谁的什么东西去!”
旁的一位小世子也随声附和:“咱倒是记得,咱七岁岁上确是丢了幅极爱护的名家之作来着,不晓得是不是被你拿了去。”
江觅晚侧头“嘁”了一声:“是我如何不是我如何,里外你也吃不准不是?再者,你不是一直不晓得我是哪里来的钱吃喝玩乐么?”
“你!”那位世子语结,呼哈了半晌,只捡了个梨子冲江觅晚脑壳砸了过去。
皇帝笑:“这样大的宴,都是一人一帖方可入门,他是怎样进门的?你莫不是要同朕说,他得了你的真传,飞檐走壁来的。”
江觅晚扬了扬手中的坠子:“侄子有这个,定然不用那帖子。”主要是他相府准女婿的身份有重量。
皇帝蹙眉探了探身,瞧清了上头的“明皎皎”三字,才又笑道:“一栋宅子换了小小一个坠子,也不知是值是不值。”
四皇子在一旁接话:“主要是本来这宅子和坠子都能有的,如今他可只剩坠子了。”
江觅晚很是沉重地叹了口气:“不不不,最重要的是,我最怕一会儿人家姑娘要同我索回了。一直说是什么很重要的,不可私下赠与来着。”
明皎皎听得身形一顿,本来想要装作没听见过去的。如今话都说到台面上了,他那个很会审时度势的爹,保不齐就替她这个闺女交代了
果不其然,顿了半晌,眀相缓缓开口:“坠子还能再打,情谊却不可失了,你且留着吧,以后常来。”
明皎皎卒:坠子留着便是顺道将江觅晚那女婿的身份定了,且今日还当着这么多权贵的面,回头她若反悔便是她不仁不忠、薄情寡义了。
一番话,正被霈王夫妇听了个正着,心下亦十分欢心,欢心之余碍着身份还得夹着矜持,袖口下的两只小手倒是毫不含蓄地互诉感想。
明皎皎就可怜了,先头她装着听不见,现下也不好做出突然又听见的模样插上两句言,只能任他爹在他眼皮子底下将她送了出去。
一旁有夫人唤她:“你便是那明皎皎?”
明皎皎押着心绪,点头微笑,“正是。”
“同冥王殿下许了娃娃亲的明三姑娘?”
“正是。”
那夫人瞪大眼睛,继而长长“噫”了一声,转头同另外一边的夫人交流收获与感想去了。
许久,明皎皎总觉有寒芒在背的感觉,侧了头,用余光睄了睄,央苓郡主正满脸愤懑地瞧着她。
她想了想,是了,央苓郡主是喜欢江觅晚的。
明了了些许,大叹一气才继续看戏,然而隐隐间,心下的畅快之意仿佛报了从前自己吃土她坐轿的仇。
实则,那也算不得什么无非是她太记仇了些。
思绪飞扬的空档,场内的活动已经接近尾声,只剩一紫一灰还在角逐,不过对于最终的胜者是谁众人已不作任何怀疑。
不论那灰袍少年如何衣衫褴褛,如何皮开肉绽,单论两人的步伐,以及紫袍男子躲闪间轻松愉悦的章法,也无甚可比性了。
只听上座的丽贵妃央央开口:“圣上,儿郎们也是都下了功夫卖了气力,见了血也碎了衣裳,不如都赏了吧。”
皇帝点了点头道:“也好,别叫这些孩子以后都不敢玩游戏才好。”
大鼓一敲,宣告着游戏的结束,紫衣男子长袖一挥,赢得了全场的喝彩,灰袍男子灰头土脸,满脸的不甘,却碍着胜负差距悬殊,而不好说什么。
皇帝诏令:前十名下场来的,得一由宫中尚衣局所出衣裳一套,再十名另外再得两匹精布,再五名加司珍房玉簪一枚,后头的则可在以上所有奖赏的基础上再格外去兵器库里头挑件称手的兵器。
毕竟是个游戏,这奖赏已经算是不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