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蓝的天幕透进一丝白光,温暖的朝霞映红各家屋檐。
明丞相的小马车颤颤巍巍晃晃悠悠地自西边的大路驶回。
明皎皎第一个冲出去,热络地将他老爹扶进来:“怎么样?怎么样?江觅晚他是不是不同意?”
明丞相摇了摇头,又叹了口气。
明皎皎急道:“什么意思呀?”
“有个法子,就是你早些嫁给江觅晚,但是鉴于你从前逃过一次婚,大概嫁给江觅晚也是为你所不愿的。”
“愿意愿意,怎么不愿意?”
“可是如何个愿意法?”
“哎呀,就是愿意嘛!江觅晚呢?江觅晚他怎么说?”
“皎皎,实则,我也是愿意的。”身后的马车里传来江觅晚不急不缓的声音来。
明皎皎猛地转身,便见江觅晚满面笑容地自马车上施施然走下,朝她伸出一只手:“你只晓得扶你爹爹,不晓得扶一扶你家夫君吗?”
明皎皎脸腾得一红:“什么就夫君啊?怎么就夫君了?”然后小女儿家一般,一手提裙一手掩嘴跑走了。
近日来皇帝收了战书,前朝大忠臣滕拔殷集结了一些逆贼正在陆江一带修整士气,日子就定在腊月底下,刚好年关。
说到这里,明皎皎才想起,现下已经过了八月,距离原定的婚期,也只有一个月了。
如今,过不了多久,江觅晚就要去陆江大营练兵,想来婚事是要往后拖一拖的了。
突然,明皎皎想起了自己那日羞涩表白之后,江觅晚的答话,“好啊,但不是现在......”
是了,确然不是现在。
明皎皎恍然。
吃晚晌饭,大家坐在一处吃茶,明皎皎觉得此时很是个时机,正色道:“昨夜,我瞧见吴旬进了沈姨娘的院子。”
元夫人道:“吴旬是谁?”
明皎皎道:“沈姨娘的老相好。”
众人没懂其中原由,明皎皎又将事由无比细致地讲了一通。
临了临了,还好死不死地揶揄上一句:“爹爹竟不知道沈姨娘先前早已经许过夫家吗?”
他爹神色晃了晃,偷偷瞄了眼她娘。
“哦对了!”她娘一拍膝头,吓了她爹一个机灵:“昨日你前头刚走,茶茶便回来了。”
他爹正了正神色:“太子回京了?”
明皎皎兴致一来,将明茶茶的事囫囵地说了一通,完了,将那一封信并那一张休书恭敬地呈给他爹:“明茶茶如今同太子没什么关系了。”
江觅晚瞧着小姑娘无比恭谨做作的一套动作,笑道:“你对你爹是这般尊敬的吗?”
明皎皎瞄他一眼:敬重就敬重,加个吗算怎么回事?
他爹正看着信,倒是没大在意这处。
半晌,放下信,叹了口气道:“普通嫔妃也就罢了,是许尚书家的二女儿。如此也好,倒是给咱们家留了脸面。”
明皎皎撇嘴:“就没人想要知道,吴旬去沈姨娘院子里做什么了吗?”
她爹才后知后觉地问:“做什么了?偷了东西吗?”
她爹想来是对自己的魅力十分有自信的,竟丝毫不往死灰复燃那方面想。
“嗯,他去做什么了?”满屋子人只江觅晚比较长眼力价。
“我怀疑二姐姐不是我的亲姐姐。”
这就是个大事了,很快三人便被喊了过来。
沈姨娘跪地便喊:“相爷!冤枉啊!”颇有几个声嘶力竭之意。
明皎皎不管那一套的:“滴血认亲,滴骨认亲,选一个吧!”
都是读过书的人,这其中的典故也是知晓的,沈姨娘在一旁还未作声,倒是吴旬抢先说道:“滴血滴血。”
眀相眉头一皱,看了眼明皎皎。
明皎皎道:“爹爹,传说滴骨要准一些吧~”
沈姨娘咬碎一口银牙,恨恨地剜了明皎皎一眼,冲明丞相道:“十几年了,茶茶跟您的感情,您也是看在心里的呀!”
明丞相不说话。
明皎皎继续道:“那开始吧,来人,上刀子!”
刀子上来了,明茶茶吓得有些发抖。
明皎皎亲自操刀,在明茶茶最最爱护的小脸上滑来滑去,“从哪开始呢?从脖子吧?”尖尖的刀子,直直戳向明茶茶那雪白纤细的脖颈。
“哎,别别别!”明茶茶吓得发不出声来,沈姨娘泯着嘴不敢说话,这吴旬倒是个胆大的,满满的担忧溢于言表。
就怕别人看不出来他的这份关心来。
沈姨娘气得牙根痒痒,却又不敢插话,只得瞪着一双大眼珠子看着吴旬,希望他能悬崖勒马,少说点话。
“皎皎给大家讲个故事吧!”明皎皎的主场,大家都想看她卖的什么关子。
从前,有一位叫苟泰的人丢了三岁大的儿子,后在叫赵奉伯的人家里发现了孩子。但两家都说孩子是自己的,都有邻居可以证明,郡县无法定案。接案后,将小孩与两家隔离几天,之后突然派差员到两家报信,称孩子暴病而死,让领回去埋葬。苟泰听说后,悲痛不已,赵奉伯却一点也不悲痛,只是感叹一番。就此,郡县太守鉴定孩子是苟泰的,“遂以儿还泰”。
“所以,吴旬你自己的女儿,你可以带回家去了。”
短短一个故事,众人虽都有感慨,但一旁的吴旬却已哭的泣不成声。
沈姨娘不应,“他只是念着从前同我说有些关系,比较心疼茶茶,实则茶茶并不是他的女儿,相爷明鉴啊!”
老太太看了半晌也是看的明白了,遂慢悠悠地插话道,“那,皎皎你便动手吧。”
明茶茶含着泪唤了两声祖母,直直膝行着向后挪去。
有了祖母的应允,明皎皎更加做得像模像样,挥着磨的锃亮的匕首冲着明茶茶而去。
吴旬急得不得了,但又不敢说话,可眼见自家闺女就要断了小臂,却无能为力。
明皎皎每上前一步,他就要心急一分。
就在匕首即将刺进肉里的时候,吴旬突然扑到明皎皎面前,大喊:“我说,我都说!”
好了,目的达到了,明皎皎收了刀子:“说吧。”
“我是他爹。”
结果,同明皎皎先前推断的一模一样。
突然,老太太恍若想起了什么:“呀,小四他~”
话,没再说下去,但众人都已经知晓她担忧的是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