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宋既望惊醒,心中没由来的慌乱,她挠了挠头发,生涩地启唇,她不知道要说什么,只是想喊些什么,嗓子中干涩地挤出两个字:
“妈妈。”
宋既望一下子清醒,她惊恐地大声地呼唤这两个字,她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潜意识告诉她,要喊。
另一边的宋望匆忙碾灭了剩下的半支烟,跌跌撞撞跑到宋既望那,宋既望满脸的泪水,宋望心疼的很,急忙把小姑娘搂进怀里,心中也有几分慌乱。朗阿姨哪里去了?怎么还不过来?宋望心乱如麻。
“不哭,既望不哭,既望是不是做噩梦了?”
宋望拍着宋既望的后背,安抚着,宋既望身子颤抖,眼睛圆睁着,抓住宋望的手像抓着最后的救命稻草。
“哥哥,妈妈呢?妈妈哪里去了?”宋望急得焦头烂额,他怕极了他的宝贝妹妹掉泪珠。
“不哭,既望不哭,哥哥把妈妈找来,既望不哭。”宋望用被子把颤抖的宋既望裹好就要走开,宋既望伸出手抓着宋望的睡衣衣摆,牙齿都在打颤。
“我也想去,哥哥,我也想去。”
没等宋望回答,宋既望便下了地,两人走出房间的门,就看见一脸憔悴的宋青堂。佣人也都醒了过来,宋望深深地看了一眼宋青堂,心中慌乱,他想起十五年前,他的十五岁,他的母亲离去的那个晚上,他尽力打消了这种想法,一边喊着朗阿姨一边冲下楼,和佣人们把所有房间翻了个遍,心中越来越慌乱,豆大的汗滚落下来。
“妈妈!!!!”
庭院中传来宋既望撕心裂肺的痛喊,宋望几乎是连滚带爬顺着声音跑了过去,朗清风躺在丁香花丛中,他的眼前一阵恍惚,眼前的种种和十五年前重合,同样是撕心裂肺的孩子和离去的母亲。
宋望冲上去拉起哭倒的宋既望,宋既望的泪眼盯着宋望。
“哥哥,妈妈只是睡着了对不对,妈妈只是睡着了,我们把她带回家,她还是会醒过来的对不对?”宋望不说话,他知道,妹妹心里像明镜儿似的,这一番话只是安慰她自己。
宋望的眼圈儿也红了起来,15年,虽然一直叫朗阿姨,但他早已经把朗清风当做了亲人,宋望好歹也是30岁的人了,叫一个只大了他8岁的女性为妈妈,他喊不出口,哪怕一句阿姨,他也纠结很久才叫出了口。
他从未叫过一句妈,此刻红了的眼眶已经说明了朗清风在他心中,早已经是妈妈般的存在了。
这一片慌乱,仅有一人缺席,楼上呆立在原地的男人——宋青堂。
……
宋既望的一天恍恍惚惚,一直以为自己是在做梦,梦醒了就都好了,妈妈会回来,一切都会过去,直到管家拿着死亡证明,抱着骨灰盒回来安排葬礼,她才清醒,又一次哭晕过去。宋青堂没有露面,他仿佛人间蒸发,像十五年前那样。
宋望又一次筹办了全部,在他十五岁时,他也是这样,强忍着悲痛,替自己糊涂怯懦的父亲,办了自己母亲的葬礼。如此到了十五年后,那个懦夫一样的父亲又一次躲了起来,又是他一个人。
这是他每一个十五年。
……
他坐在窗前,拿起桌上的冷掉的蓝山抿了一口,苦涩在口腔里爆开,他顿了一下,起身去厨房热了一杯牛奶,抿了一口,有点烫了,也没有那么甜了,和以前晚上那杯热牛奶的感觉天差地别。
他看着这杯牛奶,一口气喝完,又一次,尝试着又热了一杯牛奶,却无论如何也找不到那种感觉,他盯着杯子愣神,一次又一次,试了一遍又一遍。
厨房外的宋既望整理着朗清风的遗物,找到了一本老旧的日记,保存得很好,封面上有几朵布制的花装饰,是从朗清风嫁进来开始记的。
“望哥儿身子不好,吃药的时候总是哭,热牛奶要40°,再加些奶糖融了会更好。”
“望哥儿那么好强,受了委屈也不说,我得多问问。”
“望哥儿是不是到了叛逆期?和青堂相处总是怪怪的,怎么办呢,我的身份……唉,望哥儿肯定也不会听我的吧。”
宋望匆匆翻了几页,忙碌许久都没掉一滴眼泪的他,此时哽咽着喊出了一声。
“妈。”
……
全T市最温柔的女人下葬,自然夺来了不少眼球,曾经的爱慕者情真意切的悼念,家人悲切的抽噎,以及在墓前哭的失声的宋既望。宋望觉得自己格格不入,移开了目光,他眼中布满了红血丝,但在这种场合,他似乎没有合适的身份和资格来为朗清风而哭,他忍耐着,搂着哭的没有站立能力的妹妹,岿然不动。
哭声,哀鸣,一片悲声,黑白的压抑颜色,似乎代表了朗清风这一生的色彩,小心翼翼,忍气吞声。而带给她这一切痛苦的那个人,此时正带着惧怕四处逃窜。
他将她抵在墙上,掐的喘不过气,打的眼冒金星的时候,他看着她绝望无助的泪眼的时候,他不会想起他追求她时信誓旦旦地说爱她,不会想起他曾经带她看极光时许下的诺言,不会想起在他们的婚礼上,奔四的他搂着刚刚毕业,温柔如水的少女时在她耳畔呢喃,他会保护她一辈子。
他看着她绝望的目光,一汪秋水化为死寂,是他杀死了她。沈庄也好,朗清风也罢,两个极好的女子,这一生终究是错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