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朝,南郡,南江岸边。
因为皇帝的巡幸,今日本该是热闹欢喜的一天。
可岸边候驾想要一睹天颜的官员们没有见着圣驾就被赶回去,可还没走远,就看见龙船内蜂拥涌出一群禁卫,还没等明白怎么回事呢,龙船突然断了。
热闹是真热闹啊,可是欢喜没有了,就只剩惊吓了。傻子才看不明白怎么回事,这是有人刺架呀。
一些年纪稍大的官员隐隐约约猜到了什么,口中念叨着:“我什么也没有看见,什么也没有看见。”
脚下的步伐却丝毫没有慢下来,一丝不苟地执行着陛下口谕,先行回府去了。
而一些年轻的官员不知深浅,只看到陛下那边似乎是有贼人闹事,一边大喊着护驾,一边迈开步子争先恐后返回岸边。
好像谁跑得快,谁就能拿个护驾首功似的。
“臣等救驾来迟,所幸陛下万福金安,吉人天相,望陛下恕罪。”
一帮不明真相的大小官员还没等靠近龙船便被禁卫拦在外面,可还是有眼尖的看见了皇帝被一名没有见过却身着北厂厂督服的年轻人抱着飞跃回了岸边。
没有心思去想为何北厂厂督服会穿在一个陌生人身上,隔着禁军就跪下大喊了起来,只想着能够吸引皇帝的注意看上他一眼,或许就能记住自己的救驾之心。
但是,他们的皇帝此刻可没有心思理会他们。
朱醒落地之后迅速的站稳,紧皱着眉头看向波澜未息的南江江面,低声问道:“追不上了吗?”
由于催动功法重回年轻的田花语回道:“追不上了。”
“废物!”朱醒斥道。
“是。”田花语没有反驳,只恭敬的应了一声,便垂手站立在朱醒身侧。
朱醒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又对田花语说道:“朕那位龚皇叔还在水里呢,把他捞上来,别让他死了,带到行宫去,朕在那里等你们,朕还有帐还没和他算清。”
此时的南江岸边一阵忙乱,除部分禁军环绕在朱醒身边护卫他的安全之外,其他熟知水性的禁军统统跳下了河去救那些本来龙船上安稳坐着,却被无辜连累甚至不明所以救掉落河中的随行官员们。
“礼部的人呢?都死了吗?”朱醒看着岸边忙乱的禁军与刚被救上岸狼狈不堪的官员们,恼火的大声喊道。
刚被救上岸来的礼部侍郎郭凌还没吐干净呛进肺里的水,便听到陛下的召唤,赶忙咽下准备吐出的最后一口河水,大声应道:“臣在呢,在呢。”
朱醒看着这位堂堂的礼部侍郎这幅狼狈的模样,心中的恼火更甚,呵斥道:“还不快带朕去行宫,还嫌不够丢皇室的脸面吗?”
礼部侍郎郭凌也是才到南郡,至于行宫的位置,原本是要徐协与他交接。郭凌不知今日行刺便是徐协干的,还左右探头寻找徐协所在却一无所获。
可是看皇帝现在的样子,不像是有耐心等他慢慢去找的样子。
幸好郭凌为官多年,还算心思活络,看准了一名刚刚赶回来救驾正跪在禁军包围外的南郡官员。
修建行宫是大工程,南郡的官员肯定知道行宫的位置,两步跑过去一把把他抓进来,命令道:“你,还傻跪在这里干嘛,还不快带陛下去行宫歇息。”
那南郡官员受宠若惊,连连应道:“是是是,下官这就带路。陛下,还有众位大人请随我来。”
......
南郡行宫,是为这次皇帝巡幸特意修建的。作为皇帝的行宫来说并不算大,但也还算气派。
众官随着朱醒来到行宫,刚刚换下被南江水浸湿的衣服,就被一道圣旨叫到了正殿。众官心里也不奇怪,必定是为今日遇刺之事而来。
行宫正殿,朱醒换上了一身崭新的龙袍,一脸平静的坐在龙椅之上,让人看不出此时的情绪。
“众位爱卿。”
众官刚刚站定,朱醒就开始说道:“想必刚才发生的事情,你们也已经猜到了一些吧。”
朱醒的脸色十分不妙,众官只是站定,没有人敢在此时接话,大殿内一片肃然。
朱醒接着说道:“有人竟敢在龙船之上行刺于朕,行刺者,竟然还是朕的朝廷命官,南郡郡守徐协,简直胆大包天。”
早就猜到端倪的众官听到朱醒亲口说出的真相,顿时一片哗然,大殿上又充斥着一阵窃窃私语的斥责之声。
朱醒停顿片刻,大声说道:“好了好了,众卿也不必愤慨议论。行刺之事,朕会交给北厂去办。朕今日急召众卿前来,另有要事。”
朱醒这么急着召集群臣上殿议事,所有人都以为是因为行刺之事。
现在听到朱醒这样说,众官都糊涂了。除了刺驾之事,还有什么事情需要这么急着处理呢?
朱醒居高临下环视百官,片刻后开口道:“众卿都知道,朝廷卖官之制,由先帝而起。先帝初继位之时,民间正大闹旱灾,朝廷无银赈灾,先帝也是体恤民情,关爱百姓,于是定下卖官之策以解燃眉之急。而如今天下太平,风调雨顺,国库也甚为充裕。朕早有心取消这卖官之策,只恐伤了那些缴纳大把钱财买得一官半职,又为国家尽心尽力的官员的心,所以才一直没有施行。”
“可是!”朱醒突然加重了语调:“众卿想必都清楚,那逆贼徐协,便是先帝在位时花钱买来的官爵。然而他却辜负了朝廷多年的栽培,竟敢行此叛逆之事,可见花钱买来的官员,对朝廷的衷心不可轻信。故,朕今日下定决心,废除朝廷卖官之策,从前花钱买来官职的官员,统统降职留用,朕会派人监督其行为,若确实忠于朝廷,再起复原职,众卿可有意见。”
众官噤声,不敢言语。皇帝以徐协这位买官之人行大逆之事为由提出废除卖官之策,如果此刻有人站出来反对,一顶大逆不道,为叛贼说情的帽子立马就会扣到头上。
在场的所有人都是在官场混迹的人精,即便有买官上来的,或者与那些花钱买来的官员有利益关系的,此刻也不敢冒着这样的风险来当这个出头鸟。
只能打碎了牙往自己肚子里咽,最多就在心里暗暗的问候那位放着好好的官不当,非要去刺杀陛下的前南郡太守徐协一家及其十八代祖宗。
“既然众卿没有什么意见,那这件事就这么定了。”
朱醒等了很长的时间,但他知道这时候没有人敢站出来反对他。最终,他敲定了这个决定,并且让人拟旨,昭告天下。
完成之后,朱醒的嘴角掀起一道隐秘的弧度,眼中浮现的笑意丝毫不像是一位刚刚经历了刺杀的少年,而是一位推翻前朝腐朽制度,正在走向完成胸中抱负之路的,青年帝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