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曲水流觞
琉璃虽歇息了，但却半梦半醒，满脑子都是今天下午，那个叫什么天晓的要做自己的师妹了，带着这样的忧虑，怎么睡得好，然后一大早，二师兄都没醒，她就离开了。
琉璃骑着仙鹤，一路来了西山脚下。
来长白山拜师参赛的弟子，都会安排在西山脚，琉璃来到仲姿住的那个小院，进门发现仲姿还在呼呼大睡。
琉璃叫了几声，没叫醒，师父说，作为一个有修养的神仙，一定要矜持，不可有失礼的行为。
矜持的摇了美人师弟几下，他还是不醒，她终于矜持不了了，一把掀了仲姿的被子，扯着他的里衣疯狂摇：“美人师弟――，起床了――”
仲姿正做着美梦，梦到他在海里与魔族大战天下，他稳稳占了上风，好不威风，忽然一阵海浪啪啪啪，把他卷得浪里个浪的，一睁眼才发现，琉璃扯着她晃得浪里个浪的。
仲姿：“什么事啊！这么早――”
他睡眼惺忪，一大早被人扰了清梦，心情非常不好。
琉璃诱惑他：“你想不想拜师成功？”
仲姿觉得莫名其妙：“老子当然想啊！”
“很好！”琉璃坐在床上，“那你教我变声吧！”
仲姿虽然修行一路颇为坎坷，但是在一些偏门倒是颇有建树，
比如说，口技。
仲姿可以通过变声，模仿任何人的声音。
但，仲姿左思右想，这教琉璃变声与他拜师成功有个什么关系：“你学变声干嘛？”
“这……”琉璃本想循循善诱，可没想到善诱得太过突兀，“我感兴趣！”
仲姿依然疑惑：“那这与老子拜师成功有个几枚钱的关系？”
琉璃见逻辑不能解释清楚，便开始撒娇，扯着他的衣袖，狂风扫落叶一般晃晃晃：“我就是想学，你帮帮我嘛，我一定会帮你的――！”
磨不过琉璃的撒娇，仲姿还是教她了，让她“啊，啊，啊，”了一整天，终于有所成效，声音终于变了，且是自然而然的变了，因为她嗓子是“啊”哑了，说出来的话粗得就像声带受过伤。
仲姿一直在思考，她这声音究竟是练出来的，还是“啊”了一整天哑出来的！
但是不管是怎么出来的，琉璃非常满意，开开心心的，这让仲姿更不知其所以然。
浪费了他一天时间，他要准备比赛，后天就要初试了，他要勤加练习，所以琉璃说她自己满意了后，他就把她赶了出去。
并且严厉警告，不许来打扰他，否则就叫他的将军属下把她丢出去。
没有办法，她就走了，在这西山脚溜达起来。
这西山脚，每一百年这个时候最是热闹，好多应试的弟子聚集在一起，今天是拜师报名的第二天，已经报了名的都在这里了！
琉璃一路走，一路听着八卦。
听得津津有味！
此时路边围了好几群人在套近乎。
一白袍小生扇子一开，对着面前的公子说道：“这位仙友，小可看你颇为眼熟，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呀！”
琉璃才不会信他们见过，不过是为了套近乎罢了。
偏那公子还颇为惊喜：“我上个一百年来过，我见你也眼熟，莫不是你……”
白袍小生非常上道，顺势就说道：“正是，正是！”
“唉……长白山收徒极为严格，每次参报的应试弟子上千上万，每次还只收最优秀的十个！”
“是啊！我这都是已经奋战好几千年了！”
“不过，这就是长白山啊！帝尊帝泽的住地，若寻常小仙就能进来，那就没有长白山的传奇了！”
“话说，神界已经六七万年没有帝尊的踪影了！他到底会去哪里？”
“没有人知道，不过帝尊他老人家，脾气不好，但人还是低调的，离开神界好几百年，也是天君忽然有一日想起帝尊来，大弟子宫翊掌尊才说帝尊他老人家云游去了！”
“说到帝尊的弟子，真真是个个都是传奇啊！”
“是啊！大弟子宫翊掌尊，虽然神界的人都不知道他是何来历，但是修为高深莫测，出手绝不会让别人流血，伤的，都是敌人的魂魄！”
“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是伤人魂根的！”
“你们可听父辈的人谈起过，五万年前，客天山仙魔大战？”
“听过，听过，小仙父亲也参加了那场大战，每每听他谈起，开头一句便是天地变色，血染江河，最最惊人的还是宫翊掌尊啊！听说他手刃八千魔众，剑不染一滴血，皆是魂飞魄散。”
“那场大战真是太惨，死伤严重，还是那雪诗画堕了魔，带领魔族以客天山为界，引忘川江与河之洲水为线，神魔不越界，仙妖不过线，这才结束了战争。”
“唉――！说到这魔君雪诗画，也是帝泽五弟子，从小就是宫翊掌尊带到大的，她怎么就堕了魔呢？”
“什么？魔君雪诗画居然也是帝尊的弟子？”
“你难道不知道？不过看你年龄比我还小，应该是不知道！”
“我确实不知道，太意外了，不过我知道帝尊的二弟子，长白山水灵仙尊曲流觞！”
“那可不？曲仙尊是何等人物，当初帝尊走的时候，虽把掌尊之位给了宫翊，却把掌尊之剑，轩辕剑给了曲流觞。曲仙尊这个人，真是六界楷模呀！”
“是啊，我远远瞧见过，这曲仙尊的风姿真是卓绝，远远瞧过去，就没见过如此有气质的人。”
“你就没瞧见其他？曲仙尊又不只是风姿卓绝，他涉猎极广，几乎是个全才，医术，乐理，佛理，茶道，棋艺等等都非常精湛，十分风雅，我父君说，整个神界，也就曲仙尊活得像个神仙！”
“是啊！也不知这曲仙尊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嘘……，我小声跟你们说啊，我听说曲仙尊是南海鲛人一族的。”
“南海鲛人？”
“你说的可是十几万年前叛乱的南海鲛人？当年天族派战神战枫去剿杀叛乱，如今鲛人一族所剩无几啊，常年在南海住着，也不出来。”
琉璃也愣了，这八卦真是有趣，她还是第一次听说师父是个鲛人，只在书上看过，说鲛人是人首鱼身，生得美丽。
跟师父一起生活了两万年，她还真没发现师父是南海鲛人，可见，谣言着实不可信。
“诶？你们说了帝泽的大弟子宫翊掌尊，二弟子曲仙尊，五弟子魔君雪诗画，我也知道这四弟子乃是长白山火灵仙尊，青丘公主薏苡，可这三弟子又是谁呢？”
“这你都不知道，当然是蓬莱长公主凤仙月！”
“凤仙月？这是何许人？怎么在神界没有听说过她！”
“凤仙月啊！我们这些年轻的小辈当然没有听说过，因为她五万年前便仙逝了，那也是一个传奇女子啊，可惜可惜！”
“在长白山的这三位仙尊都很厉害，我若是能拜其中一个为师，此生无憾了！”
“谁不想呢？但也要有资格啊！”
“我们这些人，就不要想了，能拜在仙尊门下的，那得是惊才绝艳之士！”
“对啊，且说那宫翊掌尊的首徒秋松落，可是天族太子天松殿下！”
“太子殿下的才赋，我们就不必说了吧，哪里能与之比拟！”
“还有火灵仙尊的弟子，火茓！”
“那人跟我一般大吧！也才三万岁，天赋着实恐怖，听说乃是一只神兽，朱雀！”
“不过听说这个人顽劣了些，闯过好多祸，让他师父好头疼。”
“可即便如此，咱们年轻一辈，也很羡慕他，比不上啊！比不上！”
“诶？听说曲仙尊的弟子……”
“嘘……，小声些！”
“这曲仙尊的弟子啊！唉――”
“你们又是让小声，又是让叹气的，到底怎么了？”
“这曲仙尊的徒弟叫做琉璃，听说是一朵雪莲花，虽然生来仙胎，但……”
“修行艰难，两万年来，灵力没有半点长进！”
“那不就是个废物吗？”
“小点声，她修不出灵力，这也是件怪事，许多需要灵力才能施的仙法，她都做不到。”
“听说，她连个清洁咒都施不好！”
“那她在其他地方可有建树？”
“骇！哪里有建树，听说连棵灵植都认不出来，佛理更是一塌糊涂，就没有听说她有什么擅长的！”
“那不还是个废物嘛！”
琉璃：“……”
本来，她是想转身离开的，但忽然听到他们谈论自己，就耐着性子继续听下去，这不听还好，越听脸色越不好。
“那也太委屈曲仙尊了，曲仙尊惊才绝艳，却收了个无能的徒弟，他的衣钵谁来继承啊！”
“就没有想过再收个弟子？”
“对了，我昨日听说天族长孙公主已经得到了曲仙尊的默许，这次拜师，曲仙尊极有可能收她为徒啊！”
“天族长孙公主天晓我知道，这下好了，这长孙公主也有那个能力！”
“唉！还是可惜了这曲仙尊有一个无能的弟子。”
这，琉璃就受不了了，她一拍旁边的树，
“你刚说什么？”
她正要说这句话，却还没有开口，就已经有人替她说了，
同样的一句话，若让琉璃来说，一定是带着愤怒的。
可这句话，却说得清清冷冷，无喜无悲，声音极是好听，正是长白山水灵仙尊曲流觞。
曲流觞今日来给薏苡送茶，回来的时候路过西山脚，他耳力极好，正好听见了这些人说的一些八卦。
还正好瞧见了琉璃，
八卦之心人人有，本来是不想管的，可听到有人嘲讽他的小徒弟，这就让人受不了了。
望着面前的一干愣怔的应试弟子，曲流觞再一次温柔的问道：“你刚说什么？”
把那些弟子吓的，赶紧跪倒一片：“小仙，参加曲仙尊！”
独留琉璃一个人金鸡独立地站着，看着十分惹眼。
曲流觞一向是平易近人的，也不跟小辈计较，若是见有人向他下跪行礼，他会施法过去收住那人的膝盖，客气地说不必多礼。
可今日曲流觞就站在那里，也没说让他们起来，众人也就不敢起来。
曲流觞：“本尊今日路过，瞧见诸位聊得好不精彩，尤其是刚刚这位小仙友……”
曲流觞从不以身份压人，对外都是称我，如今却称起了“本尊”。
只见他指着其中一位小仙：“这位小仙友，你刚刚说了什么？”
仙友吓得哟：“仙……仙尊恕罪，小仙口无遮拦，还望仙尊望我年幼不知，饶了我这次！”
曲仙尊笑了：“你也不要害怕，本尊怎么可能与小辈计较，本尊只是觉得你说得很对！你刚说本尊的弟子很无能是吗？”
琉璃望着师父，不知道师父要怎么教训他们。
都被曲仙尊亲耳听到了，那小仙也不敢否认：“……是，仙尊恕罪，小仙只是一时口快，没有别的意思！”
曲流觞伸手将他扶起来，
众人见状，也开始慢慢起身，
曲流觞却是冷了神情：“我叫你们起来了吗？”
此话一出，吓得起了一半的小仙又“噗通”一声赶紧跪下去。
谣言有误，
不是说曲仙尊温润如玉，极好说好吗？
不是说曲仙尊从不苛责小辈，为难小辈吗？
曲流觞扶起面前的小仙：“你说得极好，本尊的弟子无能，灵力修不出，其他方面也没有建树。”
曲流觞看着那小仙的脸色，直到那小仙从窘迫到开始害怕后，他才继续道：“不过养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本尊的弟子无能，并不是本尊弟子的问题，乃是本尊这个师父教的不好，你说是不是？”
那小仙哪敢说是啊，当场否认：“不……不是的，大家都知道，曲仙尊在长白山授的公共课，都教得极好！”
“那就是本尊的弟子无能没用了？”
他说得极冷，语气很是不好，谁敢骂仙尊的弟子无能？
所以那小仙哆嗦道：“不……，琉璃仙上天资聪慧，生来仙胎，万人羡慕的！”
曲流觞笑了：“可你刚刚才说，本尊的弟子无能的！”
小仙友：“……”
“噗通”一声，他又跪下了：“小仙口无遮拦，还望……”
曲流觞打断他：“你又跪下做什么？本尊又没说你说得不对！”
神界的长辈们说，不要跟曲仙尊辩理，因为没有任何人辩得过他。
曲流觞温柔地瞧着那小仙：“你承认了本尊的徒弟无能，也是认可本尊这做师父的无能，不过，你这是蜚言长白山的仙尊，对于长白山的弟子，本尊向来没有太大要求，不过还是不大喜欢私下蜚言的人，所以，你还是不要来做长白山的弟子了，这一辈子，都不要来了吧！”
他说得温柔，却让听者绝望！
可曲流觞这次却并不会管他人心情，他朝琉璃招招手：“琉璃，过来，我们回去了！”
琉璃走过去，跟在师父身后，一道走了。
众人这才明白，刚刚一直站着的女孩儿正是他们非议的水灵仙尊的弟子――琉璃。
在背后说别人的坏话，理所应当。
可若是让当事人听见，就实在有些窘迫了。
曲流觞驾云，载着琉璃慢慢飞在天上，曲流觞问她：“你今日去了哪里，在姑娘那里呆了一晚上也不回来，佛经一个字没抄！”
琉璃笑笑：“哈哈，回去就抄，回去就抄，今日美人师弟在练功，找我指导一下！”
她撒了个小慌，终于撒了个慌，且自然得完全看不出，但她内心还是心虚得很。
曲流觞：“昨日的那段佛理你可记下了？”
琉璃赶紧点头：“记下了，记下了！”
曲流觞便沉默了，飞了一会儿，感觉小徒弟情绪有些低落，他轻叹一声：“琉璃，你听了那些蜚言难过了？”
“怎么会？师父说过，作为一个有修养的神仙，是不会计较那些俗人的蜚言的！”
琉璃面上回得开心，毫不在意，
心里却是骂了一声，
屁！
他才是废物，他全家都是废物。
你们才无能，你们全家都无能！
曲流觞看她心胸如此宽广，很是宽心，温柔地夸赞着：“那就好，师父还以为你难过了，我的小徒弟真是越来越识大体了！不过，你这声音怎么有点不对？”
琉璃今日在美人师弟那里练了一天声，此刻用原声说话就有些哑，琉璃打个哈哈：“呃……，我今日背佛经背得哑了！”
琉璃发现，有了第一次，她撒谎是越来越顺了。
这让曲流觞非常惊喜，小徒弟居然会主动背佛理：“真的？你且背来听听！”
琉璃：“……”
这就是自己给自己挖坑，自己还跳下去。
但万一她知道呢！
琉璃：“好，背哪一段儿！”
“《华严经》第三卷！”
上天眷顾，这一卷她还真会！
琉璃开始慢慢背起来。
“第二明依宗教别者。夫大觉出兴。称真智而自在。法身无际。等群品以同躯。任器现形应根施教。如空谷响应击成音。谷响无心亦无处所。但以随缘而能普应。如来设教亦复如是。称自根缘得自心之法。随增广而成熟之。亦无常宗而成立教。对病施药。病痊药除。一念之间雨无量法。称周法界对现色身。法既无穷宗教无尽……”
太多太深奥了，磕磕绊绊终于背完了，琉璃感觉脑袋都轻了半斤。
曲流觞甚是欣慰：“你可知是什么意思？”
琉璃：“……”
她会知道吗？
不存在的！
于是，一直到了雪初霁，都是讲经说理，讲得琉璃差点从云上掉下去。
